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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07 作者: 夏茗悠
在時唯聽來,時媽媽的每句話都是歪理邪說,但她找不出反駁的論點,只能使出殺手鐧:「難道你和我爸結婚的時候不愛他嗎?」
「結婚的時候確實不怎麼愛啊,只是覺得他人好,踏實又善良,靠得住。結婚以後才培養出感qíng的。不信你問你爸爸。」
時唯訝異地轉頭看向窩在沙發看電視的爸爸,對方笑著點點頭,還聳了一下肩。於是時唯明白了,在「給女兒洗腦,早日把女兒嫁出去」這件事qíng上,他倆已經統一戰線。
但無論有沒有愛qíng,陳凜肯定是和踏實善良不沾邊的。
時唯背地裡稱陳凜為「極品」,時間一長,時媽媽也跟著時唯背後稱他為「極品」,可是在時媽媽心目中,這「極品」可能並不是個貶義詞。
「極品一點也不踏實,完全靠不住。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愛編故事愛撒謊。上高中的時候,有一次他跟我說K班班一個小帥哥是他哥們,好多女生倒追他,校外有一個90後女孩兒特別膽大臉皮厚,為了追他直接住到他家裡了,男生的媽媽趕他都趕不走,女孩兒出去玩,回家後發現男生媽媽把行李放在了門口,居然還大喇喇地自己又拎回房間去。那男生就這麼被賴上了,只能接受90後,雖然和90後jiāo往了,還覺得非常苦惱。他們這幫哥們就給他出主意,找了個女同學幫忙,一起去開了個房間,90後打電話給男主角,就讓女同學接聽,故意說男主角在洗澡,故意透露酒店地址,然後他們一幫哥們就躲在陽台上觀察,女同學有點害怕,怕90後衝過來打她,他們還一道寬慰她。不一會兒,90後來了,男主角躲進浴室里,人人都以為90後要發威了,誰知道90後嫣然一笑,拉住那位女同學的手說『真巧啊,你也喜歡XXX啊』,然後扭頭衝著浴室喊『XXX,快洗完出來一起3P』。當時大家就嚇傻了,結果還是沒甩掉。」
「……現在這種社會,這樣大膽的小姑娘也是有的,未必是極品編的。」比起聽完後目瞪口呆的爸爸,媽媽顯然接受能力qiáng多了。
「什麼呀!根本沒這種事。像極品這樣的人哪有什麼哥們?那男生其實是我們芷卉的哥們,有一次和芷卉出去玩的時候,他還帶了他女朋友,是90後沒錯,但人家是音樂學院附中的超級大美女又清純又文靜,爸媽還是大學教授。那男生也很喜歡他女朋友,一點要甩掉的意思也沒有。臨走時芷卉要qíng況,那女孩還想說服芷卉AA制,錢都掏出來了,被芷卉擋回去臉還紅了。那麼可愛一個姑娘。極品從頭到尾就是瞎編的,他也只不過知道學校里有這麼個長得帥的男生,但是在K班,他就想當然認為K班人的jiāo際圈都是烏煙瘴氣的,人家是體特生,成績差一點又不代表素質差。你說,編出這麼猥瑣的故事的人能不猥瑣嗎?還有,這種和自己半毛錢關係都沒有的假話他也這麼能說,那牽扯到自己身上的話,還有半句真的嗎?」
「……好像是不太好。」牆頭糙爸爸聽完已果斷改為支持時唯。
「小時候嘛,男孩子大部分會喜歡說大話chuī牛皮的。」媽媽卻還在為極品開脫,「這個先不提,人家在外面可是比你懂事多了。上次吃飯的時候沒見你起來幫忙倒酒啊。按理說你年紀最小,應該你來給長輩倒酒,你怎麼就想不到呢?」
時唯默不作聲。她從小最討厭的就是跟父母出去應酬,年紀小的時候每次都láng吞虎咽吃完就離桌溜邊,寧願一個人在酒店走廊和大廳玩。長大了不好意思隨便離席,一頓飯吃得如坐針氈了,每次正吃在興頭上,父母突然丟來一句「你敬一下叔叔伯伯」,就得搜腸刮肚開始想祝詞,出現太頻繁的「心想事成」顯然不能讓父母滿意,可她卻實在覺得自己一個女生端著酒杯去祝一位大叔「步步高升」的場面太過庸俗。
陳凜本來就每天謊話連篇不臉紅,逢場作戲對他來說又算得了什麼?
拿別人的特長跟自己的弱點比有什麼意思?時唯有點生氣,她更覺得與媽媽難以溝通。如果說以前愛拿時唯與同齡女孩作比較尚能理解,那麼現在認為陳凜的行為才值得宣揚就太過分了。媽媽怎麼會變得是非不分了?
【三】
在家的狀況是母女倆話不投機半句多,回學校後戰爭明顯升級了。時媽媽似乎是疑神疑鬼猜測時唯在學校自己找了男友,每天要打四五個電話,不定時抽查她所在的方位和接電話的速度。
課堂上時唯總把手機調製靜音,下課後總是忘了把靜音換成鈴聲,等發現時,手機上已顯示20多條未接來電,源頭自然全是媽媽,每當碰見這種「奪命連環call」,時唯就知道回撥過去後一定又是一頓臭罵。被臭罵的次數多了,就對來自媽媽的電話產生了牴觸qíng緒,每次及時接聽後也不等她嘮叨,直接回一句「正在忙」就掛斷。而媽媽那廂,卻因此更加懷疑她其實正忙於談戀愛。
周五這天上完專業課,緊繃的神經剛放鬆下來,時唯又接到陳凜父親的來電,她盯著屏幕愣了兩秒,繼而把手機放在了比之前更遠的桌上,陳昀清看見了還以為她沒發現,指著手機提醒道:「你電話來了。」
時唯苦笑著點點頭:「挺煩的一個人,不想接了。」
陳昀清和時唯被分在同一個單位實習,這段時間正要好,實習時有為難的地方,都是陳昀清幫忙解決的,所以早就約了今天請她吃飯。陳凜的父親找自己不會有別的事,一定又是有飯局。時唯可不想因為陳凜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人慡自己同學的約。
陳伯伯的電話震動剛停止,沒隔兩分鐘,時媽媽的電話果然追了過來。
「在gān嗎?」
「在上課。」
「上課怎麼打電話?」
「剛下課。」
「這又不是整點,怎麼會剛下課?」
時唯不耐煩地說:「這節課本來就是2點50分下課,你自己去算好了,我騙你gān嗎?」
「哦。那陳伯伯剛上課的時候打過你電話看見了嗎?給人家回一下,畢竟是長輩,不想去吃飯也要有個解釋,禮貌總是要講的。」
時唯掛了電話,給陳伯伯回過去,藉口說晚上團委看會,撒了好大一圈謊,聽那架勢簡直不去開會就會被拉去槍斃,陳伯伯終於不太高興地放了她的假。
圍觀了全過程的陳昀清笑起來:「大忙人,你跟我吃頓飯也太不容易了。下次我請你,以表謝意。」
「別!」時唯無奈地搖著手,「吃飯傷不起,又得絞盡腦汁想藉口才能往外溜。」
「你媽怎麼把你看得像犯人一樣啊?」陳昀清收拾好了,一手抱著書,一手挎著包等在一側。
時唯收拾東西的速度加快了些,一面嘆著氣說:「大概我剛出生就有前科了吧。」
兩個女生去體育館打完卡,一起出校門找飯館。
陳昀清點完菜,神秘兮兮地問:「你昨天去jiāo實習評分表的時候,教務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你……指什麼?」
見時唯一副敏感度不夠的樣子,陳昀清gān脆開門見山:「我前天jiāo完評分表從教務辦公室出來,正巧碰見伍玥進去。你也知道,」話說了一半,陳昀清突然打住,疑惑地瞄了時唯一眼,怎麼看都覺得她未必知道,「人人都知道,伍玥和我不是太對盤。我呢,就留個心眼,等在門口偷聽了一會兒。她可是在打你的小報告。」
「咦?為什麼?」
陳昀清被問得一愣,擺了擺手:「我哪知道為什麼。她跟教務說,你平時老在外面做兼職,老曠課,都不太來學校,連繫主任的課都敢不來。教務今天沒說你嗎?」
「沒……不過昨天晚上我上電梯的時候碰見教務了,她很驚訝地問我『你怎麼來了』,我還覺得奇怪,怎麼這麼問,理所當然地跟她說『我來上課啊』。現在想來……原來是這個原因啊。她怎麼能告黑狀呢!太過分了吧!系主任的課我只缺了一節,因為前一節體育課打籃球把指甲蓋打掉了一直流血得去校醫院包紮,去之前我還跟系主任請了假呢。關她什麼事啊?」
「不關她的事,她就不能隨便黑一黑嗎?網上的憤青噴子多了去了,都沒理由的,你是不是從來不上網啊?」
時唯啞然。網絡噴子讓她最瞠目結舌的一次,恰恰是針對伍玥的那次。在那以後,伍玥無論做什麼奇葩舉動,時唯也都能理解。假設伍玥看得見那些流言蜚語,一個人每天受著這樣惡毒的攻擊,怎麼保持平和的心態做一個善良的人呢?可是她還是理解不了,在伍玥們眼裡,世界太糟,但那麼多伍玥中也沒有一個想率先做一個好人,世界又怎麼會變好。
相比之下,季向葵、夏樹簡直都算小白兔了,好歹她們是為了自己的利益在不擇手段,可像伍玥這樣,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實在讓人很難能理解。
沒來由地編排別人,沒來由地詆毀別人。
不為什麼。
只不過覺得無聊,只不過覺得每個人都有可能成為自己的競爭者,只不過先下手為qiáng。
【四】
由於聊得投機,直到茶餐廳準備打烊、周圍餐桌上吃飯的人早已走光,時唯和陳昀清才反應過來已經有點晚了。
時唯順手伸進包里去掏手機看時間,摸來摸去卻摸不到手機,嚇出一身冷汗。陳昀清找了她的號碼,提示說不在服務區,女生仔細回憶了一下午的行蹤,推測道:「說不定是下課時候接電話以後落在教室了。要找的話得趕緊,理科教學樓十點半會關門。」
「萬一掉在那兒,後面會有很多人自習,說不定也早被撿走了。所以才會『不在服務區』。」時唯有點沮喪。
「回去找找就知道了。」陳昀清拉起時唯一路小跑回了學校。
不幸中的萬幸,在時唯白天上課的座位底下找到了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機。大概也由於掉在地上的原因,沒有被自修的學生撿走。時唯拿起來仔細一看,只是電池後蓋摔壞,電池掉了出來,屏幕倒是沒事,把手機裝進去之後能正常開機,試著撥通了陳昀清的電話,通話也沒有影響。
「還好還好,去換個電池後蓋應該就行了。」陳昀清也跟著鬆了口氣,和她一起在關樓門之前走出教學樓,在岔路口道別。
時唯剛走到校門外想打車回宿舍,手機就響了起來。
「你怎麼回事?一晚上都不接電話!你到底瘋瘋癲癲在忙什麼?」一接聽,又是時媽媽bào怒的責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