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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44 作者: 書海滄生
小孩兒總算綁好那點東西,往背上一背,終於站直。
一米八多的個頭。
卻也是刑警或者警察學院招生的普遍身高。
他有些漠然地從宋唯身邊走過,宋唯淡淡問了一句:「你多大了,小孩兒?」
小孩兒斜著大眼兒,一拳頭捶宋唯頭上了:「叫你大爺的小孩兒,喊師兄!」
這顆糖,甜到憂傷。
第4章 不羈的風(1)
被群山環繞的城市,遠遠地望過去,視野是如此開闊,就像21世紀才有的全景相機拍出的那個模樣,雪中的山在霧氣中半露半隱,露水凝結成冰,有其野趣。路上腳邊都是枯枝,可是偶爾也有點點櫻紅野果,叫不出名字,然而在摩托中頂著風,那股屬於爆漿的果子才有的氣息直往人鼻子裡躥。
小孩兒騎著偏摩托,帶著土灰色的毛線帽,哼哧哼哧開了二十公里,總算從群山中看到依稀熱鬧的人群。
這會兒六點半,街頭巷角的大喇叭正在放掃雪知識、煙花爆竹安全保護知識和一些港台歌兒。走到三田街時,剛好在放《不羈的風》,歌詞襯他,應景。
「曾揚言不羈的心只愛找開心,快慰過了便再獨行浪漫過一生盡力笑得真,掩飾空虛的心。」
偏三輪上刷著警徽和標識,大家都不自覺讓開,小孩兒得意洋洋,耀武揚威,騎得更快。
拐到巷子口,炸油條的還在忙活,圍著一身油膩膩的膠皮圍裙,手指卻非常靈活地扯麵下油鍋,小山的摩托嘟嘟地湊了過來:「咋還沒歇業,狗子叔?二成和大多都還挺好吧?媳婦兒算算日子也該生了吧?啥時候擺酒提前招呼。油條來一塊錢的!」
「這嘴快得容不上人開口。都挺好,勞你惦記,兒媳婦這兩天就要生了。」賣油條的笑:「過了這兩天,到小年兒就不幹了。年後擺酒,你們都來,管夠。發工資啦?你媳婦兒剛買過,甭買重了。」
小孩兒點點頭,嘻嘻笑著,又嘟嘟嘟地開走了。這一路結著冰的眉毛眼睫毛,迎著風似乎也並不覺得冷,小孩兒見人就咧開笑,見牙不見眼。
巷子裡的人都喜歡小孩兒,小孩兒是他們看著長大的孩子。沒媽了,吃著百家飯,就這樣,一天一天也拖大了。
小孩兒到了家門口,使勁兒摁著摩托車鈴,直到屋裡正在出鍋炸酥肉丸子燒肉的豆沙聽見,匆匆擦手,推了門栓,跑了出來。
兩條辮子也有些歡快地甩了起來。
到她這兒,大喇叭嗷嗷著《不羈的風》高潮段「我說我最害怕盟誓,若為我痴心便定會傷心」。
整條街上,這個小女生最喜歡她的先生。痴心不悔的那種。
這歌也襯她。
可是一剎那的光影與生活不相干。
叫豆沙的姑娘看著車和人,抿著嘴,眼睛都亮了:「摩托!怎麼今兒輪著你開了?」
平時這些都輪不到小孩兒,他年紀小,資歷淺,這會兒城裡到鄉鎮的車也不多,騎著自行車回趟家,凍得像隔壁街上的老土狗。
小孩兒腿長,輕鬆下了摩托,費力地脫掉棉手套,十根水嫩的指頭僵紅僵紅的,豆沙仰頭看他,有些心疼,用小手輕輕握住了。
他卻有些不自在地掙脫開了,雖結婚小半年,小孩兒跟媳婦兒豆沙相處時仍有些不自在,甚至有些防備、警覺。
仍覺得陌生。
豆沙自然瞧出來了,微微低下了頭,嘴唇有點發白。
這場姻緣來得並不光明。
第5章 不羈的風(2)
畢竟在那樣莫名其妙的情況下倉促結了婚。雖然小孩兒是個平凡且欺軟怕硬的人,但是沒經歷過愛情的他仍覺得妻子這一角色的存在很突兀,內里也有一點彆扭的疏離。
為了這個媳婦兒,他爹把他打慘了。
唐家傳家的打娃棍傳了多少代,到他爹這兒卻愣是劈了,可見小孩兒當天有多慘。
小孩兒記仇。
嘖嘖。
豆沙炒了兩個素菜,一個白菜豆腐,一個雪裡蕻黃豆,兩個葷菜,一碗竹篾蒸排骨,一碗酥肉燴粉絲,問小孩兒喝稀飯還是吃餃子,小孩兒掃了眼油條,說想吃油條了,豆沙點點頭,又煮了一碗解膩的小米稀飯。
小孩兒慢吞吞地吃完一大碗比臉還大的稀飯,又慢吞吞幹掉兩碗肉,白菜和雪裡蕻略夾兩口,油條吃了兩根,然後心滿意足地扶著腰起身了。
他說我覺得襖咋有點小了。
豆沙看著他踱著步子在屋裡亂晃悠,:「襖都被你撐得沒形了,瞧你那個肚子,吃得也不少,肉可都去了哪兒?」
小孩兒在媳婦面前一向頗嚴肅,他頗嚴肅地板著臉說:「吃進去的是肉,擠出來的是智慧,我是人民好公僕。」
豆沙點點頭,說公僕那你吃不吃凍梨。
公僕歡快地去窖里挖梨子山楂。
然後小兩口圍炕邊又一通吃。豆沙小口咬著,卻像一隻小田鼠,鼓著腮,梨子飛快地變小變瘦;小孩兒狼吞虎咽,嘴賽得滿滿的,只剩下那點紅紅的櫻桃小嘴,真真應了一句「櫻桃小嘴一點紅,血盆大口吃妖精」。
黑白電視正播《霍元甲》,吼吼哈哈一陣打,小孩兒就歪在炕上,一邊烤火一邊看,白嫩的臉蒸得紅紅的,眼中是這世間直徑最小的翠湖花海。
豆沙拿起他的夾襖,拆了拆,又鋪了點新棉花,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