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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51 作者: 夏茗悠
阮萌瞪了他一眼。男生馬上舉雙手投降:「殺傷力不減。」
「但是我還是擔心你,視力暫時恢復了,以後還會不會出現類似的qíng況,如果在馬路上突發失明可是很危險的。」薛嵩一臉嚴肅。
阮萌不以為意:「讓我自己來擔心我就夠了。」
「好,那我來擔心點跟我也有關係的,我們倆的事怎麼說?還能恢復到失明之前嗎?」薛嵩剛說了個開場白,陳嶧城就識趣地立刻站了起來,揚著拇指指了指門外:「我去找一下洗手間。」
「出門右轉走到盡頭再左轉。」阮萌告訴他。
男生又做了個感謝手勢,一閃就不見了。
「當然可以恢復到失明之前,就看你怎麼想了。我也覺得和你在一起很……夢幻,有時開心有時忐忑有時怦然心動,但我不想跟你jiāo往。」
「為什麼?」
「因為我們才剛一起度過了一年。如果現在就開始jiāo往,接下去的兩年做什麼?手拉手在校園裡散步?然後覺得沒激qíng,開始吵架,鬧分手?qíng緒波動那麼大,總會影響學業,到最後考不上理想的大學,又反過來把責任全部推到對方身上,從此反目成仇?我覺得生活中有你挺好的,但我不覺得到了要為你改變人生軌跡的地步。」
等阮萌把話說完,薛嵩已經完全出神了,許久才深呼吸回到現實:「你想得真遠。」
「沒錯。我是個一貫頭腦發熱的人,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件事上把所有的可能xing都計算過一遍。」
過半晌,男生忽然笑起來:「你都不像我最初認識的那個阮萌了。」
「最初認識的?無法直視那個嗎?」
男生微怔:「你怎麼知道的?」
「這還用問,陳嶧城當然會告訴我。而且本來就是我讓他去問的。」
「早知如此就不應該把話說絕。」
「說得不錯啊。都失明了嘛,當然無法直視啦。」是她故事重提,提了之後立刻覺得斤斤計較沒意思,又靈巧地轉了個彎。
「好吧,這個暫且擱置不談。明天有空嗎?我記得你說過想坐江上遊輪……」
「等等。我沒有說過。」
「你寫過。」
「……你怎麼知道是我?」
「字裡行間全是你,明顯得快要從屏幕里爬出來了。」
「可是我不能去。明天爸媽都在家,肯定看著我。」
「後天?」
「後天也不行,我表姐結婚。很早就定下來讓我當伴娘。」
「你當伴娘?那你表姐長得該有多好看!」
「你說對了。」
「但是結婚應該不會花一整天的時間吧?」
「中午酒席,但是起碼三小時才能結束吧。然後從酒店趕到江邊至少也需要一小時,而江上遊輪晚上是不開放的。趕不到。」女生聳聳肩表示遺憾。
「我們打個賭吧?賭婚禮會不會在三小時內結束。」
阮萌抿嘴笑了:「你應該知道關鍵不在這裡,其實主要是我並不想去。」
「我知道我知道,你也不是已經對遊輪失去興趣,只不過是不想和我一起去。但我就是想打個賭。我覺得婚禮會在三小時內結束,而你會在停船之前趕到。」
阮萌用略帶同qíng的目光凝視他:「你應該知道這是由我控制的,是我決定的事,我不想見你只要走慢點就好了。你都已經輸了還賭什麼?」
「是啊,已經輸了。可是你聽說過吧?賭徒輸紅了眼才會下更大的注。」
可能是視線模糊的緣故,這時阮萌眼中的薛嵩和往常反差很大,他臉上掛著笑,但又並不在笑,一派天真的神色,卻又好像內心篤定。阮萌想起了在走廊上一臉冷漠地說自己頭髮顏色感覺很熱的薛嵩,相比之下眼前這個薛嵩倒顯得有點可悲,不,是特別可悲。可是阮萌不僅得意不起來,反倒有點難過了。
[五]
婚禮用時沒到三小時,賓客們離場散去,身為伴娘的阮萌還幫著打掃了戰場,最後準備回家時一看時間,全程用時兩小時四十分鐘。女生對著手錶兀自笑了笑:「說了吧,這是由我控制的啊。」
可是下一秒她又改變了主意。既然不緊不慢沒有特地追趕時間,也沒有超時,不如就去一趟。不是什麼刀山火海,聽天由命試試看也不錯,反正雙休日的下午不可能不堵車,能準時到達的可能xing幾乎為零。
阮萌對父母撒了個小謊,說和女同學約好了逛文具用品商店。父母念在她住院半個多月也悶得慌,就放行了。
起初她是轉身回酒店化妝間準備卸妝換裝的,可剛進電梯又改了主意。便裝的涼鞋和裙子那麼日常,在學校晚自習都能穿,每天想見就能見到的形象並沒有什麼亮點。可是伴娘裙卻不同,這可能是十八歲成年前唯一一次讓薛嵩看見自己穿禮服的機會,雖然不太可能乘上遊船,但肯定能見到薛嵩。有點想讓他見識一下自己與在學校時反差巨大的形象。
穿什麼鞋又是個頭疼的問題。穿著伴娘裙換成跑鞋顯得不倫不類。可是原本的高跟鞋並不太合腳,撐過整個婚禮已經磨出了兩個水泡。阮萌想了比較折中的辦法,還是穿著高跟鞋,打車去。
預計得沒錯,雙休日下午的中環到處都是huáng色擁堵,廣播裡不斷播送著「某某路段發生追尾」「某某某路段發生多車追尾」的消息。這倒也罷,在jīng神衛生中心門口堵了將近二十分鐘動都沒動,算是一個哲學意味的隱喻嗎?
好不容易下了高架,剛暢行了兩個路口,又堵了長隊,司機師傅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平時這裡也不太堵啊。」他撓撓頭,還在為自己選錯路線的失誤懊惱。
紋絲不動地等了一會兒,路況廣播終於送來了令人遺憾的消息,前一個路口發生了超跑相撞的事故,現場發生火災。
「啊,難怪剛才看消防車過去了。」司機師傅後知後覺反應過來。
「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在車流量尖峰時間段開著超跑出來撞車。」
「現在都是有錢人開超跑,可是光有錢沒有技術也不行啊,跑車又不是什麼人都能控制的……」司機師傅開始絮絮叨叨,阮萌只覺得他的聲音越飄越遠。
車窗外天色已經明顯暗下去,看來是趕不上了。
雖然一開始是打定主意不上遊輪的,可是最終因為客觀因素沒趕上卻反而有了失落的感覺。
阮萌聽見前方依稀傳來消防車的警報聲,她眯起眼,往遠處望去,天空灰了一角,濃煙上升到阮萌所在位置能看見的高度已經失去了本質的重量,變得輕盈稀薄,只像有人在窗口點了一支煙。
關於過去的回憶也是如此,無論當初的qíng感多麼濃烈,經過時間稀釋,也變得既輕又薄。阮萌攥緊了絲質的伴娘禮服裙,想起剛進校時為了引人矚目每天換兩三次衣服的日子,那時候在穿衣鏡前360度擺著各種pose的自己在室友眼中是多麼可笑,而後來也有過jīng心挑選每天穿著的時候,卻不是為了成為眾人焦點,只為讓一個人看見時眼前一亮。
與其說是因為沒趕上遊輪而失落,不如說是沒能給薛嵩展示穿禮服的自己而有點遺憾。
司機師傅跑去前面事故現場看了看,回來說:「還有得弄了,車子碎片落了一地,打掃起來都要好一會兒。還好人沒事,一個小年輕,還在坐在馬路邊傻笑呢。」
「師傅,我就在這裡下車可以嗎?」女生突然說。
司機師傅愣了一下,馬上喜出望外地飛快點頭:「可以可以,你怎麼過去?乘地鐵?這下好,我能找機會變道右轉了,解脫了解脫了!」
阮萌付過錢,牽著長裙下了車,橫向穿過靜止的車流,往地鐵站方向走去。高跟鞋硌得腳疼,但是可供呼吸的空氣品質卻比車裡好多了。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
回想起第一次在電話里被薛嵩劈頭蓋臉呵斥的qíng景,兩個人怎麼可能想到會有今天。
[六]
「阮萌?我們班校服數量少了,你看看你那邊是不是有遺漏的?」薛嵩事先已經打過無數電話把有嫌疑的人都排查了一遍,阮萌是最後一個,嫌疑已經上升到99%,薛嵩盡力克制。
「你誰啊?」阮萌趴在寢室書桌上有氣無力地問。
「我是代理班長,薛嵩。」
「哦,有四包衣服在我這裡,我現在回寢室了。」
對方輕描淡寫的答覆讓薛嵩的憤怒值又上升了一個level:「……那你能送回來一下嗎?」
「不能。」超級理直氣壯。
「什麼?」對方的厚顏無恥程度讓薛嵩倒吸一口冷氣,如此不講道理的劇qíng還真是讓人措手不及,男生困惑地確認對方的意思以免出現誤會,「不能送回來嗎??」
「不能。反正校服發下去又不能馬上穿,軍訓沒有結束,今天發和明天發有什麼區別?」
薛嵩徹底驚呆了,他不理解,為什麼明明是自己在理,率先bào躁發火的卻是對方。
「但是今天發下去如果數量缺少或者有個別同學尺碼不合適馬上就可以得到反饋,去補充更換。等明天全年級校服都發光,有些尺碼可能就領不到了。」
「放心吧,校服多得很,不至於斷碼。」
「阮萌,這樣吧,我過去你寢室樓下取好嗎?」
「不好。」
「你就拿下來一下也不行嗎?」
「不行。我今天血都快掉光了,堅持站軍姿那麼久還被老師硬拉去搬校服已經很累很累了,現在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空手走下樓對我來說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更別提還要搬那麼幾大包校服。」
「可是我們每個人不都站了軍姿麼?搬校服的也不止你一個……」薛嵩的說服工作根本沒有展開,對方就突然掛斷了。
半晌他才回過神來,執著地把電話再一次撥過去,這次已經控制不住qíng緒了:「阮萌,你到底有沒有集體意識和責任心?把班級其他同學的衣服領走後隨隨便便帶回自己寢室,只是讓你送到樓下你都不qíng願。說實在的我還從來沒見過這麼……」
「你在樓下嗎?」女生自顧自地問。
「我一直在樓下,要是能上去拿早上去……」男生話音未落,又被女生簡單粗bào地打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