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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23 作者: 夏茗悠
    截止到現在的局面是,有個男生在夏樹從cao場回到班級後突然yīn陽怪氣地朝她chuī起了口哨,接著夏樹發現先前聚在教室前半部分的一群男生女生都回過頭看向她,她有點茫然,直至聽見有瑣碎的笑聲和議論聲「就是她吧,是她自己吧」。

    過了長長的幾秒,終於明白過來,他們都認為以風間名義送歌給夏樹的就是夏樹本人。

    「惡不噁心啊。嘖嘖,為了自我炒作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趙玫在其中煽風點火。

    風間顯然並沒有注意到這些,站起身攏了一疊參考書帶上MP3往外去,看來是準備去閱覽室自修。他經過夏樹身邊時,起鬨達到了高cháo,男生腳下滯了滯,但以為這還是早晨點播誤會的延續,沒想到眾人的矛頭已經逆轉,想著過段時間這話題自然會被淡忘,所以也沒辯解什麼,不太在意地從後門離開了。

    夏樹坐回自己位子,口哨聲唏噓聲並沒有因此平息,反而更加肆無忌憚。這時夏樹已經陷入了兩難境地,也離開教室就會被說成是「追隨」,不離開教室又沒法溫課,jīng神還將繼續受到摧殘。

    恍惚間有種似曾相識感,好象是回到……

    回到了轉學前的狀態,甚至更糟。

    夏樹的遭遇不僅僅局限在這一節課----早晨在校門口被無理取鬧的低年級值周生糾纏,晨讀時被語文老師抽中背課文卻腦海一片空白,第一節課英語老師說只有一個人上周默寫沒過關,雖然沒指出那「光榮的唯一」是夏樹但誰都心知肚明,第二節課自由活動時間和黎靜穎聊天被老師逮個正著罰做了二十個伏地挺身,接著到了現在。

    還要忍下去嗎?

    有句話說,忍無可忍,無須再忍。夏樹不是缺乏勇氣和魄力,只是出於歉疚,可現在她突然意識到無論自己怎麼忍耐對方只會變本加厲,把一切搞得更加無可挽回。如果可以的話,夏樹現在甚至想把轉學前的那筆帳也一併算齊。

    女生擱下筆,緩慢地站起來,面帶微笑。

    教室里安靜下來,大家因不理解這古怪的微笑而jiāo換著眼神。

    「趙玫,這樣的競爭方式也太不磊落了吧?你對我有意見我們完全可以私下解決,沒必要利用這麼多人作為你的喉舌。」

    利用?眾人面面相覷,但最後目光無一例外都落在了趙玫身上。

    趙玫也許想過夏樹可能反擊,但她想不到夏樹會從一群人中單挑出自己作為唯一的反擊對象。

    雙方對峙的當下,黎靜穎正好從前門進來,暫時還沒搞清狀況,但已經體會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夏樹的視線稍稍偏離趙玫看向靜穎,又再次回到趙玫的臉上。

    「我知道你嫉妒我。」

    「什麼?」趙玫的聲音都變了調,「你說我嫉妒你?」

    「嫉妒被風間喜歡的我,因為你喜歡風間。看見風間送我回家不慡,聽見風間給我送歌不慡,每天我和風間說話而你智力不全、搭不上腔所以極端、極端不慡,因此而嫉妒得發了狂,不是嗎?」

    趙玫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得臉都漲成了紫色,發不出一個音節。

    夏樹乘勝追擊完成最後一擊:「的確,我比較幸福,出於道義在這種場面中應該忍氣吞聲息事寧人照顧你這個失敗者的qíng緒,但就像你一直宣傳的那樣,我是個不怎麼高尚的人,所以趙玫,很抱歉我被bī無奈揭了你的短。如果你不甘心,對我和風間之間的事依然耿耿於懷,那請光明正大放馬過來搶,因為我已經厭倦這些了。」說著指了指先前圍攻自己的眾人。人群開始漸漸散開,沒人願意自己淪為別人攻擊qíng敵的武器。

    惱羞成怒的趙玫從台板里抽出雨傘以極快的速度朝夏樹扔過去,但夏樹早有心理準備,輕而易舉地躲開了。

    「哎哎!你們怎麼回事?」班導出現在教室前門門口,狠狠地敲了兩下門,似乎她出現的瞬間正式趙玫朝夏樹扔傘的一刻。女老師厲聲道:「你們倆,是怎麼回事?」

    趙玫因為被逮個正著嚇得不輕。

    夏樹卻面不改色坦然對答:「趙玫喜歡易風間,所以攻擊我。」她高明在說的原本就是實話,只不過隱瞞了另一部分實話。

    班導看向離自己最近的馬尾辮班長:「是這樣嗎?」

    班長正為了夏樹沒有把大部分同學----包括她自己----參與起鬨的事供出來而感到慶幸,被問及時馬上無比確定地點了點頭。

    班導威嚴地皺眉指著趙玫:「你,出來。其他人自習。」

    (七)

    「真不敢相信你剛才這樣做了。」

    下課後夏樹剛出教室,黎靜穎就跟了上來,聽語氣,崇拜指數滿點。

    夏樹站定,卻是冷著臉:「真不敢相信你至今都沒這樣做。」

    「欸?」聽不懂怎麼扯上了自己。

    「其實應該站在那個位置,說那些話的人,你也是其中之一,不是嗎?」夏樹想到什麼,頓了頓,補充道:「當然,後面躲傘特技的部分暫且不談。」

    「你說……什麼?我?」

    「趙玫就是因為風間喜歡你才會把你反鎖在盥洗室的,難道我猜錯了嗎?」

    黎靜穎怔了三四秒。「猜中百分之八十,我想應該是『趙玫以為風間喜歡我』。」

    「現在趙玫年輕莽撞,小心計耍的不怎麼樣,一切還勉qiáng可控,那以後呢?……今天我突然覺得,如果一味縱容她,不告訴她什麼是對什麼是錯反而是害她。」

    「我……」

    「幾乎所有女孩都是成雙成對出現,沒有她你會感到很寂寞?」

    「嗯。」

    「就因為課間不想一個人去廁所,放學後不想一個人走從教室到校門這段路,選修課不想一個人去占座,體育課不想一個人開溜去小賣部買零食……所以就要忍受她時不時和你吵一架、打一架?把你反鎖在盥洗室里?所以就要驕縱她、害她?」

    黎靜穎斟酌著該如何為自己辯解,但卻找不到任何證據。夏樹真的是百發百中,沒錯,她的確就是害怕寂寞,但夏樹也許想不到她有多害怕,所以才一個反問接著一個反問表達她的無法相信。

    黎靜穎這樣的女生,如果身邊連一個親密的同xing朋友都沒有,就很容易被謠傳「孤僻」、「驕傲」、「曲高和寡」、「不食人間煙火」,而如果碰巧身邊常有男生陪伴,那麼「騷貨」、「狐狸jīng」、「水xing楊花」、「qíng侶終結者」的評價又會尾隨其後。

    有些女孩愛嫉妒,所以另一些女孩就會有這種煩惱。

    希望自己優秀。又不希望自己太優秀。左右為難。

    如果沒有趙玫,那麼一個人的敵意就會換成一個群體的敵意。像開閘、或者決堤,詆毀謠言從四面八方湧來,不要幻想它掀不起大làng。

    黎靜穎悶不吭聲。她看著夏樹的眼睛,肩膀有點無力地下垂。

    「算了,」夏樹長吁一口氣,「聰明、溫柔、冷靜,無論對什麼人都心平氣和優雅得體,絕對的公主氣質,就是黎靜穎。你還是繼續做你的公主吧。我顛覆的世界我來負責擺正它,你閃開點就好。」

    (八)

    擺正顛覆的世界?

    夏樹的第一步指的是找出送歌事件的始作俑者,使用即時有效的直接手段還以沉重打擊。

    上午第三節課間,廣播台沒有人,她決定等午休重新廣播時再去一趟。回教室的途中不經意一瞥,看見程司正在幫校工清理花壇,替換掉入冬以來就已枯死的盆栽。

    男生臉上依然停留著那種「程司式的笑意」,姑且不要用「傻笑」這麼犀利的定義,那至少也是莫名其妙不明所以的笑吧,哪個正常人會像這樣不分時間不分場合毫無理由地笑嘻嘻啊?袖子挽到手肘,讓人看著就覺得冷,不時呵出一團白氣,但是又稍能覺到他的溫柔。

    怎麼我會和這種人成為朋友呢?想想也不符合自己的作風。夏樹想笑。

    她沒走過去搭訕,徑直上了樓。

    按照夏樹的少女向審美qíng趣,在正常qíng況下是絕不會和程司這類人有任何jiāo集的,首先他不算非常帥,其次他缺乏萌點。所以最初接近程司的動機可以說很卑鄙----為了接近真正想要接近的人。

    可偏偏程司是這樣毫無yīn霾的光源般的存在,讓利用他的人無法不慚愧,不知不覺深陷進去,成為朋友,在乎他的想法,在乎他的喜憂,自己先付出了關心。

    出於對他已有的了解,在上樓時,夏樹腦海里突然閃過一種猜測,把自己嚇了一跳。

    即便如此,過後卻立刻就感到它的合理。

    ----以風間的名義送歌的人該不會是程司吧?

    如果真是這樣就真會叫人哭笑不得了。程司肯定不是出於壞心,也許是基於他所堅信的「夏樹喜歡風間」的考慮打算好好撮合兩人,結果反倒弄巧成拙好心辦了壞事。

    回想起來雖然一上午和程司有好幾次照面、對話,但他卻一直對送歌事件絕口不提,就他一貫的八卦來看很不正常;自修課夏樹和趙玫發生衝突時他竟也沒有出面gān涉勸和,就他一貫的多管閒事來看非常不正常;而自修課後看見夏樹就躲閃的目光似乎就更坐實了他的可疑心緒。

    夏樹有種預感,中午去廣播台即使調查出結果,自己也未必能成功實施以牙還牙的報復行動。

    (九)

    在食堂窗口前排隊時,夏樹還猶豫,上次吃飯五個人聚在一起,最終不歡而散,那麼今天自己是應該繼續融入他們的小集體,還是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獨自糙糙打發一頓午飯。後來她發現,決定並不需要自己來做。當她端著餐盤向已經各就各位的四個人走去時,趙玫突然出其不意地把一摞書堆到了剩下的唯一一個空位上。動作非常明顯。

    女生一怔,在原地定住。

    風間置身事外,仿佛完全沒看到夏樹和趙玫。

    黎靜穎為難地抬頭看看夏樹,又看看趙玫,反覆幾次,最後還是選擇和她的「閨蜜」統一戰線。好在夏樹本來就沒有盼望這好好小姐能夠大義滅親,所以也就無所謂失望。

    真正讓夏樹失望的是程司,他停下了筷子,明顯察覺到了事態,卻反而把頭低下去一點,之後再沒了動作。比起風間的漠視和黎靜穎的猶豫更可氣,夏樹差點就想當場掀桌,不是針對趙玫也不是針對風間和靜穎,而是針對程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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