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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小山聽到這個,笑了:「你嘛,一定也是跟著你阿婆長大的吧?」
秦裳詫異,愣了好一會兒,還沒接上話,張麗等人也端著滿噹噹的飯菜過來了。
張麗為人隨和,雖然兩個孩子性情都有些孤拐,但不影響張強和豆沙插科打諢,張麗給小山和幾個孩子夾菜,大家拉拉家常,講講笑話,看起來賓主盡歡。
小山抬起手,看了表,已經七點多鐘,就告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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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沙下了夜班,九點。
剛熄了爐火,合上小鐵片,掀開辦公室的棉帘子,就發現外面落了雪。
1991年冬天的第一場雪。
豆沙裹上圍巾,戴上了紅色的毛線手套。
在雪中漫步,在圍巾中呼哧呼哧喘著氣,卻仿佛看到很多年前那個年少的卻胖乎乎的身影。
許多年前,認識哥哥的那天,也是下著大雪的那一天,她在昌平流浪了許久,像條無人看管的野狗。
她坐在公大北門外隱藏在樹叢中的圍欄下,低頭認真啃著一隻在垃圾箱翻了很久才找到的爛蘋果。
哥哥出現了,穿著一身警服,一躍翻過學校的圍欄,帶著她,穿梭在寒天雪地的人間小排檔中,施捨了她這個小乞丐,即使快餓死了依舊胖得像豬一樣的小乞丐,一碗熱湯麵。
「嘶……」豆沙辮子一疼,懵懂著轉頭,卻看到,紡織廠門前,靠在紅磚堆雪的牆上的哥哥。他扯著她的長辮子,頭上滿是雪,卻拉下眼瞼,做了個鬼臉。
他戴著眼鏡,他扮作老師,可是分明還和那天一樣,一樣的好看。
小山拍拍身上的雪,推起靠在一旁的自行車:「真慢。老頭子給你找的這個工作看來不怎麼好啊。」
豆沙跟在小山的身旁,笑著歪頭看他:「你在等我呀,小山。」
「叫哥哥。」
「可是現在沒有人,可以叫小山。」
「以後不許了,以後任何時候只能叫哥哥。」
「你是我的丈夫……」豆沙聲音很小,像只耷拉著耳朵的小白兔。她能感覺到哥哥對她的距離感,一直都有,最近一年更明顯了的疏離。
仿佛是夫妻,可卻同誰家的夫妻都不一樣。仿佛是親人,可又同叔叔、爸爸、的感情全然不同。仿佛是兄妹,但與威英幫的兄弟們差別都很大。
他知道她想要的是什麼,一直都知道。可唐小山吝嗇極了,葛朗台也要下拜為師,他從不肯給。
小山推著車,仿佛沒注意到豆沙的失落,也或者早已留心,但是只是徑直走著,沒有任何回應。
過了許久,豆沙才強打起精神問小山:「哥哥,你這次究竟在偵破什麼案件?」
她一直知道他去三十三中當臥底老師,但卻沒有想到同張強一家有關係。
「他們的繼父被人殺死了,這件事,你知道嗎?」小山看到路邊有烤紅薯的攤販,拿出一角錢,給豆沙買了個紅心的,蜜從裂皮處流出,又凝固在紅褐色的表皮上,一塊烤紅薯,是冬天最香的滋味。紅心尤其好吃,吸一口,仿佛一團蜜都入了肚子,暖烘烘的。
豆沙吃著紅薯,點了點頭:「大家都知道,可卻說張麗大姐解脫了。她丈夫雖然在外面名聲不錯,但是待張大姐和她的兩個孩子都不大好,聽我們廠一個老大姐說,張強小的時候,她這個後夫從不肯讓他進門。照老大姐的說法,張強妹妹倒是跟著張大姐和那個後父長大的。」
她又想到什麼,好奇道:「對了,哥哥,你為什麼說張強的妹妹也是張強阿婆撫養的?我們打菜回來的時候,剛好聽到了,我瞧張強也是一驚的模樣。」
「看到的。從車間到飯堂,丈量起來,一步八十厘米,750步,600米的距離,張麗與十一個人打過招呼。一位女車間主任,一位副廠長,六個普通工人,三個文書。與車間主任關係最近,玩笑尺度頗大,指著我笑話說張麗找了小男朋友,張麗與她笑著對罵,二人不惱;副廠長點頭之交,頷首時指了指張麗鬆開的鞋帶,匆匆而去,雖然人前不大說話但知道交情不淺;六名工人,三人借過她錢,笑談馬上就還,張麗點頭,十分和氣,另外幾個工人同文書跟她泛泛之交,但都願意同她打聲招呼。我從小到大,見過不少人,這個女人人緣上佳。」
小山望著漫天雪,淡淡回答:「張麗性格開朗,脾氣圓融,個性卻很剛強,態度鮮明。一是恨丈夫,二是疼子女。可張麗的兩個孩子沒有她絲毫的性格特點,這是不合理的。每個孩子身上都或多或少帶著撫養它的人和環境的陰影和痕跡,搞刑偵的稱之為固定特素,並非朝夕可改。秦裳對張麗生疏客氣,對張強卻很親近,兄妹二人性格又趨於同樣的敏感警惕,與其說秦裳是跟著張麗長大的,我認為秦裳和張強在一起長大,被同一個人撫養的可能性更大。這個人一定精力不足暮氣沉沉,或是老人,且性格陰鬱,與秦裳口中的阿婆一致。」
「那麼,張大姐撒謊的理由是什麼呢?有沒有照顧一個孩子,鄰居一問就知。」豆沙咬著紅薯,點點頭,二人路過一個小學,門口賣文具的小店還扯著燈泡,光明煌煌。豆沙有個小興趣,喜歡逛文具店,收集各式各樣的文具,如漂亮筆記本、香噴噴的箋冊、二十四色或四十八色的彩筆之類,每天在單位記帳的本子都是花里胡哨的,辦公室主任都笑,說買些好看衣裳也扮扮俏,買這些倒是圖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