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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你怎麼敢斷定是我自導自演?」

    「你應該不認識瞿然,我搬來寢室和跟他分手兩件事是同時進行的,你應該只是聽薛濤和我說起過他,最多在學校論壇上看過模糊不清的手機照,他的樣貌你都不甚了解,更別提在遭到襲擊的瞬間認出他是瞿然,為什麼一向如此思維縝密條理清晰的兇手突然搞錯了注she藥劑使你倖免於難,因為你就是兇手,之所以選擇嫁禍給瞿然是由於你知道我和薛濤都對瞿然深惡痛絕,判斷很可能受qíng緒影響,衝動的認定他就是兇手。」

    「我從不覺得秋和你會衝動,」烏咪冷靜的說,「我甚至懷疑你像我一樣有反社會人格障礙,你在哪個領域都很成功,使人佩服,遭人妒忌,又使人畏縮,可你幾乎沒有感qíng,總是面無表qíng習慣把任何事當做一個個目標來達成,後來我才發現你的弱點,你只是假裝什麼都不在乎,不不流露喜惡以保護自己免受傷害,你說無qíng是你最好的武器,其實你在虛張聲勢,你根本就做不到無qíng,你的命門在葉玄,只要事關他,你就會失去判斷力,我知道。」

    「所以你殺陳研,是為了傷害葉玄,是我動搖?」

    「你可以說我從一開始的被動殺人變成享受這個遊戲了。」、

    「你從一開始就不是被動殺人,替我寫宿舍申請書,發神秘簡訊給我,寫殺人預告信給我,不停地送白茶花…..你一直都很享受這個遊戲。」

    「一切都因曾曄對你的惡意而起,你在學校有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話題女王,我好奇秋和這個謎究竟是什麼解,如果有人夠格阻止我繼續這場殺人遊戲,那個人只能是你,如果有人夠格跟我一決高下,那個人只能是你,如果有人夠格跟我談心聊天,就像現在這樣,那個人也只能是你。」

    「你是個自信的人」、

    「你的意思其實是說我很自負,」烏咪冷笑一聲「你應該直言不諱,我討厭虛偽,我確實自負,天才都自負,秋和你不夠自負,甚至不夠自信,所以比我還差了一截呢,你得承認,現在你揪出了我,一切都已於事無補,該死的差不多都已經死的差不多了。」

    「你說得對,我不夠自信,其實也不夠聰明,起初你高看了我,我想不通你為什麼要殺這些人,以什麼標準認定她們該死?難道也是為了和她們一較高下?」

    「她們不具備那個資格,我為什麼選擇殺她們而不殺別的人,你自己去找答案,我才不會告訴你,只要你一天困惑不解,對我而言有趣的遊戲就一天不會結束,現在你知道兇手是我,你想**舉報我了嗎?」

    「沒有,我知道你是針對我的,你刻意留下很多線索給我,無所謂落不落網,你一直把這定義為你我之間心智上的較量,現在我就在你身邊,把我滅口你就徹底輸了,既然我贏了,死又何妨,你自視甚高,苟且不是你的作風,要不要自首是你的事和我無關,你反覆說誰夠格誰不夠格,把自己的水準抬到那麼高的位置,想做懦夫也不能自圓其說了。一個有資格目空一切的人,首先是一個對自己行為付得起責的人。」

    烏咪緩緩的起身,隔著幾步距離回頭笑對秋和,這瞬間軌道區灌進一陣qiáng風,使她的身影顯得平靜又yīn郁的單薄,秋和想像不出此前她的瘋狂。

    「秋和有句話你說對了,『既然我贏了,死又何妨』。你還沒有贏我呢,我是不會去自首的,我當然會對我的所作所為負責,你知道我對負責的定義是什麼嗎?」

    秋和微怔一秒,突然有種不祥預感。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烏咪就在疾風中唇齒張合笑著說著轉身在進站的地鐵前跳下了站台。

    秋和震驚的站起身卻邁不開步,整個車站喧囂起來。人群從四面八方朝事發點湧來圍觀,周遭很快就被堵了個水泄不通,像置身一個密閉容器,不禁氧氣越來越稀薄,而且聲音那麼豐富卻全被隔絕在外,耳畔只剩她最後的言語在反覆重放--

    「你知道我對負責的定義是什麼嗎?

    是以命償命。」

    烏咪的確贏了。

    誠然,秋和對案qíng的了解遠遠談不上真相大白,還有無數疑問她原想問烏咪得到答案,對方卻連個缺口連條fèng隙都沒有向她敞開。

    烏咪一死了之,就是秋和沒想過的結局。

    她僅憑現在手中的證據根本無法為歐陽翀脫罪也無法為烏咪定罪。

    烏咪的自殺當然也引起了不小的風波。但拜她隨身攜帶的遺書所賜,很快就被定xing為感qíng受挫導致的自殺,並沒有立案調查,這封合qíng合理無懈可擊的遺書與其說是遺書不如說是qíng書,男主角自然是葉玄,不用說,這也是她最後對秋和耍的一個詐。

    秋和不禁想起她說過的「高手下期一般能預估出對方十步左右的落點」隨身攜帶虛qíng假意的遺書需要多大的遠謀?只讓人覺得剛出現在前路的一線生機又被抹成漆黑,她的可怕在於她的走火入魔,也在於她無需再現身就能進入人的思想,她死了,你卻不能無視她的無所不在、

    可是她究竟贏了什麼?

    秋和總覺得最後這封遺書和她緘口的那些答案只是她贏面的冰山一角。這些略顯小兒科的計量不足以讓她直到最後都笑得那麼自信,她那得意的眼神使秋和永生銘記,仿佛在嘲笑秋和壓根對問題的核心一無所知。

    秋和借著幫烏咪整理遺物的機會搜查證據,但所得最多不過就是些無關緊要的東西,她找到烏咪平時經常寫寫畫畫的那本藍色日記本,她的紙張與寫給秋和的恐嚇信紙張一致。秋和感慨自己受了思維定式所限,認定日記本就是橫向翻頁,卻不想這一本偏偏例外。

    其中一些日記雖然沒有作證的價值,但卻使秋和更透徹的了解烏咪的內心。

    比如其中一篇。

    她說了一個有些無聊但是自以為還好笑的笑話,期待著有人會有所回應,結果很沒人品的,沒有人有半點反應,我明明可以擠點笑聲出來,讓她不至於太難堪,可是我選擇了沉默,然後聽著她在慢慢凍結的氣氛中僵硬地失落著,心裡突然升起了作為一個壞人的快來,一種殘忍的舒暢。

    再比如另一篇:

    收到一條簡訊,說什麼感謝你給我的幫助啊之類之類的,全都是些泛著腐臭味道的話,看得我一陣噁心,像消滅瘟疫一樣趕緊刪除了它。想做我的朋友的話,就不要發這種東西來給我,不管你是多麼的好意,很抱歉,我。不。領。qíng。再發這種類似東西來的人一律將開除出名單,等於是在謀殺我一樣,我還想多活兩年,謝謝!覺得自己的某些東西越來越尖銳了,不是說人會越來越沒有稜角麼,為什麼我逆生長…..說我幼稚麼?謝謝,這是我最樂於聽到的詞彙。

    整本日記看下來,秋和只覺得全身的汗毛都倒豎了,烏咪不止是無qíng又多疑,她看待人與事的角度都極其扭曲,覺得什麼都噁心,覺得什麼都包含惡意,於是自己也用帶毒的方式去回應。

    烏咪不願意和人jiāo往,不是因為jiāo際能力低下,而是因為過於自負,看不起身邊任何人,她一邊孤芳自賞,一邊以變態的嘲諷的目光打量這個世界,但她的dòng察力卻是超乎尋常的敏銳,雖然和葉玄的jiāo往不多,但秋和在日記中找到了明顯在評價葉玄的隻言片語:「別看他瘋瘋癲癲,其實城府深得很」不得不承認一語道破。

    結束了日記中的人xing探秘,剩下的東西就價值更低了,都是些雜物,看不出端倪,秋和一直認為她每次殺人後都收集了紀念品,也查證了每個受害人都丟失了一件私人物品,但這些東西烏咪沒有藏在寢室里,她名下的儲物櫃也遍尋無跡,除了手上三封含義模糊的恐嚇信,找不到其他證據來建立她與連環殺人案的聯繫,就憑這三封信,連立論都困難。

    第一封信單看內容--

    我知道你心裡留著舊qíng,雖已沒了根,卻還像鍛爐吐出火舌,你胸中還潛藏著,受苦者的一點矜持,我原諒你,因為愛你,所以容忍著,你的缺點。

    姑且認為烏咪得知了歐陽翀,曾曄與秋和的關係,這舊qíng指的是曾曄,受苦者指的是被父親拋棄的秋和,又提出了「愛」,或許指的是她所謂的心智上的惺惺相惜,又或許是想以男人口吻混淆自己的身份,如此解釋也算通暢,但無論從哪個角度而言她殺曾曄都是衝動殺人,這是一封事後追認的偽預告信,只不過是烏咪殺人後自己臆想的為民除害替天行道,談不上和案件有必然聯繫。

    「我原諒你」這句話顯然是典型的居高臨下的烏咪做派,但這些語氣,腔調,心態肯定沒有說服力。

    第二封信就更無厘頭了。「你自詡jīng通的那種崇高的惡,從來就不曾是你因恐懼而退縮,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隱藏的一切,是什麼讓你成為你。」通篇沒有能讓王一鳴,顧楚楚等人對號入座的指代,只不過是她對秋和本人的一種恐嚇加挑釁,和案件唯一的聯繫就是這封信出現的時間。

    第三封信突然從書信體變成了詠嘆調,出現了第三人稱。「世間一切都不可靠,無論多麼細心的塗脂抹粉,人的自私仍露馬腳,當那個進入沉沉黑夜的時刻來臨之際,她會正面直視死神,像一個新生兒,既無悔,亦無痕」這個「她」指的是陳妍嘛?可烏咪已表明殺陳妍的動機,為什麼又指責陳妍在粉飾自私?

    令秋和困惑的問題一個也沒有解決。

    烏咪厭惡幾乎所有人,但為什麼唯獨對顧楚楚,沈*,陳妍下手?姑且勉qiáng接受「殺陳妍為了刺激葉玄牽動秋和」這個牽qiáng的理由,那顧楚楚,沈*又有什麼特殊之處?

    秋和反覆研究當初從嗚米電腦里拷貝的關於顧楚楚和沈*的檔案,這些文檔和圖片的創建都是在沈*死後,也就是說這檔案里並沒有解釋她殺人動機的材料,為什麼人都已經被她殺死了,她卻還要追蹤調查她們?

    這兩個女生跟秋和一樣,都曾經或正在學生組織擔任要職,積極活躍,家庭經濟qíng況良好,社會事件記錄豐富,花錢比較缺乏規劃,校園一卡通消費記錄一團亂麻,體育鍛鍊記錄都很完整,但太完整了倒是反常,連理財方面都不拘小節的人,怎麼會漏打漏補的記錄一次也沒有?當然,她們也是受歡迎的女生,和秋和一樣可以請熱心的愛慕者或男友代打,這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

    秋和勞心勞力,到頭來卻徒勞無功,眼見著對歐陽翀的案子無法力挽狂瀾,而對死去的女生們也沒個jiāo代,抑鬱不可終日。

    又過了兩周,葉玄總算用他的方式搞來了曾曄案發當天歐陽翀居住的小區的保安監視錄像,他與秋和兩人在剪輯室盯著屏幕反覆找了一天,令人大失所望,竟然沒有找到烏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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