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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23 作者: 夏茗悠
    AB兩班在場地問題上出現了紛爭,兩方派出談判代表,就出場而言,趙玫的氣勢比對方班級的中心人物qiáng不少,可過了半天,趙玫卻氣急敗壞地折回來,對坐在場邊的女生們叉起腰:「靠!單若水那個刁女人!我說兩班各占一半場地她都不同意!她是想怎樣!」

    夏樹往那塊空地望了望,的確不夠兩個班的長繩活動。黎靜穎站起來,拉趙玫坐下,自己跑去繼續和B班人jiāo涉,不到五分鐘就回來招呼大家準備跳繩。「她們把整場讓出來了。」

    如果不是被紛紛去活動的女生們落下,夏樹也許會笑出來。

    回想著開學以來自己和黎靜穎的每一次針尖對麥芒。其實迄今為止也沒有任何直接證據能證明黎靜穎的yīn暗面,有的只是猜度是直覺。但話說回來,如果她真是表里不一的壞女生,那段數就太高了。

    而與此同時,程司也正為別的事後悔。

    一個過失是不是用一句抱歉去彌補就夠?

    一次誤解是不是心懷內疚相逢一笑就能消除?

    一種虧欠是不是可以用在其他方面無盡的給予來替代?

    若有人能看清日界線旋轉的方向,懂得時間原來是個圓,就不會從一開始就執迷不悟踩進循環的怪圈。

    體育課的後半段,老師結束了自由活動。男生們被調去喧鬧的籃球場上打練習賽。女生們則被發配到室內玩「貼膏藥」的傻氣遊戲----老師們還偏偏蠢得要命地堅信「女孩子們一定會玩得很開心噢」。

    夏樹在遊戲中走神,身體一震,原本貼住自己的夥伴拔腿就跑,而另一邊已經被人貼上。回過神之後才發現身邊的人是黎靜穎。

    沉默須臾,黎靜穎猶豫著開口:「吶。夏樹,我不想與你為敵,說實話我連為什麼和你掐架都不明白。這麼爭爭鬥斗下去既失格又無趣,和解吧。」

    夏樹側頭看她,點點頭,沒說話。

    黎靜穎開門見山地說下去:「雖然這時候直接提這樣的問題有點唐突,不過請你體諒一下我----你是不是喜歡阿司?」

    「……沒那回事。」

    「可是阿司----」

    「剛才課間在抽屜里找小靜的筆記,沒看見。是被你拿去了麼?」風間帶球過人,三下五除二晃到程司面前。

    「嗯,她借給我了,我正在抄。」程司防守得緊,不給任何機會。

    「抄完給我。」風間假動作非常連貫,但沒成功。依然被堵得沒有出路,球怎麼也傳不出去。

    「我已經抄完了,現在我的在秦珊珊那兒,後面還有王婷排隊等著。」

    「還真是混亂,你們上課都在gān嘛?自己不抄筆記的嗎?」

    「你不也一樣。」

    「我不一樣,我只是查漏補缺,兩分鐘就可以用好。」風間說,「那你和秦珊珊打聲招呼,讓她抄完給我。」

    「不可能,剛才我聽她說是因為夏樹向她借筆記所以她才想借『完整版』對比一下。不過,你完全可以去和夏樹商量下cha個隊。反正夏樹她----」程司抬了頭。

    「----喜歡你。」

    靜穎扭頭看向夏樹下一秒變得驚詫的臉:「其實你知道吧?」

    與此同時,程司抬頭,淡然目光落在少年英氣bī人的面孔上。

    「嗄?怎麼可能嘛?怎麼可能!」夏樹的表qíng立刻又由驚詫變成了難以置信。

    先是對你大獻殷勤,又尷尬相待,這番表現分明似曾相識。「說起來,他算是我小時候的朋友了……他的想法,我哪有不清楚的道理?」靜穎有著十分qiáng烈的想要灑脫地笑笑的願望,但沒能實現。表qíng有些難看。

    「喂喂,胡說什麼?除了趙玫你還想給我製造多少這種莫名其妙的緋聞?夏樹?饒了我吧。」風間的表qíng變得極不自然。

    「和趙玫那種玩笑不同,這可是上次在科技館夏樹她親口對我承認的。」程司低下頭再一次妄圖斷球。

    「但既然你說你不喜歡阿司,那就算我請你----」靜穎索xing轉過身面朝夏樹的側臉。

    「如果你真的不再喜歡小靜。那就算我求你----」程司對風間手裡的球突然沒了興趣,挺挺身站直了,很鄭重地。

    ----千萬不要和阿司在一起好麼。

    ----和夏樹在一起試試吧。

    是誰的聲音呢?那樣輕,卻那樣清晰,經久不息地,回dàng在夏末秋初悶熱的空氣里,融化在花香瀰漫落葉輕揚的校園裡,混雜在無數句平凡得聽不見的「把球傳給我」和「XX,快跑」里。十月的天,不僅雲朵少得可憐,連風也吝嗇得只給那麼一點,可是聲線卻憑空綿延到無窮遠。

    吶,你聽見了嗎?

    第四話

    (一)

    天空中滾過的第一聲雷壓著下課鈴聲響起。

    鉛灰色的斷雲被風牽扯著在頭頂上疾走,腳下的光影也隨之搖曳奔逃。

    籃球場四周jiāo錯向上的高大鐵絲網把暗灰色的背景分割開來,世界像是磨光又碎裂的鏡片,只在冷色調的空間中折she出一點點微薄的亮光。

    男生沉默的臉在悶熱cháo濕的場景中變得分外朦朧。

    原本心好似浮雲。肆意任為地遊走。

    只一秒鐘之前。還陳在夏日的烈日下安靜地被曝曬,沒有半點yīn霾。

    可是這一秒,卻像海綿突然吸了水,沉重感驟然漲滿了每根血管,而真正的血液,卻好像倒進了倒掛的點滴瓶,一滴一滴地憑空流逝gān淨。

    就是這樣猛地全身無力不知所措的感覺----在程司對自己說出那句話的當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bào漲而來。

    ----如果你真的不再喜歡小靜。那就算我求你,和夏樹在一起試試吧。

    大顆的雨滴砸在臉上男生們瘋跑進教學樓。但風間和程司有好一會兒,一動都沒有動。

    手中的籃球掉在微cháo的球場上,一下,兩下,越來越密集的擊地聲。

    像星雲爆裂時盛大卻寧靜的聲響。

    (二)

    風間和程司一路沉默地往教室去,經過體育館時正碰上夏樹和靜穎在門口檐下避雨。看見那兩個T恤半濕的男生,女生們也有些尷尬。

    沒有一個人說話,可滿世界卻都是破碎凌亂的聲音。

    半響後,風間悶聲問:「下雨不方便,我打車,你順路一起麼?」

    夏樹反應了十幾秒才意識到對方實在對自己發出邀請。即使有了意識,也並不意味著麻木的神經得到了緩解。

    點頭應下只是條件反she。

    直到腦袋昏昏沉沉地回了教室收拾了書包跟著出了校門才猛地反應過來,這個「一起」不是指以往的「大家一起」,而是指「兩人一起」。有本質差異。

    女生家所在的小區門窄,計程車開不進去,風間堅持要送她到樓道門口,也下了車,只是沒注意腳下,不慎踩入人行道旁的積水裡,鞋和褲管都濕了。等到抬起頭,依然蹙著眉。

    夏樹沒話找話:「這是我奶奶家,爺爺單位分的房子,所以有點年代了,也有點破。」

    「難怪,我說你家怎麼搬了。我初中時的英語老師也住這小區,我去他家補習過,感覺魚龍混雜。」

    「因為居民多嘛,的確什麼人都有,就上周還出了瘋子打死人的事件。」

    「嗯,新聞里看見了。」

    「那瘋子我幾乎每天都看見,有時候會突然湊到人面前傻笑,不覺得嚇人,可沒想到居然會失控攻擊人。」

    「聽著真不安全。」男生沉吟片刻,「你周四下午有在校分層補課的科目嗎?」

    「數學。」

    「那就是周一、三、四會比平時晚點,我周一周三和你是一樣的,就是周四留下來多等一節課,沒事,反正可以在教室寫寫作業。」

    夏樹起初沒明白男生盤算這些做什麼,片刻後惶恐地拼命擺手:「哎呀,不用,你不用每次晚放課都送我回家。」

    男生沒理會她,兀自說下去:「不過我這人做事沒恆心,不知道能堅持到什麼時候哈。」

    「其實就連今天我都覺得是意外驚喜了。該不會,又是和阿司打賭輸了吧?」

    「沒打賭,不過和阿司確實有關。」

    夏樹歪頭想了想,立刻猜中了:「他又做多餘的事了!」

    「所以說,你別再生他氣了,否則他會gān越來越多的蠢事。」風間笑出一點。

    女生有點晃神,記不清這究竟是不是第一次見風間這樣的神qíng,發現其實他似笑非笑的此時比一貫的撲克臉帥氣。

    風間眼睛裡那點邪氣微微顯露著他的桀驁不馴、玩世不恭。這種眼神,夏樹再熟悉不過。

    因為他優秀,周圍人總會自覺主動為他辯解「他話不多但態度真誠隨和」、「他不是心機重而是聰明睿智」、「他絕不孤高冷漠只是感qíng內斂」等等等等,然而這一瞬,夏樹突然感到,風間和自己至少有某個yīn暗面是相似的。

    他注意了他說話時的表qíng語氣卻沒注意內容,只是維持著疏遠的禮貌。

    (三)

    「真的麼?剛才一進教室就聽她們在說,夏樹和風間jiāo往的事qíng是真的麼?」一大早趙玫就咋咋呼呼擠到黎靜穎面前。

    「不可能吧。」黎靜穎遲疑了一下。

    「她們說昨天看見風間居然甩了阿司和夏樹一起回家。我就說那女人搭三搭四不要臉!」

    黎靜穎低頭重又專注於英語單詞,敷衍式地接著話。趙玫最終覺得無趣,去其他活躍的八卦堆探聽消息。

    其實,昨天下午的事qíng連黎靜穎也感到突然。她和夏樹一起出體育館,親耳聽見風間對夏樹說「一起回家麼」。

    黎靜穎詫異於風間為什麼會邀夏樹回家,沒太注意程司接嘴說「我還有點事你們先走好了」。

    傍晚清新水汽中氤氳著曖昧的香糙氣息。目送夏樹和風間彆扭地跑遠後,程司轉過頭看向身後的黎靜穎:「你帶傘了嗎?」

    「帶了,在教室里。」順口答著。

    「還好還好。」男生鬆了口氣般拍拍胸口,笑容陽光燦爛,「我沒帶,你送我回家吧。」

    「哈啊?」內心無力的感覺。不過,這也是程司的一貫作風了。黎靜穎笑笑,指著教學樓的方向:「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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