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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林特吐了口氣:「比起之前那位神探想要迫不及待地揭開謎底,得到世人的讚嘆,你看到的似乎更多。」
宋唯點頭微笑:「所以,兇器是什麼?體積很小,容易隱藏,你一點都不想被發現……」
「是工筆刀。我答應幫她還上欠款,不許她再去學校糾纏我,把她哄到了我家中。喝了大量紅酒後,趁她睡著,我拿工筆刀插進了她的頭顱。兇器無處可藏,就趁運送屍骨組合衣櫃時,順便塞進了鞋架的塑料管子中。」林特表情依舊和藹平淡,他身後的小警察們默默後退幾步。
真嚇人。
「殺她的時候,你在想什麼?」宋唯把他帶出去的時候,輕輕問道。
這是愛著的人,何以如此慘澹結局,如此輕鬆提起,如此弄人造化。
「第一次見到的時候,我帶著學生去鄉下採風。她那是還是個農村的姑娘,穿著樸素的衣服,我卻仿佛看到了世界最燦爛的明星。我把她從家中帶了出來,她說她要跟我走,去大城市掙很多錢。我問她掙錢做什麼,她說她想嘗嘗蘋果,看看天安門,還有坐在電影院。當她把所有願望實現,卻仿佛從那一刻深刻地認識到自己的貧窮,為自己的境遇和侷促憤怒著,她不只是想要一點點錢,而是很多很多錢。什麼都沒有,只有美貌的女孩很可怕,恃靚行兇、百無禁忌。我眼睜睜看著那麼美好的身體被別的男人糟蹋,卻無能無力。勸阻過,也責罵過,愛的時候有多少,恨起來的時候就有多麼無法承受。那些人不停地逼著我,讓我替她還債,我還了一次又一次,可是永遠還不清,我怕還的不是債,而是愛。後來,愛終於沒了,恨卻還在。」
「你問我,殺她的時候,在想什麼,是嗎?我在想啊,寧不知傾城與傾國,佳人再難得。」
宋唯看著林特難抑的眼淚,他說。
我就知道,沒有一場屠殺是因為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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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英幫暗置的產業屢屢遭人黑手。
大到三頭目的私產,小至還仍持續的鄉里供養的費用,都有人攔截。
養家餬口的分子被人掏了,是人都不能忍。
更何況這幫莽漢。
侯起帶著手下的人和新起的漸漸坐大的幾個幫派廝殺,聲勢頗大,亦十分艱難。
之後,連環殺人案兇手所拍錄像帶被人告至警方,說是威英幫所傳播,這盆污水,潑得莫名其妙。
侯起前些年雖也趁勢開了幾家錄像廳,但是嚴打之後,逼不得已,產業砍縮,錄像廳這種打眼的早就盤了出去,留下的都是正經生意或是隱蔽一些的買賣。
那盤殺人的錄像帶,依照侯起嫉惡如仇的性格,斷然不會出現自己的口子上,更何況是今年秋才發生的事,實在不可能。
但是,水來了,亦只能接著。
豆沙自從嫁人之後,性子溫和了許多,就像西遊記里的妖怪,怕回家嚇住美伴侶,入門前嗅嗅氣息,連人肉帶腥膻的東西都不敢碰,儼然自己套上了緊箍咒,一心向佛,做個慈祥人。但是即便如此金盆洗手,威英幫中眾人仍未分崩離析,實在是攝於她早年的狠辣手段。
早些年,動不動,滿臉肥膘的老大連眼皮都不掀開,就是一句「砍了他的手」,膽小的都沒敢看,那雙眯著小眼睛到底睜開了沒有。曾經有別的幫派調笑,罵她胖得不知是男是女,肥老大撓撓胖腿,從座位上慢吞吞地蹭下來,掂著刀,卻像一隻豹子,沖了出去。
威英最繁盛的時期,張洋、李珣、侯起三分並治天下,彼時,一日東風壓倒西風,一日,西風又壓倒東風,風來風去,全看沙老大心情。
她玩弄人於鼓掌之中,又心腸狠毒,不擇手段,是諸大佬所公認的。等到大佬們都進監獄了,這位還活蹦亂跳著,怎不讓人感嘆世事無常。
豆沙如今想要退隱,自然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她沒打算把手中的權杖給張李侯中任何一個人,而是準備把幫派中的孤兒寡母安排好營生,直接解散。
威英幫設立時,就按照父親當年發展幫派的模式,迅速吸納少年孤兒,拋去品行惡劣的,培養成壘建高台的沙礫。
高台固若金湯,沙礫多而優質。
起初威英幫被人稱作孤兒幫。
到後來,無人敢小看這群孤兒。
但孤兒與孤兒亦有不同。
張洋和李珣是豆沙守株待兔三個月得來的,侯起不是,侯起是自己送上門,沉默跟在沙老大身後,求來的。
豆沙只用,不信侯起。
這是威英中人人皆知的秘而不宣的事實。
即使侯起給她打下大半壁江山。
現在幫中出事,幫眾各有集團,彼此互相指責懷疑出了內鬼。豆沙走到堂前,看到眼前難堪的眾人,沉默的氣氛,淡淡一哂,摘下櫻紅色的毛手套,坐了下來。
那把太師椅的扶手處早已磨得發亮。豆沙思考問題時習慣摩挲扶手。
「那些事我都知道了。被人摘桃,被人陷害,被人嘲笑,絕不會是外人所為。因為他們還不配。」
豆沙的語調拖得長長的,她說話時愈冷靜,則代表愈生氣。
而她每次生氣,都讓人頭皮發麻。
「有膽背叛我,就有膽承受後果。看來,你們都忘了陳旭是怎麼死的了。」
堂下人不寒而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