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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6:01 作者: 樂小米
    許暖尖叫著從chuáng上跳了下來,下來的時候,還踩了莊毅那條骨折的腿一下。

    莊毅只覺得人生徹底失去希望了----

    2008年9月29日,早晨八點,鉑宮公寓裡,許暖莊毅的尖叫此起彼伏----

    許暖以為莊毅非禮她,所以蹲在牆角尖叫。

    莊毅被許暖踩到了骨折的腿,抱著自己的推在chuáng上鬼哭láng嚎。

    兩個人一整天,誰也沒理睬誰。

    莊毅也沒有像以往那樣折騰許暖,比如喊她捶腿,倒水,陪他玩大富翁或者鬥地主,或者讓她給他念報紙,他說他眼睛疼。每次許暖都是心不甘qíng不願的,但也無奈。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取笑她掉了門牙餓樣子。他常常嘲諷她,說,喂,許暖,你怎麼不說話,然後做恍然大悟狀,說,你看,我都忘記了,你現在是一個掉了牙的老太太。

    不過因為早晨的尷尬,兩個人互不理睬。

    午飯,許暖做好了,將飯放在餐座上,自己跑到樓上吃。

    晚飯,依然如此。

    許暖本以為,今天就要這樣度過了。

    結果,睡前,許暖突然聽到樓下,從莊毅的房間裡傳來他的怒吼聲,許暖,你給我滾出來!

    許暖吃了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垂頭喪氣的走了進去。

    結果莊毅端坐在chuáng上,手裡拿著幾個蒼耳沖許暖晃,說,這,這是什麼?

    在城市裡生活慣了的人,自然不會認識蒼耳這種小植物,它們生長在田裡,茂密而堅韌,青澀時期柔柔的刺,蒼老時期堅韌的針。許暖一看馬上想起來了,這是自己前幾天去郊外摘得蒼耳。那些日子,她有些抑鬱,見過孟古之後,她想起了蒼耳,這種見證她的愛qíng的小植物,於是,她就去了郊外。

    郊外的空氣格外清甜,回來的時候,許暖順手摘了一些小蒼耳。

    ……

    然後,然後不就是昨天,她和他「同chuáng共眠」了嘛;然後,然後不就是她睡覺的時候,那些原來在衣服口袋裡的蒼耳掉落在莊毅的大chuáng上嘛;然後,然後不就是莊毅這個惡魔拿著蒼耳沖她吼叫了嘛……

    許暖看了看莊毅,結結巴巴的說,蒼耳。

    莊毅皺了皺眉頭,說,你這是在搞謀殺嗎?踩斷我的腿還不夠是吧?你想害死我是吧》號稱全擬合孟古?還是成全你和孟謹誠啊?許暖不說話,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起這兩個人的名字,提起這些痛苦的回憶,讓她莫名的悲傷起來。

    莊毅見許暖不說話,淚眼朦朧的樣子,也有些不忍,可是他一直冷著聲音,說,給我收拾gān淨了!

    許暖默默地走過去,俯下身,小心翼翼的撿起那些小小的蒼耳----一直以來,它們像是她沉默的愛qíng,隨著她心愛的人,不管天涯海角,不管東南西北,不離不棄。

    可是,很顯然,這紛亂的紅塵中,像蒼耳一樣的愛qíng,註定蒼涼和無望。曾經是,現在是,以後也將是。

    許暖的眼淚掉了下來,滾落在莊毅的chuáng單上。

    她的頭髮如同散落的瀑布,垂落在chuáng上,遮住了她垂淚的雙眸,只能看到她微微抖動的肩膀,似乎宣告著她的悲傷。

    那一刻,她的眼淚擊中了莊毅的心。

    毫無預兆。

    突然,他伸出手,帶著莫大的溫柔,撩開她的發,扶起她的小腦袋,她倔qiáng的望著他----是啊,憑什麼,憑什麼你就這樣擺布我?只因為我吃掉了你的一隻狗?只因為我是你需要的一顆棋子?只因為你有錢有權,所以,我就得將自己的命運與一切都jiāo付給你?屈rǔ史你給的,悲傷時你給的,眼淚歡笑都是你給的!

    許暖沒有出聲,但是她的眼睛出賣了她,莊毅的心隱隱的痛了起來,他輕輕捧住她的臉,吻過她的眸子,最終,一得雙唇,帶著巨大的垂憐,落在了她如玫瑰花瓣一樣柔軟的唇上。

    他的吻帶著霸道帶著力度,試圖制住她的哭泣。

    那個吻以後的日子,他們相處的異常尷尬。突然之間,他們的關係變得那樣無法界定。

    【47】

    莊毅坐在輪椅上,表qíng有些肅穆。

    關於許蝶的病qíng,醫生說的很直接。要為許蝶這種罕見的血型找到合適的配型供體機率實在太小,這些日子的尋找似乎都是白費。

    從醫生那裡離開之後,他去病房陪了許蝶一會兒。

    許蝶說,她很像小熊叔叔。莊毅才發現,趙趙一直都沒有來找自己。莊毅想,是不是自己應該親自去找趙趙,並向她說明一切呢?他對許蝶笑笑,說,過幾天,就喊姐姐和小熊叔叔一塊來看你。

    許蝶就皺著小眉頭,說,叔叔,你不能騙人哦。說完,她就伸出細細的小手,說拉鉤吧。

    莊毅看著她,滿心憐憫。

    他的小指輕輕勾著她的小指,說,叔叔不會騙你的。

    莊毅離開病房,抬手看看表,發現今天是他給許暖預約了牙醫,安裝一顆美麗的假牙的日子。

    於是,在順子和馬路推著他走向電梯的時候,他問順子,許暖來看牙醫了嗎?

    順子搖頭說,不知道。

    突然,旁邊有個小弟說,大廳里是在拍電影嗎?看那對清純男女,那幽怨的小眼神啊,都要酸死人了。

    莊毅好奇的看向大廳。

    突然之間,他的臉色yīn沉了下來,隨著電梯的下落,透過透光的大玻璃,他突然看到了他萬分不願意見到的場面----

    醫院大廳里那對久久對視的男女,居然是許暖和孟古。

    順子一看,臉色也變了,說,他怎麼也來這裡了?

    電梯落到了一樓。

    莊毅他們從電梯裡出來的時候,許暖和孟古顯然還沉浸在這不可思議的相遇的震驚中沒有緩過神來。

    許暖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在醫院裡遇見孟古。

    她和他本來是擦肩而過了。孟古剛從莊紳的醫生那裡出來,要出門,而許暖,是剛剛來看牙醫。當兩個人擦肩而過的時候,根本沒有注意對方。

    後來,孟古告訴許暖,就在他們要擦肩而過的那一刻,不知道是怎樣一種力量突然拉住了他,他感覺自己好像失去了什麼,失去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於是他猛然回頭,對那個人熟悉而又陌生的背影,喊了一句,阮阮?

    那聲音----顫抖、悲憫,更多的是難以置信。

    於是,那一刻,許暖的心臟也似乎停止了跳動。

    回頭。

    看見了那張熟悉而又陌生的英俊的臉。

    錯愕。慌亂。

    四目jiāo疊之下,悲喜難辨。相逢驟然而來,痛苦掙扎著的靈魂啊。

    時間,就在這一次回眸中,停止了。

    曾經給了她那麼過愛的少年啊。

    許暖的視線漸漸地,漸漸地模糊了起來。

    孟古今天到醫院是和小叔孟謹誠一起,陪莊紳看病的。不知道是不是陳子庚的那門婚事帶來的喜悅過猛,莊紳的身體開始頻出問題。孟古提前從醫生那裡離開,無非是因為前幾天於孟謹誠那次不愉快的談話。

    其實,他也是為了孟謹誠好,他不希望孟謹誠陷入陷阱之中。畢竟,對他們這種身份曾經卑微過得男子來說,此時此刻的地位,得來真是不容易。他承認自己很卑鄙。可是,他一沒有辦法高尚。

    一直以來,他以為,對現在的許暖,或者說是阮阮,他已經做到了足夠的心硬如鐵。可是,就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刻,當他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就是阮阮的時候,他卻如遭雷擊,那樣不由自主的喊出她的名字。而此刻,當她淚眼朦朧的看著自己的時候,他的心,突然跟融化了一樣。

    他怔怔的望著她。

    一別七年。

    多麼漫長的時光。

    多麼殘忍的時光。

    他的眼中,眼淚一次又一次的漫起,跌下,再漫起,最終,那晶瑩的眼淚在這百轉千回的隱忍中,墜落。

    原來,有時,人是這樣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饒是百鍊鋼,終成繞指柔。

    孟古眼淚落下來的那一刻,許暖的眼淚也奪眶而出。

    在她看來,孟古的眼淚是對她這麼多年來所遭受的委屈最大的補償,那一刻,她的心突然溫暖了起來,仿佛這麼多年遭受的傷害,都煙消雲散了----那還就是這樣傻,只要對方流一滴眼淚,就能得到她們的原諒。

    這世間,不僅一笑能抿恩仇。原來,一滴眼淚也可以啊。

    在電梯口,莊毅一直沉默的看著這一切,順子遠遠地看著,轉頭看了看莊毅,有看了看馬路,忍不住罵了一句,我x,他簡直就是奧斯卡影帝!宴會時,要撞死許暖的就是他!今天在這裡擠鱷魚眼淚的也是他!

    莊毅嘴巴抿得緊緊的,面部表qíng僵硬,他的雙手握在輪椅上,因為太過用力,骨節泛白。

    馬路看了看順子,又看了看隨時可能爆發如同火山一樣的莊毅,也沒有多說話。雖然他一不待見孟古,但是同為男人,他似乎可以感受到孟古內心有多麼掙扎----

    他不是不愛許暖,他是太愛他自己了。

    眼淚奪眶而出的那一刻,許暖準備轉身離開----因為眼淚流完了,答案知曉了,一切都不在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的眼淚告訴她,曾經,她被他深愛過----無論後來,他如何的背叛、如何狠心的說再不相見----其實,許暖不知道,那是趙小熊說的謊。

    許暖告訴自己,轉身吧,轉身對自己微笑一下。

    從此好好的生活。

    這時,一直站在她對面的孟古突然走上前去,毫無預兆的伸手吧將要轉身離去的她擁入懷裡。

    許暖下意識的往後退,曾經她是多麼渴望這個懷抱,也曾經無數次幻想相遇的場景,而今天,這個懷抱來的太過陌生。

    可是,最終,她還是被孟古拉入了懷裡,那麼深刻的擁抱。

    這是她已經不再奢望的懷抱了。可是,她卻依然抑制不住,眼淚滾滾的流了出來----那些傷害和委屈,在他們之間堆積了七年,她一直都在想,如果有一天,遇見了他,一定要問問他,當年為什麼要離開自己?為什麼要讓自己在這世上顛沛流離,嘗盡辛酸和痛楚?可是,今天當一切像一場夢一樣發生的時候,眼淚過後,她的心卻是平靜的。

    無愛無恨。

    她無數次的以為,當她遇見孟古的時候,會如天崩地裂般的悲傷哭泣。

    可是,也不過是這樣,千般辛酸,萬般委屈,她似乎在他的眼淚全部釋懷了。大概是真的不再那麼深愛了,所以,真的不再恨,不再怨了。

    孟古將許暖拉入懷中的那一瞬間,站在莊毅身邊的順子幾乎要bào跳過去,卻被馬路一把拉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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