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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58 作者: 夏茗悠
難道季霄的消息有誤?
還是新涼在qiáng顏歡笑?
她死死盯住男生,想從他的舉手投足中搜刮出喜怒哀樂的線索,恨自己不能讀心。
[四]
吃過晚飯,母親留夕夜在家裡住一夜,夕夜答應下來,又說習慣自己的洗漱用品和睡衣,想回去拿。新涼自告奮勇說要開車送她。家長們便任由他們去了。
「你為什麼嚇一跳?」上了車,夕夜故意問。
男生有點不好意思地笑起來。
「我就那麼像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以玩笑的口吻窮追猛打
「誰說了?誰那麼說了?我幫你教訓他!誰敢埋汰我們校花?」
「我們校花是季霄好嗎?」
「……我錯了,你是第二校花。」
女生略略猶豫,覺得還是不該這樣隔岸觀火地跟他cha科打諢:」……新涼,季霄跟我說了顏澤的事……」
男生愣了須臾,才斂起笑容,眼睛注視前方專心開車:「我實在對顏澤沒轍了。她小心眼,敏感易怒,神經質疑神疑鬼,沒節制亂花錢……這些都不是什麼大毛病,該包容的我不會斤斤計較,現在這讓我怎麼辦?我喜歡的那個顏澤哪兒去了?gān嗎非塞給我一個山寨版的顧夕夜啊?你們根本就是兩種女孩,比什麼比啊!有什麼可比xing啊?這麼多年都揪著不放有意思麼?我要覺著顧夕夜比你好gān嗎不找顧夕夜gān嗎找你啊!」
自覺這話容易讓人誤解,又轉頭朝向夕夜補充說明道:「我不是說你不好。我只是說她也沒比你差很多,她有她自己的長處,整天自卑自nüè地折騰這些事真沒必要。」
「她就是比我差多了。」夕夜語氣淡淡的。
男生納悶地轉過頭來看她一眼。
「我會因為吃醋把別的女生的課題註銷了讓人畢不了業嗎?我做得到那個地步嗎?」
新涼手心冒汗:「你……怎麼知道?」
「高二的時候,裴嘉瑩……」夕夜觀察他的神色,知道他也沒忘那件事。
裴嘉瑩突然發現自己高一就完成的課題從系統里離奇消失了,不僅如此,連紙質版存檔都杳無蹤跡。按學校規定,每個學生高中階段必須完成兩個課題,通過學生三院答辯,否則不能畢業。
那段時間,新涼異常積極地替裴嘉瑩補課題,又整天幫她小忙,可偏偏裴嘉瑩不領qíng,又是個自我感覺好到爆棚的角兒,以為新涼對她有意思。有一天課間在教室里當眾大聲拒絕新涼、向季霄告白,以為這樣就能彰顯自己的魅力,結果被季霄果斷拒絕。鬧得不好收場,兩個男生見面都尷尬,成為轟動一時的滑稽又狗血的事件。
不過大多數同學只是認為裴嘉瑩自作多qíng,並沒有細想新涼為什麼要對她獻殷勤。
「你也不可能壞到去害人,那麼積極的原因,除了幫顏澤就沒有其他合理解釋了。」夕夜轉頭看向他稜角分明的側臉,「如果不替裴嘉瑩及時補上課題,她訴苦伸冤要求學生會追究下去,說不定會查出是顏澤搗的鬼。當時你是這樣想的吧?」
男生摸著下巴:「嗯。」接著轉過頭來看女生。
面對對方迷茫的面孔和期待答案的眼神,夕夜思考了一下說話的方式:「季霄一定也勸了你,喜歡顏澤又不是因為她的外表,變成什麼樣不要太介意。其實你潛意識也是希望多一些人可以來勸阻你和顏澤分手。可是我不會這麼做。」
男生露出困擾的表qíng,思考片刻:「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靜穎?」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前段時間,顏澤跟我說你喜歡的人是我,我一點也不相信。在我印象里,顧夕夜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是沒有兒女qíng長的,即使在十六七歲的時候也從未表現出對任何異xing有任何興趣。像高塔上冷傲的公主,受人仰望的那種。但如果她說的不是事實,我現在真的理解不了,為什麼你會希望顏澤和我分手。」
為什麼要對新涼說這些陳年舊事?
和新涼jiāo往了那麼久,你知道新涼不可能離開自己,才舊事重提,不過是為了享受片刻的勝利者的喜悅,為了在背地偷偷嘲笑。
即便討厭你,即便嫉妒你,你對我說的秘密我也一直保持緘默。
你和我之間的話題,應該永遠屬於曾經親密的閨蜜。我們曾經以友qíng與誠意為憑jiāo換的心事,怎麼能變成讓別人一笑而過的八卦?
一而再,再而三地背叛,不可饒恕。
「為了你。」夕夜的視線朝向右側窗外,車恰巧開到高中校園所在的路段。遠處那片熟悉的深紅色建築群蘊含又消解了自己所有的熱qíng、感動與少女qíng懷,一時讓她內心一陣絞痛。
「我高中時的確喜歡過你。我是冷傲孤僻不善於jiāo際,可這並不代表我就沒有心。在你們少年少女風花雪月的時候,我得認真學習否則沒有出路。不像你們一個個是官二代、富二代衣食無憂,我擔心將來不能自力更生。就算是現在,我也覺得能靠自己的努力生存就靠自己,不想依賴家庭。可是,這不意味著我沒感qíng,我就活該遭人嫉妒被人取笑……顏澤不用功成績差,你就陪她逛街幫她補習,而她撬我的柜子撕我的信件就是正當的?我理智地
建議你離開顏澤,就好像我做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似的,你就理解不了了?」
車窗外,校園迅速向後倒卷,像個有寓意的道別,深深地觸痛了人心。
「你把車停下。」
新涼靠邊停住車,轉頭看見夕夜下了車,便也跟下車。
女生面朝學校的方向站定,久久地沉默。
「夕夜,對不起……關於你,很多事我不了解……」
「不要說對不起。你已經傷害不到我了。曾經我一心為你著想,就像你一心為顏澤著想。我不想你因為任何人而悲傷難過,就像你不想顏澤因為任何事而悲傷難過。你本應該是最能理解我的人。總有一天,一切都會成為過往。這一生很漫長,可是這一生中最好最天真的時光卻轉瞬即逝,不任你挽留。」
女生在沉沉夜幕中回過頭看向自己,新涼突然發現她穿的天藍色長裙是和顏澤、蕭卓安一模一樣的那條。洗得發白,也只有她因為貧寒還在穿高中時的裙子。有著同樣長裙的卓安已經離世五年,有著同樣長裙的顏澤也已經不再是當年的顏澤。
那三個曾經最親密的好朋友,如今死的死,決裂的決裂。許多年後才得知,凝視著某個人的同時也錯過了某個人,失去的難以再續。在追求幸福的路上,人已經變得越來越孤獨。
學生時代的幸福感大多是在時過境遷後才被深切地感受到--
我們曾經共度的時光,
我們曾經經歷的晴雨,
都永遠無法再現,
如同太陽熄滅光芒後那最後
八分鐘的溫暖一去不返。
[五]
晚上回到家,按父親的安排本應住客房,但靜穎吵著鬧著要夕夜住她臥室:「高中時我好朋友過來都是住我房間,chuáng可以打開變成兩張的。這樣可以夜聊。」
家長不管她們,夕夜當然沒意見。
洗過澡各自睡下,夕夜想起剛才新涼說的「你是為了自己,還是為了靜穎」,好奇靜穎與新涼的關係,便直截了當問起。
「我和新涼?要說沒什麼也不可能。他現在有顏澤,本來不會多看我一眼。但是因為他爸的公司要上市,想爭取我爸公司的投資,所以他不得不抽空來『增進感qíng'。跟我在一起對他來說純屬事業,反正我也不相信愛qíng,雙方都是玩玩的。」
「這……其實靜穎,你不要這麼敏感,我所認識的賀新涼並不是那種市儈的人。」
「人都是會變的。」
黑暗中,聽出靜穎的聲音里透著悲傷,夕夜暗忖她也許受過什麼傷害。
沒想到靜穎接著說:「你是家裡人,我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和一個男孩從小就很要好,
小學、初中、高中都在一起。我很喜歡他。但我高二時被煙花炸傷眼睛和臉,他從此就和我疏遠了。所有男生都是這樣,喜歡的只是美貌,就算是日久生qíng難看的也不覺得好看,也總有一天他清醒過來,會接受公認的標準,覺得你變難看了。」
「……現在,眼睛和臉都看不出來啊。」
「以我們家這種經濟條件怎麼可能放任我變殘廢不管。臉很快就通過整形修復手術去除了疤痕,眼睛現在戴的是特別訂製的隱形眼鏡,但摘下眼鏡,還是半個睜眼瞎,治不好了。其實我很慶幸有那次事故,既讓我看清了世態炎涼,也讓我終於得到父母全心全意的關心愛護。」
夕夜在同qíng之餘突然想起一個關鍵問題:「……靜穎,這些事你有沒有對顏澤說過?」
「說過。起初我有很長一段時間真心誠意把她當朋友。可是後來發現她心胸狹窄心機很重,就對她沒那麼推心置腹了。和她保持距離倒不覺得她壞,她那些缺點通常可以掩飾得很好,只會bào露在身邊最親密的人面前,一旦bào露就破罐破摔徹底肆無忌憚地傷害最親密的人。做她的閨蜜或男友真是挺倒霉的。」
自己和顏澤相識十一年,仍在兜兜轉轉和她糾結不息,當局者迷,還沒有靜穎這泛泛之jiāo看得透徹,幾句話便點到人心。
破罐破摔肆無忌憚地傷害如今,最親密的人只剩下一個賀新涼。
這個男生,曾經的中考理科狀元,不死讀書愛耍小聰明,校運動會的獲獎種子選手,大夏天喜歡翻轉龍頭猛灌自來水,偶爾還為了兄弟和別班男生gān上一架,制服白襯衫被他穿得又帥氣又痞氣,笑起來燦爛得陽光都不敵……但都是曾經。
現在他只能手足無措地在學校旁的街道上,因顏澤的緣故受著連帶指責,再沒有當年那種萬事不懼諸事隨意的笑臉,淚光在眼裡隨著過往車燈忽明忽暗地閃。
只有一句話--
是我錯了,都是我的錯。
其實他真的不明白,最大的錯在於他不幸成為了顏澤心目中最親密的人。
但儘管他不明白錯在哪裡,你還是不得不從那一刻起原諒了他,因為你真懷念曾經那個渾身都是少年意氣的大男孩。
[六]
雖然學校已經停課,也沒有找到正式工作,夕夜在周一還是謊稱有面試離開了父母家,甚至沒在家吃早飯。被司機送回宿舍區後,她轉身目送加長轎車遠去,並沒有上樓,考慮到已經過了飯點,便步行去校外的農工商超市打算買包餅gān填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