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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22 作者: 夏茗悠
    「什麼意思你清楚!」

    「我怎麼會清楚!人家是我弟弟好不好!拜託你不要像個女人一樣東想西想。」

    「我像個女人?!就你弟弟好!不過,他又不是你親弟弟,你不可以避諱一點啊!」

    「我為什麼要避諱!我不心虛,用不著!」

    「那你去喜歡他好了!」

    「我就是喜歡他超過喜歡你!討厭!」

    ……

    伴著半賭氣的話,聲調被漸漸拔高。不歡而散的次數越來越多。

    直到不可挽回的三個字從兩人嘴裡脫口而出。

    ----分手吧。

    ----分就分。

    年少時的愛總是可以像陽光下的肥皂泡那樣絢爛,卻又同樣不堪一擊。

    教室里日日疊加的流言像年久生鏽的水管,讓所有流過的澄靜如水的qíng感都沾染上鏽色。

    自習課,女生懨懨地保持一貫姿態趴在課桌上。

    「沒事吧?」男生轉過頭來。

    沉默。

    許久之後冒出一句:「幫我去看看梁弋。拜託了。」

    男生站起來看看後排後排再後排那唯一的空位,出了門。那一瞬,從張開的門fèng里傾泄進來的陽光像是瀑布,驚天動地的嘩啦一聲沖走了滿心的塵埃。

    須臾回來,「一個人在cao場上打籃球,看上去心qíng很不好。」

    「唔。」半晌,重新坐直了,手豪邁地一揮:「算了,不用理他。」笑起來依舊明眸皓齒。

    Vol.06

    不用理他。

    不用理他們。

    原以為自己可以做到。

    縮在KTV包廂角落裡的秋本悠沉默著不停咬著cha在罐裝飲料里的吸管,眼角的餘光睨到同樣沉默的江寒。想起一年前在同樣場合發生的一切,心立刻像迎風揚起的帆,被chuī鼓得滿滿脹脹。

    為什麼那個時候,能在所有人都不懷好意地以各種藉口溜走、包廂里只剩彼此兩人的qíng況下,無所顧忌地坦然唱完那一曲《童話》。

    唱到間奏時甚至轉過臉等待表揚。

    男生很寬容地笑笑:「繼續。」下巴一揚。

    領了旨似的繼續唱,毫不理會門fèng外八卦的一雙雙眼。

    而現在,為了什麼,終於不能。

    其實心裡始終很明白是為了什麼。

    為了身邊這個叫沙杏久的女孩。

    不是她不好。是太好了,找不到任何不好。

    足球場泛起夏日的色澤,周一晨會站在碧綠翡翠中央的男生往後靠了靠:「這邊往右數10列,第七行的那個。」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

    一二三四五六七。

    哦,是她呀。

    光線脫離秋本悠纖長的指尖沿直線向前奔去。陽光下隊列被照得慘白慘白。國旗下的講話dàng漾在澄明的半空。廣播裡的噪音微微地刺痛了耳膜。

    那個被自己qiáng迫做弟弟的男生不可避免的長大了。

    「喜歡的人麼?」

    「唔。」

    「蠻……好看的。」搜腸刮肚地尋覓修辭。

    其實好看是中xing的評價,完全不能理解為褒義。可是男生還是很滿意,眼睛眯起來,活潑的陽光在眉間跳躍。

    女生把手指收回來,怯怯地擱在下巴上,悵然若失。

    Vol.07

    記憶像蠶繭把自己包裹起來。

    ----我會保護你的。

    你知道麼?許多年前,也有人對我說過這樣的話。

    「你怎麼老是跟大地這麼親熱啊?」哥哥轉過身拽起跌倒在地的秋本悠。

    膝蓋處已經一個傷疤累著一個傷疤。小學生秋本悠不知是不是平衡能力尚未發育完全,幾乎每天都要摔個幾跤。

    「我會不會死掉啊?」仰起的小臉上被眼淚塗得灰一塊白一塊。

    「不會的。」哥哥的手把小悠的手包在中間,手心疊手心,很堅定的聲音。

    「因為----,我會保護你的呀!」男孩站在陽光底下,被勾勒出帶著光暈的身形輪廓,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父母忙於生意,小悠總是耐不住寂寞往姨媽家跑。自己家空dàng的大房間裡找不到感qíng的落點,於是一起玩大的表哥變成了親qíng輾轉遷徙的最終囑託。

    「會保護我?」

    「是啊,會保護你。」

    「會保護多久呢?」

    「直到你死掉咯。」

    「你不是說我不會死掉嗎?」

    「那就直到我死掉咯。」

    ----我會保護你,直到我死的那一天。

    沒想到這一天竟近在眼前。

    十六歲的,頭戴白綾身著肅殺黑衣的,淚水磅礴的少女抬起頭。黑白照片裡那個眉目清晰的英氣的年輕男生是說過「我會保護你」的人吶!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從超速的車輪前救下喜歡的女生而不考慮自己安危的那一秒,為什麼你腦海里沒有閃過你曾信誓旦旦說要保護的那個人呢?

    自私鬼。

    你以為生命是你一個人的嗎?

    秋本悠狠狠地罵。膝蓋無力的著地,眼睜睜地看著棺木闔上。手捂住臉,淚水卻從指fèng里蜂擁而出。

    為什麼,親qíng和友qíng總是在愛qíng面前不戰自敗?

    我真的不明白。

    陽光明媚的下午,校服外別著黑袖章、眼睛腫腫的女生拍拍前座的男生。

    「當我弟弟吧!」

    「哈?我比你大誒!」

    「以後我會保護你的,放心吧。」

    「所以,現在幫我到樓下超市買根夢龍吧。」錢包不由分說地伴著大大的微笑被遞過來。

    男生正猶豫著,手卻已經不由自主地接過粉紅色的錢包。為什麼會不由自主,自己也不能想通。是因為看見你勉qiáng的微笑背後,心中的淚正漫過塵埃,緩緩的席捲過來,心臟在苦澀的溶液中浸泡得微微膨脹開。

    你眼底的溫暖與傷痛打起了架。

    Vol.08

    秋本悠踏進家門,媽媽正躺在沙發里看電視。

    「回來啦?」

    「唔。」

    「和同學玩得開心麼?」

    「還好。」

    電視機里韓國肥皂劇的對白跑出來打岔----女的說:「不能離開你啊。我愛你。」男的說:「我也是,沒有什麼可以把我們分開。」然後抱在一起哭哭啼啼。

    又是愛qíng。

    秋本悠坐在客廳地上整理明天要帶上火車的東西,突然想起包包里江寒送的禮物。翻出來拆開一看,是男生暑假去日本旅遊帶回的HELLOKITTY的粉紅色鬧鐘。笑得裂開了嘴。一旁的媽媽卻皺起了眉。

    「哪有送鐘的呀,多不吉利!」

    「誒?」女生詫異地抬起頭,之前根本沒往那方面想。

    「按風俗應該給他一塊錢。」

    「哦。」其實懷疑男生是故意的,因為太了解女生沒有那根迷信的神經。她的神經在這種細節面前是粗得用來開坦克的。

    不管按不按風俗,都再也見不到了。

    明早的火車,一個人去北京讀書。

    忽然想起兩年前男生代表學校去北京做jiāo流。走之前,秋本悠固執地要在對方的手上用原子筆畫下手錶。

    手指在男生掙扎的手臂上印下幾個冰涼的觸點,筆尖緩慢地貼著皮膚滑。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油墨香。

    表面。時針。

    秋本悠看看自己的手錶。

    分針。秒針。

    錶帶。

    完成了。

    「大姐,你又搞什麼邪教啊!」

    「不許洗掉哦。你回來的那天要讓我看到!」

    想讓時間永遠停在那一秒。不要長大才好。

    其實早有預感,對方在自己腦海里刻下的最後一個鏡頭,是從計程車後窗望去,男生牽著自己喜歡的女生走過斑馬線。星光下,年輕的臉上漾滿笑意。

    夏日的夜色中瀰漫起一層微涼的薄霧。

    眼前朦朧了。秋本悠告訴自己,一定是霧氣太大模糊了他的背影。

    仿佛是一生中最長的一個慢鏡頭。

    漸漸不見。

    愛qíng,總是能比友qíng給人更多幸福。

    即使活到八九十歲。

    也定會一直一直記得你的生命里曾有這樣一個男生,

    不是男友,更不是陌路人。

    他包容你所有的缺點,傻氣以及bào力。

    替你日復一日翻著花樣買粽子和關東煮。

    安慰那些被你的沒心沒肺傷害的男朋友們。

    並且深知該在哪裡找你,該送什麼給你。

    曾經最相信純友誼。可是有一天他有了喜歡的人,於是從此,

    她是天上星。

    而你,是陽光下閃爍的沙礫。

    --------------------END----------------

    岐道

    <1>

    是怎樣開始的一點也不重要。

    進入冬季後,街道變得蕭瑟,行道樹的葉子早已落光。陳戈拉過永幸的手,放進自己校服外套的口袋裡。暖意像電流一樣亂竄著,自指尖遍布全身。女生揚起鼓鼓的小臉望向心事重重的男生。

    「怎麼了?一路都不說話。」

    陳戈朝側面低下頭,也呵出一小團可愛的白霧:「今天聽里佳她們說跟天蠍座最般配的星座是雙魚和巨蟹。」

    「嗯。」女生微點下頭示意他說下去。

    「你是天蠍座的。」

    「嗯。有什麼問題麼?」

    「可是,」男生孩子氣地惱怒著,「我是獅子座的!」邊說還邊下意識地在口袋裡捏了捏女生的手。

    永幸愣過兩秒,「噗嗤」一聲沒忍住笑:「曖曖,你是男生好吧!怎麼還信這個?」

    「你不信麼?」

    「不信。比起幾千幾萬光年外那些沒有真實感的東西,我寧可相信身邊的人。」手心緊貼手心,在看不見卻能夠感知的地方,十指jiāo握,傳遞著真實的溫暖,然後彼此就不露聲色不著痕跡地改變了內心的熱度。

    「說的也是。」男生很快就釋懷,抬頭看向前方,方才額發在臉上投下的小片yīn影一掃而光。「啊,這麼快就到了。」

    民生路走到了盡頭,陳戈家在錦繡路東邊,而永幸家在西邊。每周五一起回家時必須在這裡道別。

    「周一見。」永幸揮了手,走出幾步又轉回來喊住尚未走遠的男生,「吶,陳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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