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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36 作者: 夏茗悠
百里玲半張著嘴不知該怎麼解釋。
「聽說伯父當年就是因jīng神疾病去世的啊……該不會……」
百里玲連忙擺手,「不會的不會的,宛宛一直都很正常,可能這幾天失眠神經衰弱,人有點恍惚,我給她調理調理過幾天就好了,你別介意。」
「哦。」軒轅微蹩著眉,勉qiáng地點點頭。
岑時卻明顯已經露出厭惡的表qíng,「我看她就是在故意裝瘋賣傻!還好誤解立刻就消除了,否則真會被外人笑死。」
百里玲到底年紀大了,這麼一折騰,此刻顯得又頭疼又尷尬又jīng疲力竭。軒轅適時提出「那麼伯母您早點休息我回去了」,也就沒有被挽留。直到岑時和軒轅離開,臥房裡還一直傳來哭鬧聲。
[八]
北京演唱會的最後一次彩排,溪川早早地到場了,卻沒有引起明櫻的注意,只是一個人坐在台下的黑暗中。
舞台中央的女生偶爾跟著音樂練習一下舞步,所有的部門都已經進入最後調試階段。
剛和明櫻組成SEAL的時候,有一次無聊,發現手機里有萬年曆,於是兩人私下開始編寫日程計劃,什麼日子該出第一張專輯,什麼日子該得大獎,什麼日子爭取上什麼節目……後來由於和現實進程完全不一致,沒過兩天就忘記了這件事。
而今天,來的路上,溪川無意間發現眼下在當初兩人編的時間表里竟也是個特殊的日子,好奇地點開查看。
第一次演唱會。
這才意識到,原來現實中的發展比計劃的快了許多。可心裡不僅沒有欣喜反而瀰漫開淡淡的惆悵。
時間緩流,前進的速度居然這麼快,會讓人不由得擔心很快就會接近盡頭。
曾經在黑暗中一起摸索前路,相互攙扶,相濡以沫,也有過簡單的快樂,然後兩人一起長大,糾纏在一起的命運逐漸鬆動、分離,但溪川卻相信終有一天還能回到共同的原點。
舞台上那個正當最好年華的女孩,還會去往多高的地方呢?
虛擬的第一次演唱會----溪川怎麼也不可能想到----實際上是明櫻的最後一次演唱會。
最後一次看她在世界的中心閃耀。
整個會場前方突然爆發出一陣騷動,溪川看不見明櫻,有種不祥的預感,跑上前去推開慌作一團的工作人員。
「出什麼事了?」
沒有人顧得上回答。
拼命往人群里擠的溪川被猛然拉住,回頭見是景添在朝自己搖頭:「別進去,你也要注意安全,再出什麼意外就麻煩大了。」
溪川有些茫然,追問:「這是怎麼了?」
「Luna突然撞到器械,然後失去平衡掉進台上兩米深的大坑裡了。」
聽了景添的解釋,溪川更加不管不顧地往裡面擠,卻又感到迎面而來一股反作用力,幸好景添一直扯著沒放手,否則就也被逆向散開的人群撞到了,是明櫻被工作人員抬上來安放在舞台上,溪川看見了她,神智很清醒,正皺著眉鎮定地對身邊的助理jiāo代些什麼,但似乎受了傷,無法行動了。
溪川掙開景添的手跑到明櫻身邊,「怎麼樣?傷得很嚴重嗎?能不能站起來?」
明櫻好像很煩悶地喘著氣,用手捂住臉,無論誰詢問都再沒說話。
有人撥打了120,救護中心的人很快就趕來把明櫻抬上擔架運走了。
傷得多重?明櫻還會不會回來?演唱會到底能不能順利進行?所有人心裡都打著大大的問號。
會場外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小雨,穿著分發的一次xing透明雨衣排著隊等待進入會場的四萬歌迷,還不知道演唱會主角發生意外即將缺席的事實。
而會場內的氣氛更加壓抑,幾乎沒有人敢發聲音,只聽見負責人模樣的人在發火:「怎麼會撞到器械,你們是怎麼gān活的?看見有人在邊上不能注意點嗎?」
cao作大型機械的工作人員委屈地說:「器械運動的速度已經非常非常慢了,根本就不應該撞上的。但是Luna當時像是完全沒有看見一樣直直地迎著運動的器械走過來,我也納悶啊,這麼大的東西她怎麼會看不見呢?」
完全沒看見?
溪川皺起眉,和所有人一樣,百思不得其解。
從醫院沒有消息傳來。無論是明櫻還是她助理的手機都處於無人接聽狀態,溪川憂心忡忡地闔上手機,離開場只有不到一小時的時間。
公司開始做演唱會延期的安排。演唱會延期不僅意味著巨額賠償,而且作為她巡迴演唱會的最終場,對她的影響也不容小覷。百里娛樂的高層幾乎全部聞訊趕到。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二十分鐘後,明櫻被輪椅推著,出現在會場裡。
醫生說至少要安靜休養一個月,腿傷才能勉qiáng恢復。由於過度勞累,去年演唱會期間的腿傷也早已復發,只是明櫻一直忍耐著隱瞞著。即使如此,當被問到「還能跑得動嗎」的時候,她還是堅定地回答「我會跑的」。
除了開演時間推遲,一切都照著原定計劃進行。
溪川處在旁觀的境地,卻愈發地感到惶惶不安。演唱會是照計劃進行了,可是演唱會之後呢?她必須要開始償還身體欠下的巨債,而溪川擔心的是,明櫻所隱瞞的遠不止腿傷。
止痛針的效用只能維持三十分鐘,但歷時兩小時的演唱會,耀眼的明櫻唱著跳著滿場跑動,鋒芒畢露不可當,在場的四萬歌迷,沒有人察覺到她的異樣。
在常年gān燥的北京,這個深秋因綿延的雨水顯得異常寒冷。
[九]
因開演時間推遲而有些不滿的部分歌迷,很快看見了後續報導,「Luna受傷後依然堅持完成演唱會」,被作為花絮傳頌著。明櫻的人氣達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而在溪川看來,這並不是什麼值得慶賀的事,像是與魔鬼做著jiāo易,用一部分未來換取現在。
但是,不會有人想到,明櫻已經徹底放棄了未來。
不受控制,不能停止,哪怕付出一切代價,只為一個目標,復仇之後該如何生活下去,卻從來不曾考慮。
即使將來會永遠陷入黑暗、會喪失行動能力也在所不惜。
[十]
演唱會結束後,明櫻因腿傷獲得了一個假期,在家休養。溪川和軒轅分別來探望過幾次,卻一連幾天都不見CICI蹤影,溪川注意到,「你那助理也太差勁了,雖然你不在工作,但照顧你也是她的工作。」
明櫻搖搖頭,「她另有用處。」
溪川聽了這話,心下明白了一半,也就沒有再詳問。
「你《麓境》拍得順利嗎?」
溪川嘆了口氣,「首播收視率就上三十點,第二季都到三十四了,預期會稍有回落的兩集也沒下降。大家一看這劇火了,反而各懷鬼胎搶功搶得厲害。顧盼一直不滿意自己的戲份,給瞿芒送了不少好處,可瞿芒是既不吃硬也不吃軟的角色,全給退了回去,幾次以後惹煩了瞿芒,第十一集給她寫了個剃光頭的qíng節。」
明櫻忍不住笑,「真的會剃嗎?」
「當然不會啦,戴假頭套嘛,可是也夠難看的,會留下永久的熒幕形象,為了這事雙方都不肯讓步,這兩天正吵得不可開jiāo呢。編劇要罷寫,演員要罷演,導演夾在中間受氣,一直拍電影的童翎哪遭遇過這種局面?拍攝進度也就放慢了,我正好多了點空閒時間偶爾溜出來看你。」
「我說呢。不過,瞿芒沒難為過你嗎?」
「她倒是沒有。如果戲份太重算nüè待我,那就有。如果她的偏愛導致顧盼處處和我作對算間接為難,那就有。」
「要得到她的認可不容易,我當時都知難而退了。哦,這幾天在家看電視經常看到你的節目。」
「嗯,通告時比較多。景添……神通廣大,不過就是討厭。」
明櫻抿嘴淡然笑笑,覺得她太孩子氣,而說服工作並不適合自己來做,沒有再順著她的話說下去,泛泛地感慨了一句:「你多幸運啊。」
溪川微怔,神qíng突然黯淡下來,「幸運?大家都這麼說我……」
沉默幾秒後,溪川平靜地看向明櫻的眼睛,問道:「可是明櫻,你覺得是死去更幸運,還是看著別人死去更幸運?」
[十一]
每經歷一次劫難,告訴自己必須重新開始生活。
自己和身邊的人都在反覆對自己催眠----
「你多幸運」、「你多幸福」……
總是對人說:「腦子裡的,都忘記了呢。」
偽裝的歡笑,偽裝的陽光與開朗,也可以迷惑很多局外人,只是騙不了自己。
離開的人幸運地幸福地安眠了,而被留下的人睜著雙眼,才要閱盡這黑白的荒蕪世界裡所有的淒涼與悲慟。
時間在頭頂逐漸變成一團厚重的積雨雲,也許有一天能夠化作狂風bào雨沖淨心裡積累了十餘年的塵埃。
[十二]
受傷的公主沉睡在荊棘之中,等待被救贖。
而荊棘長在內心深處快要瘋狂地刺破胸腔的公主卻只能自我救贖。
明櫻和溪川不同,她正被時間追趕著朝一條歧路上奔跑,已經不能駐足也不能回頭。
[十三]
周末,岑時來探望明櫻,臉上有難以掩飾的喜色。
「有什麼好事嗎?」明櫻問。
「對不起,明櫻,我要把CICI從你身邊調走了。不過你放心,等你回來工作,我會再安排得力的助手給你。」
「CICI怎麼了?」明櫻故意裝作好奇。
岑時再也忍不住欣喜,「她懷了我的孩子。」
明櫻給自己預定了五秒的反應時間,才改變音調跟著高興起來,「真的嗎?」可又急速變憂心,「可是,嫂子……」
岑時也想起這樁隨之而來的頭痛事,「也不知道她怎麼眼線那麼多!馬上就知道了,現在每天在家裡鬧,一方面指責我,一方面一口咬定孩子不是我的,在我這兒鬧還不夠,還去我媽跟前鬧。真是被她煩死了。」
「是不是你的很好堅定啊,等孩子生下來做個DNA就知道了。」見岑時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微變化,明櫻馬上從容地解釋道:「你是我哥,嫂子和我的關係也是建立在她是你妻子的基礎上,只要你好,別人怎麼樣我不會在乎。」
岑時長吁一口氣,又恢復了喜悅之色,「是啊,等生下來就知道了。可我有點不明白,醫生說……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