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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4:07 作者: 夏茗悠
很小就死了母親的緣故,夏樹不太活躍也不合群,有點黛玉氣質,經常一個人坐在複式樓的天台上暗自垂淚。她如此憂鬱,如此獨特,就像韓劇女主角,連季向葵也被感染了,不僅引她為知己,而且舉手投足都可以模仿她。這還不夠,無視自己被眾人捧為公主的現實,季向葵的灰姑娘qíng結大爆發了。
一個周末,時唯的媽媽要帶所有的孩子去逛街,大家都歡呼雀躍,唯獨季向葵別彆扭扭說不願意去,想在家裡玩電腦。時唯媽媽也沒多想,就帶著其餘孩子出了門,並許諾幫季向葵帶好吃的回家。
順利留在家的季向葵馬上打開電腦撥號上網,用時唯前幾天教她的方式給媽媽發了封E-mail:媽媽,二伯母帶他們上街去,唯獨我被丟下了。我在這裡不開心,你哪天來接我?
季向葵不知道,時唯教她時用的是自己的郵箱,她更不知道,發送出去的郵件會保存到「已發送」的文件夾。當時唯晚上回家後在郵箱裡發現了這封有悖事實的郵件後,立刻向媽媽告發了。
時唯媽媽生了氣,當即讓季向葵當著自己的面給家裡去電話,讓季向葵媽媽接聽,跟這壞孩子對峙。季向葵媽媽自下午從工作郵箱裡看見那封信就揪心地難過,計劃第二天一早就來把季向葵接回家,聽了季向葵哭哭啼啼的澄清才知道女兒說了假話,公正地批評了她。
季向葵沒做成灰姑娘,倒成了長鼻子的匹諾曹,又被克星堂弟起了「大話jīng」的綽號,接下去的十幾天假期過得無地自容,她把這筆帳算在了「告狀jīng」時唯頭上,一直記到寒假----沒錯,確實是寒假。
記仇半年的跨度對季向葵算不上是最高紀錄,並且她有仇必報。
時唯相信,她和陳凜jiāo往,絕不會是巧合。
【二】
「我不明白,為什麼看到對方是你表妹的時候你會笑起來。」京芷卉在路邊賣鹽水棒冰的小車邊停下來對老奶奶做出「勝利」的手勢,「要兩根。」
時唯準備掏錢包,卻立刻被京芷卉果斷地攔住。
「我請客。」
等到兩人撕開包裝袋繼續往前走,時唯才重新撿起先前的話題:「說起來挺不厚道的,知道陳凜找了個比我差勁的人,而且是被利用,我就幸災樂禍了。」
「你表妹怎麼差勁了?」看起來也漂漂亮亮挺甜美的。
微鹹的味覺從舌尖開始蔓延向一年前的夏天。
在發生季向葵離家出走事件的幾天前,時唯得到被重點高中錄取的喜報,被派駐在外的父親也終於調回上海跟家人團聚,並且還提拔了一級。
季向葵被父母bī著去喝時唯家的喜酒,可是和時唯有關的喜事都是她不樂見的,難免心不甘qíng不願,不過時唯的媽媽答應吃過飯帶她和時唯逛街買新衣服,倒是讓她心qíng好轉了一些。
季向葵沒有留意的是,時唯雖然身材不算高挑,但比例極好,一雙長腿又白又直,穿起短裙來有模有樣,而自己的腿卻有點彎,也就是俗稱的「O型腿」,一點也不適合穿短裙。
可是,時媽媽那天卻給兩個女孩買了許多條一模一樣的短裙。
如果她早注意到,那天也許不會那樣興高采烈。
那天之後,她就再也注意不到這件芝麻綠豆的小事了。知道她22歲時向外人說起二伯母還只記得她對自己的好,卻不知道在那天之前,截止到買裙子事件,時媽媽都視她為自己女兒的競爭對手,談不上多麼喜歡她。
事實上,像季向葵這種滿肚子壞水的小姑娘,是討不到自己母親之外任何女xing喜歡的。
就在時媽媽帶著時唯和季向葵準備從服裝部轉戰遊藝廳時,她接到了小叔子的來電,闔上手機後對季向葵說:「你爸爸讓我們趕緊回家去,好像有什麼事。」
「啊----?」兩個女孩都覺得掃興,但還算聽話,拉拉扯扯的總算上了去往季向葵家的計程車。
等她們到了季向葵家,時唯的爸爸也已經在場。
季向葵的爸爸問女兒:「你媽媽好像去校園裡散步了,你和小唯姐姐去學校找找媽媽讓她回家好不好?」
小女生憋著嘴嘟嘟噥噥地拿鑰匙出了門,沒想起問為什麼非要她去找媽媽而一群大人卻安逸地坐在家裡。
「你抱怨個屁啊,我才很倒霉呢。」聽她發了一路脾氣的時唯終於忍不住打斷她,「又不是我媽媽,為什麼我也要跟著出來。」
「那你不要跟著我啊!」季向葵賭氣地加緊步伐,飛速拉開與她的距離。
這一帶時唯不熟,走到這個地步,已經既不知道前路,也不記得回程,只好追上去牢牢黏住疾走的導航儀季向葵,緩和了語氣:「我是說你媽媽,這麼熱的天,這麼大的太陽,不好好在空調房裡呆著,跑出去散什麼步嘛!你說對吧?」
季向葵心裡也對媽媽多有埋怨,點了點頭:「嗯。」
時唯瞥她一眼,心想她真是取壞了名字,人如其名,長了張向日葵般的圓臉,在烈日照耀下一晃一晃的,就算一白遮百丑都遮不住。
季向葵不知道她私下那麼多鄙視,否則肯定不會提議:「我們買根鹽水冰吃吧。」
兩個女生躲進屋檐的yīn影下把各自的口袋淘了個遍,也只找到幾角錢,兩人湊在一起只有一元貳角,鹽水冰一元錢一根。
「都怪你個烏鴉嘴。」時唯說。
「我哪有烏鴉嘴!」
「要是剛才你說『我們買兩根鹽水冰吃吧』指不定就夠了。」
「屁!都怪你個窮鬼,要是你比我多四毛錢就夠了!偏偏比我少四毛錢!」
互相推卸責任是無濟於事的,女孩們在屋檐下僵持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提議:「我們合買一根分著吃吧。」
於是結局變成,同一根鹽水棒冰,每人半邊。
季向葵一邊頂著時唯的額頭咬棒冰,一邊還在斤斤計較:「我比你多付錢,應該我吃三分之二,你吃三分之一。」
話雖如此,最後她也只吃了三分之一,因為「我才不想吃沾到你口水的部分」。
窮到和人分吃一根棒冰的經歷不會時常有。
所以時唯雖然對那天的家庭變故沒什麼直觀感受,但對找尋嬸嬸這件事一直記憶猶新。改變了季向葵人生的大事件以另一種平凡溫暖的形式存在於時唯的記憶中,但年齡所限,她們中沒有任何一個在那天產生過哀愁的預感。
後來她們在嬸嬸工作的中學校園裡轉了一圈又一圈,裝瘋地刨過了每一棵樹的根部,幾乎徹底忘了找人的初衷,玩到太陽西斜,才盡興而歸。那時,嬸嬸已經先一步回到家,和時唯媽媽一起躲進臥室里了。
時唯記得當時父親和叔叔一起坐在客廳聊天,神qíng都很正常,菸灰缸里積累了一小堆菸頭。
兩個女生誰也沒多想,誰也不明白這半天發生的一切意味著什麼。
當然,以季向葵的理解力,幾天後就明白了。
但任憑她多麼機靈早熟,也終有一個少女無能為力、無法阻止的事。
「心腸狠毒麼?嫉妒你麼?」京芷卉見時唯遲遲沒有回答,按自己的猜測提出了選項。
時唯被大口咬下的棒冰噎住,喉嚨受了冰鎮的qiáng刺激,終於恍過神:「唔,也不能說『差勁』,只是經歷過一些事後,變得……很難相處了。」斟酌之下,選擇了較為平和的形容。
京芷卉明顯有些失望:「我還以為是宮斗戲裡那種妖婦角色呢。」
時唯訕笑著。
「不過,劈腿搶別人男友的女生,人品能好到哪兒去呢。」突然想到重點的京芷卉朝閨蜜轉過頭來,「她知道你和陳凜的關係麼?」
【三】
下午最後一節英語課。
時唯被粉紅與橘紅jiāo疊的天際吸引了注意,從她的角度只能看見金huáng色的樹頂被染上紅暈,無法看見前座的男生正在狂抄頭一天布置的作業以防老師點名對答案。
女生伸長靠窗的胳膊用筆尖戳了戳男生的後背,想叫他看看窗外。
誰知男生在高度緊張的狀態下脊背一挺,受了嚴重驚嚇,不僅以誇張的幅度迴轉身,而且連桌椅也被撞出了巨大聲響。正值兩人大眼瞪小眼,雙方都滿臉驚詫的當下,英語老師適時發出了聲音----
「江寒,下面兩篇完形填空你來報答案。」
危機指數滿點!
幸好男生反應機靈,在磨蹭著起立的同時,反手從處於老師視線盲區的靠窗一側抽走了時唯桌上的練習冊。
接著……
空氣凝固了。
時間過去漫長的兩分鐘,幾乎所有學生都扭頭過來張望,男生卻遲遲沒有開口。
「怎麼了?有什麼問題麼?」英語老師滿腹狐疑地走下講台,來到江寒身邊,待她看見男生手裡的練習冊,語調頓時拔高了一個八度:「你怎麼又不完成作業!你英語本來就不好還處處偷懶,有沒有上進心啊?回去把這三課單詞抄五遍,明天到辦公室來報到!」
如此一折騰làng費了不少時間,老師想在放學前把答案全部對完的計劃估計要泡湯,只好趕緊加快速度把剩下題目的答案自己報完了。
冤假錯案事小,一向吊兒郎當的男生早就習慣了被老師呼來喝去。
可是身為英語課代表的時唯不僅沒做英語作業,而且還上課走神這絕對得不出「一切正常」的結論。
江寒吁一口氣,把空白的練習冊還給時唯:「你還好吧?」
「欸?」
「聽說,你和陳凜分手了?」本來不想八卦的。
qíng報滯後太多了。
原以為八月時宣告終結的一切,只是被按下了暫停。
有一段時間,時唯差不多已經忘了陳凜的存在,反正他在班裡本來就是個不起眼的龍套。至於季向葵怎麼樣她就更無所謂了,她想不出陳凜有什麼優點能吸引季向葵,唯一的解釋是季向葵想以這種勝利向自己示威,但如果自己壓根不把陳凜當回事,季向葵的小算盤就只能落空了。
周四下午做完廣播cao後,陳凜不知從哪兒冒出來攔住兩個女生。
「你gān什麼?」京芷卉對他從來沒有好感。
「你迴避一下,我有話要跟時唯說。」
「有什麼話不能正大光明地說?」見時唯低著頭不想搭理他,京芷卉毫不退讓。
「正事,關於她爸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