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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15 作者: 夏茗悠
    辦理離婚手續的辦公室就在辦結婚手續的辦公室隔壁,它們需要穿過同一個嘈雜的大廳,大廳的側面有一處休息區,那裡坐了些對結婚和離婚心存猶豫的人,看神色就能感到悲喜兩重天。

    排在赫連、林浩前面的是一對神qíng反常的青年夫妻,似乎完全沒有離婚的覺悟,反而在興高采烈地jiāo談。赫連覺得好奇,偷聽了一會兒,才知道原來他們是為了少繳房稅而來辦假離婚的。女方用簡直「興高采烈」的語氣對辦事人員說道「我要離個婚」,辦事人員對這種喜氣洋洋的氛圍頗不習慣,抬頭觀察了一下她的jīng神狀態,確定不是有病之後才開始蓋章。

    排在後面的是一對中年夫妻,男方一言不發,女方一直在啜泣。

    赫連覺得自己和林浩與前後那兩對相比挺適中的。林浩前幾天還在苦苦哀求赫連原諒自己重新開始,如今也沒了聲音。也許他已經意識到赫連看他的眼神中的蔑視是無論如何也無法消除的了。

    眼前有對的路,也有錯的路,但他選擇了更容易走的那條路。

    就這樣,兩人沉默著辦完了手續,在市民中心門口分道揚鑣了。

    走出幾步,赫連停住腳步回過身,林浩沒有回頭,越走越遠了。女生仰頭望了望市民中心的大門。幾個月前第一次踏進這裡,連步履都一步一顛,那時她說「我還以為結婚要到民政局,凡是叫什麼局的都是又破又舊的樓房裡坐著懶洋洋的公務員」,沒想到是這樣宏偉寬闊的大廳,比她所見過的所有的外資銀行、市中心寫字樓大廳都顯得高端大氣。

    但是,對結婚場所的無知根本比不上對結婚的無知。

    那時的赫連單純地相信,一旦結婚,感qíng線就走到了盡頭,人就可以就此停下腳步,把jīng力分散到事業上去了。

    領證之後的這大半年不是沒有收穫,相反,收穫太多了。她進入業內最好的公司,拿下一單又一單業務,和數不清的客戶相處成「死黨」,在跳槽時來了個釜底抽薪帶走了所有優質客戶。如今同學、朋友中沒有誰比她年薪更高,沒有誰比她事業更成功。她一直覺得,無論是家境還是個人,自己配林浩都綽綽有餘。

    為什麼林浩會和自己越走越遠?

    為什麼樣樣成功的自己會遭遇婚姻失敗?

    赫連不是不服輸,只是想找個確切答案。

    [四]

    禾多遛狗時看見酒吧門口停著赫連的車,把狗狗放進包里,推門進去,赫連果然一個人在裡面。她逕自走過去,坐在赫連身邊。

    赫連早發現了她,但也沒有任何反應。

    因為還是下午,酒吧剛剛開始營業,店裡除了這一桌就沒人了,服務生從禾多進店的第一秒就盯著她看,禾多招呼她過來,指著赫連的杯子說道:「我也要一杯一樣的。」

    服務生還在揣測這兩人是否認識,滿腹狐疑地離開了。

    「我說你,喝了酒待會兒怎麼開車回家啊?」

    赫連明顯有個愣住的表qíng。

    禾多驚訝地揚了揚眉:「你不會沒考慮過吧?」

    被戳穿的赫連冷哼了一聲,硬撐著說:「就算把車扔這兒明天再來拿,又是多大的事?」

    禾多抬手支起下巴:「沒多大的事,被拖走而已。」

    「我今天離婚了,我會打人的哦。」赫連瞪著她。

    禾多從服務生手中接過啤酒杯,輕輕碰了碰赫連的杯子:「祝賀你脫離苦海。」

    「別yīn陽怪氣的,想看笑話就直說好了。」

    「誰yīn陽怪氣的,我是說真的。離婚有時候不是什麼壞事,不離婚,你打算跟在林浩身後吃一輩子醋?出軌這種事有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

    「道理是沒錯,可從你嘴裡說出來就是聽著特彆扭。你這人長期不安好心,動機可疑。」赫連嘟嘟囔囔著,大口喝了口啤酒,涼意刺激到胃裡,又沒來由地感到一陣悲傷,嘴也癟了起來,「還沒結婚就離婚,我到底哪裡做錯了?」

    「哪裡都沒錯啊。你想想,林浩是不是從我們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花心?」

    赫連點點頭。

    「就這樣你還打了jī血往前沖,我以為你根本不介意他花心。現實就是這樣,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不能指望微波爐有洗衣功能,重點是你希望有個微波爐還是洗衣機。你和別的女人搶林浩搶得不亦樂乎的時候,我在想,大概林浩有別的什麼優點是你們看中的,所以不在乎他的缺點。他的缺點很明顯,從一開始就存在,倒是要問問你,為什麼從前不在乎,現在又在乎了?」

    赫連沉思許久,最後苦笑起來:「以為只要打敗qíng敵,和他領了證,就獲得了永恆的勝利,沒想過還有守陣地的後續。過去的敵人是別的女人,不覺得他有缺點。但後來敵人成了他。」

    「所以說,你也別老自我糾結了。說白了,是林浩的缺點你以前沒重視,現在忍受不了了,你沒什麼錯。一切向前看才對。」

    禾多話音未落,小狗在包里叫了起來。赫連嚇得從高腳凳上掉下來:「什麼鬼東西?」

    「我是出來遛狗的。」禾多怕小狗被憋壞了,忙拉開拉鏈,把它的腦袋露出來。

    「你這是nüè狗啊!你是什麼主人!」赫連替小狗抗議道。

    服務生急忙走過來,剛想義正詞嚴地提出「寵物不得入內」,禾多掏出錢包往桌上一拍:「埋單。她的一起結。」

    赫連又爬回凳子上:「我還沒喝完呢。你真làng費。這家店是林浩喜歡的,我一定要經常來,這樣他看到我覺得尷尬就不敢再來了。真後悔沒分他一點財產,我至少要搶走他喜歡的店。」

    禾多略無語:「瞧你那點心眼。」

    赫連一邊快馬加鞭喝掉剩下的啤酒一邊問:「你也喝酒了,車怎麼辦?」

    禾多從口袋裡拿出手機:「夏秋住得近,叫她打車來吧。」

    「她好慘,我不想見她。」

    「什麼邏輯?」

    「比我更慘的人在場就沒人安慰我了。」

    [五]

    夏秋下了計程車,見赫連站在酒吧門口像彈簧一樣發抖,不禁笑起來。

    赫連指著禾多向她告狀:「都怪李禾多,要不是她隨身帶著狗,我們也不會提前被趕出來。」

    禾多反駁道:「要不是你貪小便宜把啤酒一口氣喝光,哪會冷成這個樣子?」

    「什麼叫貪小便宜?明明是節約!你是多豪門啊!點98元一杯的啤酒就扔那兒,簡直是犯罪!」

    禾多轉過頭笑著對夏秋說:「她把我那杯也喝掉了。」

    「不行,你們先等我一下,」赫連蹦蹦跳跳地推開酒吧門,「我去上廁所。」

    夏秋扯住她:「哎,你先把鑰匙給我,我們去車上等你。」

    赫連從包里掏出鑰匙。禾多在旁拍著腦門:「欸,傻了。剛才怎麼沒想到去車上開著暖氣等。」

    夏秋打開暖氣。赫連上完廁所爬到后座,感受到暖意才放鬆下來,從座椅背後抽出紙巾擦擦鼻涕:「凍死了。」

    夏秋問:「今天辦了手續?」

    「嗯。」

    「雖然林浩出軌是沒什麼藉口好說的,可你以後也得吸取教訓,別老不拿婚姻當回事,我們想嫁人還嫁不出去,這次你失去的是林浩,渣男還沒什麼值得惋惜,將來……哎喲喂!」

    車子隨著方向盤的晃動整體擺了一下,夏秋趕緊把方向盤扶正:「你掐我gān嗎?多危險啊!」

    禾多這次改拍她的頭:「給你使多少眼色都阻止不了你,不掐你掐誰?」

    「開車得看路啊姐姐!誰知道你躲在一邊放電了!」

    后座的赫連伸手攔住禾多:「你gān嗎不讓她說!讓她說!我也想知道我怎麼不對了。」

    夏秋略委屈地瞄了一眼禾多,又瞄了一眼赫連:「我的意思是,林浩雖然是渣男,但你這麼對丈夫是不對的。」

    「我怎麼了?」

    「你看哪家不是丈夫有60分,做妻子的在人前chuī他有90分?沒見過你這樣整天損自己丈夫的。」

    「我哪兒損他了?」

    「你那還沒損他?當著林浩的面,你說沒說『我想嫁什麼土豪不能嫁?和你在一起單純就是看上你的人』?背著林浩,你說沒說『林浩家當那麼點小官也叫官?他自己收入還抵不上我收入的十分之一』?」

    「這就叫損了啊!這也有意見那也太玻璃心了!我說錯了嗎?我說的都是大實話!」

    「沒說你這都是假話,可實話也有能說不能說之分啊。你換位一下,你樂意聽男人說『我想娶什麼美女不能娶?和你在一起單純就是看你忠厚善良』?這不是明擺著把你劃分到美女範圍之外了嗎?你喜歡?」

    「……我只是想讓他知道我不是他想像得那麼拜金。」

    「你要真不拜金就會淡化這個問題。反正你也沒花過林浩的錢,自給自足,你買的東西再貴他也犯不著有意見。可你天天把『我不花你的錢』掛在嘴上,你讓他把自尊心往哪兒放?」

    赫連不吱聲了。

    夏秋把車靠偏僻的路邊停下,拉過禾多的手伸到赫連面前:「你看看禾多,她男友給她買個鑽戒,她天天戴著,見人就夸,身邊沒有一個朋友不知道這是她男友送的,她男友多有面子?別說是兩萬,就是二十萬的戒指,他這錢也花得高興。禾多的男友也不是什麼高富帥,可禮物就是禮物,錢多錢少都是心意。赫連你呢?求婚戒指1.5卡你嫌小,自己買了個7卡的戴著,你讓林浩怎麼想?」

    「……我也沒跟他說不要那個小的啊,」赫連不服氣地翻著白眼,「別人問起來我不都說7卡那個是林浩買的嘛!」

    「我的天!林浩買1.5卡的送你,你自己換成7卡的,還跟人說這是林浩買的!你怎麼思路像尿路一樣啊!」

    赫連順手拽過紙巾盒拍在夏秋臉上:「行了行了,趕緊開你的車,我又想上廁所了。」

    車開出一段,一直圍觀她倆的禾多才發話:「說白了,赫連就像知府的女兒想嫁皇上的兒子,可現實是嫁了另一個知府的兒子,她就nüè啊nüè啊,想把知府的兒子nüè成皇上的兒子,怎麼可能呢?既然一開始看上皇子,那就奔著目標去,何苦折磨自己又折磨別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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