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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07 作者: 夏茗悠
    真實太過分了!

    接下去幾次,時唯和蔚辰明顯變成了隊內爭搶,蔚辰仗著自己語速快,總是還未起身先發聲音,時唯搶不過她。二辯覺察到端倪,蹙起眉,把手中的紙張翻出很大的聲響。這個局面無論外行內行都看得明白,聖華校隊史無前例地自亂了陣腳。

    有一次時唯好不容易搶到發言機會,卻根本沒聽清前一位同學的辯詞,她愣了三秒,啞口無言,救場的是四辯。可時唯才不認為這是救場,明擺著,四辯在幫著一辯搶奪自己的發言機會。

    時唯努力平復心qíng,整理好思緒,最後一次胸有成竹地起立,誰知剛說了一句,就已經響鈴,聖華四分鐘的累計時間就這樣在蔚辰和時唯的發言爭奪戰中耗盡了。她呆呆地坐下,聖華的四個學生都不再發出任何聲音,對方辯友順次站起來發言,陳述了將近一分鐘。

    即使四辯的總結陳詞做得再煽qíng也無法力挽狂瀾。

    簡直能稱得上「荒唐滑稽」,一貫所向披靡的聖華居然輸給了莘高----一所向來不入流的私立中學。不是沒經歷過賽場上的失敗,但沒有哪次失敗像這次這樣令人羞赧。

    「你啊,經常連輸在哪裡都不知道。」

    時唯的腦海中久久回dàng著季向葵的話。當時以為是譏諷,現在才知道是詛咒。

    【八】

    自從回到家,時唯就沒說過一句話,這qíng形當然是輸了比賽,時媽媽不敢多嘴,照常炒菜做飯。爸爸可不懂得察言觀色,從健身房運動回來一進家門就扯開嗓門問:「比賽贏了沒有?」

    「輸了。」

    「啊?你不是說肯定能贏嗎?」

    媽媽給爸爸使了一萬個眼色,他還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見時唯一副快哭了的表qíng,時媽媽趕緊打岔:「哎哎,吃飯了,快來端飯。哦對了,明天你要出門嗎?」這話是問爸爸的。

    「不出門,怎麼啦?」

    「向葵媽媽說她想帶著向葵過來玩,她的學生送了不少粽子,她們娘倆吃不完,正好拿點過來。」

    「我們家不也收了一大堆粽子嗎?」爸爸用筷子尾點點餐廳角落裡摞起來堆著的盒裝粽子。

    「是啊,我就跟她說『粽子不要拿來,家裡多得很,就過來玩玩嘛』。」

    「不過你不要讓向葵他爸知道。」

    「我才不會讓他知道,只有你會說漏嘴。」

    「我什麼時候說漏過嘴。」

    爸爸媽媽心不在焉地拌著嘴,都覺得對話里少了時唯有點不是滋味。再接下去,gān脆誰也不說話了。餐廳里只剩下微弱的咀嚼聲與筷子敲擊盤碟邊緣的聲音。

    時唯剩了半碗飯,推說「吃不下了」,進了自己房間。

    房門緊閉著,裡面響起「哐啷哐啷」的聲音,時媽媽忍不住往時唯房間的方向多看幾眼。

    「她該不會想不開吧?」爸爸也很緊張地探著腦袋。

    時媽媽雖覺得沒那麼嚴重,但在廚房裡轉了一圈,想找點吃的送進房去,順便看看時唯到底在裡面gān什麼。可是明明剛吃過晚飯,這未免也太刻意了。正當她心神不定在客廳走來走去時,時唯打開門,把一個鼓囊囊的塑膠袋放在門口。

    「媽,家裡掃帚放在哪裡?」

    「欸?」時媽媽搓著手一臉訝異,「你在打掃房間麼?」

    「太亂了,我整理一下。」

    媽媽趕緊去陽台上找來掃帚遞給她,將門口垃圾袋扯開一個角,原來是空礦泉水瓶和易拉罐。

    「這個,我先幫你扔到外面去咯?」

    時唯點點頭,又低下頭著手把攤了一桌子的書一本本摞好放回書架。

    媽媽經過客廳,和爸爸竊竊私語:「平時跳起來罵她都不理,今天居然主動收拾房間了。」

    「該不會受刺激jīng神失常了吧?」爸爸說。

    【九】

    幸好時唯除了主動收拾房間外,沒有其他反常行為。

    她沒有明確提出申請從辯論隊提出,只是接下去的幾周社團活動她都缺席。她不知道該怎樣對領隊老師解釋,也無法給無辜牽涉其中的二辯隊友一個清晰的理由。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可以算作是默認退出了吧。

    有很長一段時間,芷卉和幾個略微知qíng的朋友都不敢在時唯面前提「辯論」兩個字。

    期中,三天停課全區統考,其實考試到第三天中午就結束了。吃過午飯,部分學生回家了,班裡比較活躍的學生們則留在教室里笑鬧,準備等人聚齊了一同出去慶祝一番。

    時唯和兩個女生正說笑,忽然聽見芷卉在教室門口喊自己名字。

    抬頭見閨蜜臉上掛著揶揄意味的笑。

    「出來一下,有人找。」

    這時她才看見走廊里還站著個眼熟的身影。自從辯論賽決賽結束,時唯就沒再和其他三個隊友見過面。學校很大,如果刻意躲避,巧遇的機會很小。但是如果對方主動找上門,時唯還硬不下心腸形同陌路。

    她有點忐忑地跑向教室前門:「有什麼事嗎?」

    芷卉臉上帶著奇怪的笑容進了教室。

    走廊里的男生從窗台上抱起一個瓦楞紙箱:「你的很多材料扔在辦公室,你又總不去,我幫你收拾了一下送來了。」

    「哦……」

    時唯確實有幾個文件夾留在備戰辯論賽的辦公室,她沒忘,但也沒什麼動力去取回。畢竟不是值錢的東西,拿回家最多也只是留作紀念。如果因此遇見辯論隊的人造成自己處理不了的尷尬局面,時唯覺得得不償失,她沒想過竟然有人會特地幫忙收拾了送來。此刻她真有點不知所措了。

    「其實我……算了。謝謝你。」

    時唯從對方手裡接過紙箱。箱子意外的沉。

    「不用謝……我說……你真的以後再也不去辯論隊了嗎?」

    女生回過神抬起頭,硬擠出灑脫笑容:「快高三了嘛!高三了大家都會退出辯論隊,我只不過提早了幾個月,反正這幾個月也不會有重要比賽了。」

    「但是……」男生垂著眼瞼,稀疏的樹蔭在他的半張臉上晃動。時唯心裡湧起莫名其妙的焦躁,想催他有話快說,但男生的表qíng那麼嚴肅,好像要把什麼懾住。

    「但是你還沒有跟大家告別呢。」

    「……欸?」

    「比賽結束後的那次社團活動你沒去,其實蔚辰已經哭著作了檢討。我知道她比賽那天的表現糟糕透了,可是,你也沒必要揪住不放吧?該過去的就讓它過去不好麼?雖然最後一次失敗了,但我們曾經一起創造過那麼多輝煌,曾經被稱為『夢之隊』,你為什麼不想想這些呢?」

    「等等……你在說什麼啊?蔚辰作檢討?蔚辰哭了?為什麼犯了那種錯只要哭一哭道個歉就能被所有人原諒?說什麼『聖華的夢之隊』?我付出了那麼多努力,卻從來沒得到過區冠軍,最好的、最後的機會都被她毀了,我有什麼義務原諒她啊?別因為你和她同班、你喜歡她,就是非不分好嗎?」

    兩人不由得拔高音調,架勢像吵架,教室里的學生都紛紛扭頭往窗外張望。

    「哈啊?我喜歡蔚辰?你瘋了吧?你平時不把我放在眼裡也就算了,這種時候有必要說這種話嗎?你去問問京芷卉,我喜歡的人到底是誰?」

    「你不喜歡蔚辰,那gān嗎處處幫著她!你不喜歡蔚辰,難道喜歡我嗎?」

    「對啊,我就是喜歡你!」男生漲紅了臉。

    「你……」無論時唯想說的是什麼,詞句都卡在喉嚨口了,她聲調驟降八度,瞬間石化,目瞪口呆,「你說啥?」

    場面太過戲劇化,教室里有人笑了起來。可是時唯不僅笑不出來,還險些就哭了。

    她從來沒有留意過,有個人一直在默默幫著自己,每一場比賽,只要時唯接不上詞,就有人從身旁悄悄遞來案例的筆記,每一場比賽結束,他會混在人群中看這位一獲勝就又蹦又跳孩子氣十足的隊友,目光從不離開她周圍。最糟糕的那場比賽,也是他在時唯發揮失常的時候及時救場。這一切,因為外人一句別有用心的話,就完全變成了與事實相反的意義。

    為什麼在賽前沒認真將媽媽的話聽進心裡----

    你們一起取得過那麼好的成績,怎麼會不團結呢?

    【十】

    最討厭的人。

    最不想理會的人。

    如果有機會選擇,寧願不要認識她。

    可是,為什麼她的出現、不見、來與去都能對你產生影響?一句話一個詞都能顛倒是非?

    半決賽那天,以季向葵的qíng商,她看見的一定是真相。但她在兩個女生里都埋下種子,隨著時間推移,它們自動長出了嫉妒、懷疑和斤斤計較。她微笑著chuīchuī氣,就能翻雲覆雨。原本的心無芥蒂變成了相互猜忌。

    贏的人總能贏到底。

    時唯不知道,當她因向葵要來家裡做客開始打掃房間的那一刻起,她就將自己的弱點bào露無遺。

    第六話

    【一】

    直到高二升高三的暑假,京芷卉才聽說了時唯為自己與蔚辰當面鬧翻的事,回想起幾個月前兩個女生在盥洗室門口劍拔弩張的架勢,她覺得有點受寵若驚的感動。

    芷卉自進高中起就和女生玩不到一起,她大部分朋友都是男生,喜歡gān脆的,果斷的,不拐彎抹角的,哪怕是衝動魯莽在她眼裡也比機關算盡要好。但時唯是個例外,她有著最小女生的外表,笑起來眼睛彎彎的,白白淨淨,長發柔順,個子也不高,乍看過去,明顯是一口一個「人家」的類型,誰知卻總是張口就來一個「洒家」讓人跌破眼鏡。

    「你身體裡住著猛shòu還是什麼?怎麼會當面掐架啊?」

    時唯原本已經把和蔚辰的不愉快忘了,這會兒芷卉再提起,她又回憶一下,還是覺得自己理由充分:「因為她太過分啦,怎麼能說你的壞話?你又沒得罪她。」她一邊說一邊還攤攤手,滿意為自己是替天行道。

    「雖然我也一直覺得楊曉楓那個人很過分,但沒必要撕破臉啦,那樣的話以後大家一點退路都沒有。」

    「退路?」時唯眨眨眼睛,「什麼退路?」

    「比如說……上次班導讓我們組織集體舞比賽,楊曉楓是副班長,平心而論也確實有魅力,我們不得不合作來完成這項工作。但是如果我和楊曉楓像你和蔚辰那樣當面鬧翻過,就不會有合作的可能xing了。有些事大家心照不宣,是為了在一些不得已的qíng況下雙方都能保留顏面。你是怎麼回事啊?連這個也不懂!你是男人嗎?似乎從來都是那種『不服來戰』的處事方法,就不能講究點策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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