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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正想得入神,忽然見薛濤朝自己指過來:「現場這麼亂還讓閒雜人等來探班,你帶的什麼好頭!」
秋和一愣,回過頭。葉玄不知何時起已笑眯眯地站在自己側後一步的地方。
男生笑著沖薛濤喊話:「我怎麼就成了閒雜人等?我怎麼看也像個名角兒吧?剛才那誰……那邊打燈的,還以為我是男主角。」葉玄說著說著更露出自戀的笑容,指手畫腳比劃著名,「你們那男主角該不會是大街上逮來的吧?像當年逮王一鳴那樣。」秋和瞪他一眼:「瞎說什麼呢!小聲點!」
葉玄壓低聲音:「比大街上逮來的長得都寒磣。」一箭雙鵰地損人是他一貫擅長的。
「演戲又不是光看長相,你個外行人就別亂發表評論了。」
「你們拍電視還不是拍給外行人看的麼?站在觀眾的角度看,我們就喜歡眉清目秀的美少年。」
秋和掩嘴笑:「你和女觀眾的角度一樣。」「你又諷刺我娘了是吧?行,你就諷刺吧。反正我畢業就跟你去上海。在北京誰他媽一見我這張臉就說我娘。去年暑假下一趟江南。我cao,所有人都公認我最爺們……」
「不不不,你等一下……跟我?去上海?」這句話沒有哪個部分不令人震驚。
「對啊。」
「跟我?」秋和又重複一遍。
「是啊。你不是保研回上海麼?」
「嗯。」可是和你有什麼關係?
「那就是咯,你是我媳婦兒,我不跟著你跟著誰?你讀書,我肯定得找份工作在那兒待著陪你吧?」又是他一貫擅長的---根據荒謬的前提推得理所當然的結論。
葉玄的邏輯……
要立刻打消他這個瘋狂的念頭,絕對不能再在「是不是媳婦兒」的根源上糾纏下去。
秋和剛想張口說話,突然竄出個同班同學直拍她的肩:「我剛從系辦過來,聽見系主任對副書記說你們寢室那錫箔紙怪人出事被送去醫院了,我們寢室的人胡猜說肯定是人體自燃,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烏咪出事?」連秋和也一臉茫然。
【九】
正如秋和推斷,發生在學校里的一系列謀殺案全是同一個兇手所為。她一直收到恐嚇信和白山茶花,一直能感覺到自己和這幾起殺人案之間難以言喻的聯繫,但卻不曾想過,和自己幾乎形影不離的烏咪也會成為受害者,而且是唯一的倖存者。
案qíng早已藉助傳言的力量在校園中被演繹得人盡皆知。
當天,藝術系有集體拍片活動,全員去了郊區。患有日光xing皮炎的烏咪因不宜參加戶外活動留在寢室,但人去樓空沒有同學幫她帶飯,於是她只好中午自己下樓去吃飯。誰知竟在途中遭到襲擊,被乙醚麻醉,又被注she不明液體。
這次兇手出了錯,注she的不是氯化鉀飽和溶液。雖然留有針眼,但反覆檢測血液和尿液都一切正常。
事件過去幾天,警方錄口供取證都結束了,烏咪的父母接到通知赴京照顧她,系領導也隔日就來殷勤探望,室友沒有什麼幫忙的必要。秋和在酒店點了兩道有營養的菜,點了一份瓦罐湯,打了包帶去醫院看烏咪。女生口鼻處稍有灼傷痕跡,除此之外看起來已無大礙,qíng緒也沒有受太大影響,依然能吃能笑。
秋和靜靜地坐在chuáng沿,看烏咪天真地邊吃邊說網上看來的明星八卦,一向不動聲色的她臉上竟然不禁露出慍怒的表qíng。
烏咪趁父母出門扔一次xing飯盒的機會拽著秋和的衣服把她拉近,湊到耳畔:「我沒有告訴過警察,因為我也不確定---我覚得我看見了兇手,好像是瞿翛然。」
秋和還沒從這驚人的打擊中緩過神就又被從身後傳來的一聲喊叫嚇得魂飛魄散:「秋和你在這裡啊!我有事找你,快來!」
秋和拍著胸口回身看,薛濤在門口冒了個頭。
於是壓低聲音囑咐烏咪:「這件事先不要對任何人說,走漏了風聲,說不定要被滅口。」
烏咪用力點頭答應。她父母剛巧回到病房,秋和起身告辭,跟著薛濤來到走廊。
「烏咪爸媽把她筆記本電腦帶到病房給她玩了。她電腦幾乎不設防,連開機密碼都沒有。已經幫你翻過,因為你沒跟我說目標,我也找不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所以在帶走之前我gān脆用移動硬碟幫你一股腦兒全拷貝了,你自己去找。」
「硬碟呢?」
「回去給你。」
十一
最初感受到威脅時,我們都懂得要縮進厚重的盔甲。
但危險遲遲不來,總是不可避免地放鬆警惕,打開一條fèng隙露出一隻眼朝外張望,在自感安全的區域有限的活動,最後重又愜意地在和煦的陽光下散步。
我們的抵抗不能曠日持久,而僥倖卻與日俱增。
這便是為什麼在災難降臨的那一刻,每個人都說突然。明明早有先兆。
明明那些黑暗力量一直在往日常生活里悄悄滲透。
可怕的不是鬼魅,而是在不知不覺的時候,身邊最熟悉最信任最有安全感的人,變成了鬼魅。
連環殺人案在期末時鬧得全校人心惶惶,許多膽小的女生都離校回家,甚至沒有參加期末考試。但到再度開學,談論此事的學生已經明顯減少。
烏咪沒有在報導日來學校,不過就通電話獲取的信息而言,秋和覺得她賴長假期的願望多過恐懼心理。
她表面與烏咪依然是無話不談得閨蜜,內心卻對烏咪的話抱有懷疑。
她把那三封匿名恐嚇信取出又看了看。
第一封信中明確寫著「我知道你心裡留著舊qíng」,「因為愛你所以容忍著你的缺陷」,的確像是一個曾經的戀人心懷怨恨寫下的,但瞿然?未免離譜了些。
首先,就秋和了解的他而言,文學欣賞能力是極低的。除了不得不學的專業,秋和在與他jiāo往的那段時間內沒見過他碰駕照題集之外的書。且不談他理不理解波德萊爾的詩句什麼意思,秋和首先懷疑的起他上大學起沒讀過詩集。同樣是理科生,花花公子王一鳴的文學水平都比他qiáng。
其次,寫這封信的人心思多麼縝密。筆跡,紙張,塗改處,指紋,全都在故弄玄虛。怎麼會在對烏咪下手時出這麼大的錯,還在不能確定她是否記住自己長相時對她放任不管,自那以後,烏咪沒有遭受過任何威脅。
而第二封信上,寫著「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面隱藏的一切」。如果只是瞿然,未免也太不合qíng理。他對秋和的恨意最初源於無法掌控和不可捉摸。他對秋和的身世從來就一無所知,怎麼會突然放出一種「了解一切」的豪言呢?以對秋和的了解度論,葉玄的嫌疑比他大得多。
再者,瞿然其實是一個缺乏自信的人,殺人之前自負的發預告信的行為實在與他的xing格格格不入。
烏咪的指控最大的漏dòng在於,秋和在與她成為朋友之前已經和瞿然分手,烏咪與瞿然不同系,他又是個足不出戶的宅女,對他的了解至多不過是看過BBS上秋和八卦事件中幾張手機拍的面目模糊的照片。
人在被襲的瞬間處於驚恐的巔峰,會完全出於本能反擊,認知,辨識能力相應大幅降低,如果對方不是生活中極為熟悉的人,哪怕對著照片指認也幾乎不可能認定兇手,關於這點,有親身經歷的秋和確信無疑。
烏咪出於什麼目的要平白無故的誣陷瞿然?是為了掩護真正的兇手,還是與瞿然有什麼不為人知的過節?
秋和覺得,要解開這一連串的疑問,必須從最初的疑點入手--
烏咪的jīng神疾病究竟是怎麼回事?
陸教授在上課過程中就認出了坐在最後一排旁聽的秋和,課堂討論時他總喜歡觀察地下學生們的表qíng,以此來判斷他們的qíng緒。因此,無論那個全無表qíng,和他人也沒有眼神接觸的女生端坐在任何角落,總是異常醒目。
下課後秋和站起身收拾筆記本,在門口等老師跟她同行回辦公室。
「我兒子昨天還問起你什麼時候再去輔導他功課。我跟他說你這段時間忙著畢業。」陸教授笑著搖頭說,「還就是你製得住他,過年期間他是半頁書都沒看」。
「這陣子是比較忙,等我論文答辯結束就可以去了」
「那太好了!唉?你今天過來找我有什麼事啊?」
「是這樣的,我同寢室有個叫烏咪的女生,她在您的研究所接受jīng神方面的治療,您有印象嗎?」
陸教授聽見烏咪的名字眉間一展,顯然是想起來了,但他沒有接話。
秋和繼續說道「我想打聽一下她是哪方面的jīng神問題」
陸教授正色起來:「秋和啊,先不說這個烏咪是不是我的病人,即便是,你應該知道我不能透露患者的信息。」
「陸老師,這件事事關歐陽翀的那樁案子。」
「歐陽翀的案子不是很明白了嗎?和這個烏咪的病有什麼關聯?」
其實並沒有關聯,秋和不過是找一個容易說服陸教授的藉口,畢竟,那是他的得意門生。
「其中關聯,在我知道烏咪的病症之前無法百分百確認。我一直懷疑歐陽翀被人陷害了,您也許比我更了解他的xing格和為人,他犯下這樣的滔天罪行根本是不可能的,現在他死緩改判了無期,查明真相挽留一切還來得及,我覺得關鍵點就是烏咪」
陸教授停住腳步,沉默良久。
秋和屏息等他告知實qíng。
但理令人失望的是,陸教授嘆了口氣「不是我不想幫你,或者歐陽翀,實在是憑你的推測我不可能告訴你,這關係到我的職業道德,除非公安部門在辦案中確證了烏咪和歐陽翀案件的聯繫,需要取證,否則我不能向第三人透露病人的隱私」
陸教授守口如瓶也在意料之中。
抱著僥倖而來的秋和表示理解的點點頭,沒多做糾纏,在辦公樓前的岔路和他道別然後離開了。
周五下午,系裡通知大四生在會議室開會,每人最後核查一遍自己的總學分和各類必修課學分是否達到學位要求。原本只是個例行活動,到最後一學期,凡是最後想取得學位證書的人都理應修滿了學分,可是這次會議上,系教務處突然宣布:選修本系課程所取得的學分不能計入文學與藝術類學科學分,引起全體學生譁然。
「進校時明明只說了總學分不低於159,文藝類學分不得少於6,現在這種時候又來加附屬條件,不是坑人嗎!」薛濤一進寢室,就渾身戾氣的給了烏咪的椅子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