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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58 作者: 夏茗悠
    「所以讓你看好季霄啊,以後儘量少讓季霄和顧夕夜見面。」

    亞彌神色凝重沉默許久,方才感到被子裡氧氣稀缺,把被子掀開至胸口,大口呼吸兩次,平靜之後又忽然笑起來:「那風間和夕夜這時候在房間裡豈不是很尷尬?」

    「你還笑得出來?還有心思笑別人?神經是麻繩編的啊?」喬綺用難以置信的眼神看向她,「這種時候應該制定個防守計劃了吧!」

    [四]

    沒有人能夠阻止愛qíng的發生,就像沒有人能夠挽回愛qíng的消逝。

    更讓人無能為力的是,你所以為的深qíng也許從不是真實的。

    [五]

    深秋的公園鋪滿了梧桐落葉,視野被染成金huáng色,陽光把微微顫抖的眼睫yīn影投在臉頰上。夕夜合上眼帘,聽同伴們踩過落葉發出的簌簌聲,眼前一整片耀眼的紅。

    「困了麼?」

    反應了幾秒才意識到風間是在問自己,夕夜睜開眼笑笑。

    「你昨晚幾乎沒怎麼睡吧?」男生臨著她撐地坐下,伸過胳膊墊在她的頸部和樹gān之間。

    女生順勢向他的肩微微靠過來:「我習慣一個人睡。你倒是睡得很踏實。」覷眼看見亞彌正在把野餐的食物一樣樣從包里取出往外擺,「她到底帶了多少吃的啊?」

    風間「噗嗤」一聲笑:「都是季霄背來的,她哪兒出了力!」夕夜把視線偏轉一點,季霄袖子挽至小臂靠上的位置,時而屈膝幫亞彌擺放東西,卻從不彎腰。

    他走動在太陽直she的區域,因此眼睛眯成fèng,微蹙著眉。又仔細一想,沒有陽光直she時,他也常這樣蹙著眉,否則便是繃著臉不說話,好像對面前所有事qíng都不擅長卻要硬著頭皮來處理,總感到十分困擾十分苦惱十分不qíng願,眼睛裡寫滿七八歲小男孩的那種執拗。

    夕夜從來不知道,在別的女生眼裡所謂的」酷」從何來,反而總覺得季霄很小很傻很可憐。

    雷同的場景變了個平行蒙太奇戲法,把思緒帶回了高二外出學農的時候。有一天全班徒步從學農基地走去附近的生態村摘菜,中午學校的巴士運來盒飯,女生們受到照顧,擠在車裡吃。

    男生們露天端著飯盒要麼站著吃,要麼席地而坐,可不巧是大風天,儘管努力背向風,還是免不了吃到『沙塵拌飯'。

    那時的夕夜不經意抬頭,隔著車窗玻璃在人群中看見季霄。

    其餘人都不時轉圈以應對難以捉摸的風向,笑著鬧著大聲嚷著,對腳邊的瓜果蔬菜表現出好奇,個別不安分者端著飯盒便追打起來。例外的只有季霄。

    新涼出國jiāo流,顏澤失憶,夕夜又和他為了顏澤翻了臉互不理睬,於是原本算得上班級核心小集體中核心人物的男生,少見地變得形單影隻。一個人站在距離大多數男生五六米的遠處,無論風向怎麼變化都巋然不動,眉間擰個疙瘩,露出倔qiáng又苦惱的神色,埋頭往嘴裡數gān淨飯粒。

    不知怎的,夕夜有點心酸,忘了他曾經怎麼冤枉自己,此刻只想叫他進車裡來吃,又想起自己沒有這種立場,喊出聲只會惹人笑話,然而懷著無能為力的心qíng繼續看他,似乎又更加心酸。

    再仔細一點觀察,身型怎麼能那麼瘦,膚色怎麼能那麼蒼白,孤零零的姿態讓人不知從哪兒開始關心才釋懷。

    兩個女生很快吃完,起身把空飯盒放在指定地點,結伴去水池邊洗手。夕夜低頭時用眼角餘光一掃身旁的兩個空位,又動了叫季霄進來的念頭。這念頭獨自與許許多多顧慮相抗衡,成了反覆的拉鋸戰。

    男主角大概想都沒想過,哪個角落的哪個女生腦迴路拉幫結派各自為陣,由自己在哪兒吃飯引發了激烈的思想鬥爭。幾天以後偶爾回想,女生也覺得是不足為道的小事一樁,小得幾個月後甚至徹底想不起。

    但幾年後同一個人同樣的張望將她拽回曾經,一切都歷歷在目,一切都讓人難過。

    沒有做錯什麼,卻總想說對不起。

    不明白是為什麼。

    身影移動到何處,目光焦點便跟隨去向何處,風間不是沒覺察,他不知道該怎樣挽留,就像不知道怎樣挽留過去所有離開自己的人,父親,以及夏樹。驀然抬頭,秋日的天空一碧萬里,綿延無際的蒼綠樹葉間漏下跳躍的陽光,桂花被夾在風中,落在夕夜纖薄的後肩。明明是和暖溫馨的畫面,卻讓人想起感傷的斷點。

    和夏樹是坐在大學校園風景區的長椅上分手的。同樣是落英繽紛陽光明媚的日子,當時並沒有覺得痛苦和依戀,內心平靜如鏡。

    夏樹說這段感qíng從一開始就是錯的,風間也沒有提出反對。

    初中時在補課班一見鍾qíng,卻因為夏樹父親工作調動兩人天各一方,無法得以成全的悸動過度誇大了對方在自己心中的分量,本不是完美的人,卻因相思漫長幻化成完美,結果愛慕的也不是對方,而成了自己的想像。

    如果高中重逢時沒有決定jiāo往,最初那驚鴻一瞥很可能成為貫穿一生的美好回憶。可現實卻殘酷地讓一對qíng侶各自意識到對方和自己心目中那個人有多大差異,不是粗心與大度所能掩蓋。

    「樂觀地說,總算成全了一個夢想,哪怕這夢想和自己預期的不一樣,總好過陷在遺憾里不能自拔。」

    猶記得夏樹說這話時漫不經心的口吻,也記得自己當時感覺到彼此的心理距離漸漸拉開,卻壓根沒體會出痛徹心扉的憂悶,就像看見與己無關的電影片段中令人懷念的風景漸漸遠去。

    兩個月後的一天晚上,風間被大雨困在便利店門口,積水的地面反she的車燈光有節律地刺激著眼眸,忽然想起什麼,回頭看向明晃晃的店內,夏樹穿著松葉色的裙子、紅色睡褲和白色羽絨服,一身滑稽行頭,不協調地出現在貨架間。

    眨眨眼睛,她便消失了。再眨一次眼睛,眼前陡然一片空白,耳畔響起自己曾經在這家店對夏樹說過的話:「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店裡請來的迎chūn吉祥物。」

    再次轉向店外街道時,瞳孔前已蒙上一層霧氣。

    原來悲傷濃縮成左胸腔里一個滾燙的球體,徹底取代了心臟,所以才感覺不到心痛。

    [六]

    「季霄,你跟我去那邊走走。我有話跟你說。」亞彌鼓著臉,把手cha在衛衣口袋裡,又把手肘橫向撐起來,看起來像叉著腰。

    男生注意到她的虛張聲勢,以最快速度配合她把零食歸攏收拾好,幫她多拿了件外套,趕上來。

    「怎麼了?」

    「我跟你說啊,你以後別像蝴蝶似的在夕夜周圍繞啊繞了!」

    「噗--」男生不管她發火的原因,先笑起來,「我哪裡像蝴蝶?」

    「說像蒼蠅你樂意嗎?人家有男友的好吧,什麼時候輪到你獻殷勤了?」

    「你gān嗎飢不擇食啊,什麼樣的醋都亂吃。」依然笑著。

    「……我沒有吃醋!哎--我懶得跟你說。反正你和夕夜就是太不像話了!把我和風間當作空氣啊!」

    女生越是生氣,男生越把她的反應當有趣。

    「夕夜和我從高中就是好朋友,她又沒有家人,我就像她的家人,我能對她不理不睬嗎?你乖一點啊。」

    「別把我當小孩了!喬綺說男女生之間沒有好朋友沒有好兄妹,只有男友女友和曖昧對象!總之我不許你再搭理顧夕夜了!」

    「又是喬綺。」這才斂起笑容,「你也有點主見好麼?老聽她挑撥gān嗎?」

    「喬綺才沒有挑撥!本來就是這麼回事!我給你帶的咪咪蝦條都被你拿去討好夕夜了!」

    「……就為了個蝦條……你要這麼較真我就沒辦法了,哪有這樣無理取鬧的。」

    「光是我較真?生氣了你不可以哄一下嗎?就知道狡辯!」

    季霄不再與她拌嘴,繃著臉把頭別向另一邊,一言不發。沉默了十幾秒,亞彌跟著走了幾步,心裡發慌,生硬地搭訕說:「這是在哪兒?你認得回去的路嗎?別到時候和他們走散了。」

    男生回頭,看她一副急急地改過了不承認剛才鬧過彆扭的神qíng,氣也消了一半,順著台階下:「這條路就是往回去的方向。」

    亞彌上前揪住他袖子,直接戳他一下:「你怎麼氣xing那麼大,黑面gān嗎啊?反倒像是我做錯了什麼似的。」

    「你還沒錯?哪有你這麼冤枉人的?」心平氣和地牽住她。

    亞彌覺得這一場白鬧了,一點沒讓季霄認識到問題的嚴重xing,心裡堵得很,又不敢繼續發火把季霄徹底激怒,靜下心想想,經過提醒,說不定季霄會有分寸,決計還是和喬綺再商量商量對策。

    回程車上,亞彌甩了明顯的臉色給夕夜,敏感如夕夜者立刻覺察出來。事後問季霄,季霄把這一鬧當笑話轉述給她聽。

    「我們除了在學校意外碰見,其餘大部分見面的時候她不也在場麼?這也能生氣啊?」

    季霄也笑了:「都怪喬綺給她亂灌輸奇怪思想,她其實就是個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兒,經不住煽動。」

    「這哪兒叫煽動?這是空xué來風吧。」夕夜長吁一口氣,「我們倆能有什麼啊?要發生點什麼早發生了,在你和顏澤jiāo往前就發生了,我和你的關係可比顏澤和你的關係好得多,退一萬步說,真想發生點什麼,在你和顏澤分手後也早該發生了,還輪得上亞彌出現麼?真搞不懂現在的人都是怎麼想的。」

    「……就是。不過亞彌也沒有惡意,鬧得再凶哄一哄就好了。」

    「……小心眼……難道有了女友的人都不能和異xing說話了?」

    「怎麼可能呢?」季霄在下一輛車過來前換到夕夜的左側走,「話說回來,你最近和易風間怎麼樣?」

    「……」夕夜遲疑了一下,「我想跟他分手。」

    「啊?」語氣詞淹沒在車輛經過時的呼嘯聲中。

    [七]

    面試原定於下午兩點開始,夕夜一點五十分到達電視台,說明來意後由工作人員帶到會議室等待,但直至四點都再沒有人來過問。女生忍不住沿著走廊在附近走動,幾個辦公室里的人都行色匆匆看起來很忙碌,她也不敢貿然打擾。又過了半小時,最初那個引路的工作人員才又出現:「人事部現在正忙,你稍等一下吧。」

    夕夜只好又回到指定座位坐如針氈,懊惱著應該帶本書來打發時間,哪怕有本雜誌也好。無意中瞥見裙邊磨毛了,伸手把那一段折進去,用指甲掐出新邊。接下去的時間,大部分jīng力都放在猶豫是該離開還是留下繼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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