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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5:24 作者: 樂小米/紀偉娜
每種階層的人有每種階層的人的快樂,也有他們的不快樂。卻相互不以為然。
104從哭著控訴,到笑著對待。
chūn節之後,日子就變得飛快起來,不覺間已至五月。
這段日子裡,除了我老媽的電話越來越勤之外,一切還算正常。
她在電話里總是嘟噥,你回不回來辦婚禮了回不回來辦婚禮了回不回來辦婚禮了……跟個複讀機似的。
我懶得說話,就直接把電話給江寒。
電話一到江寒那裡,我媽就立刻不是複讀機似的的聲音了,而是聲qíng並茂般的語調來慰問他那胎生的女婿,身體好不好呀,天涯聽不聽話呀,飲食要均衡呀,不要吃太多辣的呀,晚上起不起夜呀……
江寒每次接完電話都跟我感慨,說,和你結婚是不幸的,不幸中的萬幸,就是有了一個像模像樣的丈母娘,chūn天般的溫暖啊!
哦,忘記說了。
我沒有離開江寒的房子。
不知是不是為了方便敷衍我媽,還是其他。我只記得有一天,他在夜裡,不知是醒著還是做夢,突然拉了一下我的手,說,別走!陪陪我吧!不然這個屋子多冷。
同qíng心泛濫一直是我的qiáng項,於是,我就再也沒有動過要搬離這座房子的念頭。
這裡挺好,環境清靜,小區園林設計也不錯,對一個整日悶在家中寫東西的人來說,是個不錯的地方。
就這樣,我們相互陪著彼此療傷,我陪著他療親qíng的,他陪著我療愛qíng的;卻也不過是在彼此打擊之中,相互取樂而已。
漸漸地,我習慣了他稱呼我大頭,短腿,青州蜜,我也開始學會給他取綽號,比如江阿huáng。
為什麼叫江阿huáng呢?
因為阿huáng是隔壁老太太家的一條狗。
江寒說,拜託你,腦袋那麼大,好歹也用點兒智商,叫什麼阿huáng啊,你好歹也改一個叫旺財呀。算了,男人度量大,原諒你吧!
我說,那還不如叫來福呢!江來福!哈哈,不過我可捨不得這個名字,將來我是要取給我兒子的。
江寒立刻臉色一正,說,你兒子叫什麼?
我連想都沒想就說,江來福啊!
我一回味,立刻覺得上當了,直接將一個抱枕砸在他頭上,我說,你小人!
江寒忍著笑,說,是你主動承認的啊。我好被動,我好無辜的!
我撇嘴,翻了半天白眼,說,世界上可不止你一個姓江的男人!
江寒說,哪哪哪,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放心好了,我絕對不會為了一己私利,將你放出門去禍害我的叔伯兄弟子侄們的。再苦再難!我扛得住!
我:……
唉。我真的鬥不過他。
元旦之後的小半年裡,每個人的生活都發生著變化。
胡冬朵跟著江可蒙離開了馬小卓的公司,對於當時的馬小卓來說,這也算是一場不小的人才浩劫,跟著他走上正規創業伊始的三枚大將,走了兩枚,唯一剩下的就是夏桐。
我擔心著胡冬朵的未來,卻也尊重她的選擇;我篤信著江可蒙在編輯方面的才華和能力,但未來的事實告訴我們,一個文化公司生存,發展所依靠的人才種類太多,團隊的力量才是偉大的、qiáng大的。
不過,我還是埋怨過夏桐,我說,你當初為什麼不攔住胡冬朵辭職?
是啊,為了胡冬朵能繼續在編輯圈裡待下去,你要我忍受了盜版這件風波,我們的初衷顯然都是為了胡冬朵這傻妞好;可是離開馬小卓的公司,去尋一個未知的未來,顯然不算是上上之選。
江可蒙在一旁笑笑,說,她為什麼要阻止啊?我們都走了,編輯部現在可不就是桐桐一人獨大了?
夏桐只是看著我,眼神那麼複雜,可她沒說話。
晚上,我和夏桐一起逛步行街,兩個人各懷心事,一言不發。
步行街上的晚風多麼熟悉啊,曾經,我們三個姑娘常常在這條街上逛,看行人牽的各種狗狗,吃這裡的各種小吃。
夏桐問我,江可蒙的話,你信了?
我轉臉看著她,說,我更想聽你的說法。
夏桐嘆了一口氣,說,每個人都有自己心中的烏托邦。我也相信江可蒙的能力不是馬小卓可比擬,說不準她可以做出一個錦繡公司。可每個人的心都有一份膽怯,不敢自己去試探這份錦繡前程……
我看著她,皺眉,說,所以,你就讓胡冬朵替你去嘗試?
夏桐說,不是替我去嘗試。這本身也是她自己的決定。而我說服自己不去gān涉她,就是因為我當她是我身上那不得自有的一部分,幻想著她替我去自由……說到這裡,她終於忍不住哭了,她說,現在的我沒辦法去選擇,安穩對我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因為……我的父親得癌了……
說著,她捂著臉默默地流淚,默默地忍著淚。
我看著她,卻不知道怎麼安慰,她一直是個堅qiáng的女孩子,一直都習慣隱忍著做人行事,願意分享,卻很少讓別人為她分擔。
我說,夏桐,你怎麼不早說……
夏桐擦gān淚,看著人來人往的街,語氣莫名地激動起來,她說,有什麼可說的呢?那就是一個無底的窟窿。讓馬小卓知道,他會更好的壓榨我嗎?就因為他知道我不敢辭職,不敢離開嗎?
我嘆氣,說,其實馬小卓也沒有那麼糟糕……雖然他在上次盜版上……但拋開我同他的個人恩怨,他算是一個好老闆,在長沙這地界兒,每年創刊,停刊很多雜誌,太多拖欠稿費的事qíng發生,但馬小卓從沒做過這種事qíng,對吧?因為他,當然也包括我們坐著自身努力和價值的提升,從一篇稿子拿幾十塊到現在幾十萬塊,編輯薪金也從過去的600元到現在逾萬……從他開二手雅閣車到時候和我們廝混到現在開著奔馳一樣跟員工同樂……他其實也算是一個有qíng有義的老闆。所以,你留在他身邊,也不是你說得那麼糟糕。
不知道為何,我竟開始替馬小卓做說客,可能我只是不希望夏桐在父親生病的時候,還覺得工作是一種壓抑吧。因為人的痛苦常常來源於自苦。
夏桐說,有時候,我真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天涯,我心裡很難過,其實,其實……說到這裡,她生生地壓抑住了,她低頭,長發垂下,說,其實我也不想這樣。
話只說了半截,後面的話,她就沒再說下去。
我看夏桐yù言又止的表qíng,就說,你別想太多了。我們朋友幾個湊湊錢,你爸爸的病一定會治好的。
是的,她不想說的話,我從來不追問,因為一直以來,她就是個主意篤定的人。
我的話說完,她就低著頭哭得更厲害了。
我上前拉著她的手,說,從今天起,我賺的每筆稿費都分給你,給你爸爸治病吧。哎,作為朋友,我太不稱職,到現在才……說到這裡,我的眼眶也紅了,作為朋友卻沒能及時分擔,心裡總覺得蒼涼。
我的話一落,夏桐抱著我哭,她一面哭一面說,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
我心想這是什麼問題啊,就說,傻瓜,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一直以來,海南島都跟我們說,當別人問你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的時候,那就是因為他自己覺得對不住這份好。
我不是很理解。
直到後來,我才明白。
那個夜晚,步行街上,夏桐為什麼會抱著我哭得那麼厲害,為什麼會說出那句話,是因為前面她沒說完的那半截話是----
「其實,馬小卓盜版你的書開始製作的時候,我就知道。身為朋友,卻不能告訴你,因為父親的病,讓我不敢失去這份工作……」
生活總是兩難。
再多執著,再多不肯,
卻也不得不學會接受那些漸漸的不再純粹。
從哭著控訴,
到笑著對待。
到頭來,不過是一場隨遇而安。
105其實,你什麼都不是;不過仗著我愛你。
那個夜晚之後,我就把夏桐父親的事qíng告訴了海南島他們。
我跟海南島說,老大,你以後多陪陪夏桐,一個女孩子,背負著一個家,太幸苦了,換我的話,我都不知道……唉……
海南島看了看我,目光有些複雜,最終,笑笑,說,土豆啊,你可真……就會拿著我送禮啊!
話雖這麼說,但海南島還是抽時間來陪夏桐。
胡冬朵說,天涯,你怎麼總將桐桐和大海南往一起湊啊。鬼都看得出來,海南島每次見到你兩眼就冒賊光啊!你將來要和江寒離婚了,他是個不錯的候選人啊。
我滿頭黑毛線。
胡巴最近衣冠楚楚,在一旁差點兒跳起來,說,你妹啊,她和海南島?兄妹啊,這是亂倫啊。
我再次滿頭黑毛線。
小瓷就在一旁發狠地盯著我,那小眼神兒,恨不得將我碎屍萬段。我都懷疑胡冬朵是不是誠心害我。
彎彎也是,她將攢了很久的稿費都取了出來,要我轉jiāo給夏桐。他說,無論怎麼說,夏桐也算她半個老師。
那天夜裡,我們一起吃了飯,在一個簡易至極的飯店----人名公社。一群人圍坐在一堆熱氣騰騰的gān鍋前給夏桐打氣。
夏桐不說話,她坐在海南島的身邊,幾次紅了眼眶,可眼淚卻不肯掉下來----我喜歡她的這種淡定,雖然我知道她忍得很幸苦,不過,若是換做我,早已經哭得稀里嘩啦了。
胡冬朵在一旁跟我啃耳朵,說,天涯,你從稿費里掏錢幫夏桐啊。
我點點頭,說,是啊。
胡冬朵說,哈哈,弄不好傳到馬小卓耳朵里,就是夏桐接受賄賂啦。
我撇嘴,說,作為同行,你掏工資給夏桐,那夏桐在馬小卓哪裡豈不是成了你和江可蒙安cha在公司的內jian啦。
胡冬朵就笑,沒心沒肺的模樣,說,怎麼辦?我們這群人會把夏小桐「小盆友」送去下地獄的。哈哈哈哈。
彎彎在一旁看著我們,靜靜地,仿佛一個影子,她沒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
吃過飯,酒喝得有些多,我們一群無趣的人在夏桐的提議下,就肩並著肩,手扯著手,毫無創新地去步行街上游dàng。
海南島在一旁搖頭晃腦地說,改天他請我們去吃「大雁燉鱉」。
其實,我一直都不理解,為什麼海南島能遲到那麼多我聽都沒聽過,見更沒見過的菜,什麼「狗ròu燉螃蟹」,什麼「大雁燉鱉」,還有「刺蝟燒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