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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我在四教一樓自習。從窗口看見你的。

    ----這夢說明我喜歡你。

    秋和站起身,腿有點酸軟。她徑直往四教的方向跑去,一個chuáng樓一個窗口的往教室里張望。葉玄不在怎麼可能呢?最後她才感到自己著實可笑。

    回過頭,看見夢裡掛著帽子的枝椏上確實有個白色東西,走近後看清,不過是個塑膠袋。

    夢境和現實----他們在哪裡模糊了界限?

    又或者他們根本沒有界限。

    【八】

    秋和剛踏進寢室樓就被樓長叫住。

    「秋和,有你快遞。送快遞的打你手機停機,我看挺重要的就幫你收了。」

    「停機?」秋和掏出手機一看,沒有來電,難得耳根清淨,簡訊也只有一條,移動發來的「您的話費已不足十元」的通知,看來確實是下午打了太久電話已經欠費了。她謝過樓長,取了快遞----保送碩士錄取確認書回函,又向樓長買了三張100元的移動充值卡,以免再出現手機突然欠費的qíng況。

    樓長開始往筆記本上登記剛收的100元鈔票序號,逗留在值班室的窗口前的秋和突發奇想:「樓長我當時申請換寢室的申請書……您該不會還留著吧?」

    樓長從老花鏡上端抽空看她一眼:「當然留著啊。」

    「哈啊?」秋和喜形於色,興奮地抓住樓長胳膊,「能給我嗎?」

    「gān什麼?」

    「那個……其實那申請不是我自己寫的,不知誰幫我提jiāo的,我想看一下,也許可以根據筆跡猜到是我認識的誰。」

    樓長擱下筆,摘下眼鏡,拿出鑰匙去身後櫥櫃裡一陣翻找:「所以說你們不要總瞧不起我們老人家。什麼東西都收拾的僅僅有條,從來不能亂扔,指不定那天就能派上用場。你看看你們的寢室,亂成那個樣子,日子怎麼過得好,不是今天找不到這個就是明天找不到那個。我每天坐在這裡看這一屆一屆的姑娘們進進出出也有小十年了,現在的年輕人啊……喏,你看,保存得好好的。」樓長轉身坐回窗口前,從一個牛皮紙夾中拿出那張紙,「你可看不出筆記了,電腦列印的。現在的人都不會寫字,gān什麼都用電腦,要我說啊……這電腦有好處也有壞處,你看看,這多沒人qíng味。」

    「樓長您能把這個給我嗎?」秋和接過那張紙,「如果想要保存材料也應該保存我自己的申請書,對吧?我再寫一份補給你。」

    樓長想想這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叮囑她千萬要在周末前補回來,不能忘記了。

    「知道啦,太謝謝您了。樓長,您還能回憶起來是誰把這個給你的嗎?」

    遇上記憶力方面的考驗,顯然老人家就力不從心了。

    申請書雖是列印的,卻不是普通的列印紙,而是從本子上撕下來的橫格線紙,這點讓人想不通。在本子上手寫申請書是隨xing,用電腦列印出申請書隱匿筆記是刻意,那用電腦列印卻用筆記本紙張就是刻意中的刻意,從理xing角度很難解釋。

    遣詞造句的習慣與秋和很像,讓她有點驚訝,看來這個人非常了解自己。除此之外,就再看不出別的端倪。

    這時,樓長拍拍秋和,往她身後指去:「來找你的。」

    秋和回過神,抬起頭,看見葉玄正推著寢室樓的玻璃門走進來。也許是之前麻煩樓長廣播的次數太多,樓長看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沖誰來的。

    「你手機停機了?」

    「我剛知道。」秋和揚了揚手中剛買的充值卡。

    男生建議到:「gān脆一起吃完飯吧。當面跟你說鑰匙的事。」

    秋和把快遞和申請書攏到一起跟著他出樓門,上了車。系安全帶的動作,她完成前一半,葉玄接過去完成剩下的一半。不到三十厘米的距離中,男生抬起眼瞼淡然看他一眼:「換香水了?」

    「啊?」女生一臉茫然,「沒啊,今天什麼香水都沒用。」

    男生對自己嗅覺一向自信:「不可能。難道是洗髮水?」拽過她一縷頭髮聞了聞,確認也不是,「誒----奇怪了。」接著他有拿過她手中的的幾張紙,排除了研究生錄取回函和裝它的快遞紙袋的嫌疑之後,點著那張申請書堅定的說,「就是這個。」

    「你是說----」秋和把紙張舉到自己鼻子下,沒聞到任何氣味,「這個有香味?」

    「有。」男生發動了汽車。

    「是什麼香型?」

    「甜的……我也說不清是什麼香型……但……烏咪」男生向自己確認般的點點頭。

    「烏咪?」

    「對,沒錯,烏咪那天坐在我車裡,就是用的這種香水,濃幾十倍。我還想她gān嘛把自己噴成一罐行走的空氣清新劑。」

    牛奶瓶香水,甜香,烏咪一直以來只用這種香型,而且她似乎自身嗅覺不太靈敏,總是噴的過量。但問題是,秋和反覆聞,也沒覺得那張紙有任何氣味,已經事隔一年,紙上還留著香味是不是太離奇了點?她百思不得其解,望向葉玄的側臉。

    塵埃眠於光年⑩

    【一】

    世間一切都不可靠。

    無論多麼細心地塗脂抹粉。

    人的自私仍露馬腳。

    當那個進入沉沉黑夜的時刻來臨之際,她會正面直視死神,

    像一個新生兒,既無悔,亦無痕。

    秋和盯著信上的字跡陷入沉思。這次的文本發生了不可忽略的變化。首先,從以前的「半摘抄半原創」模式變成了對彼德萊爾詩句完全的摘抄。雖然前三行和後兩行不屬於同一首詩。其次,前兩次都是對話語氣。第三人稱「她」從前不曾出現過。

    什麼導致了對方的改變?秋和不認為是編不出下文這麼簡單。

    她將三封信並排攤於桌面,用放大鏡仔細觀察,最後還是定格於第三封信。雖然沒發現可疑纖維,但總感覺就在眼前呼之yù出。

    正值此時,寢室電話鈴響起,學工辦的老師語氣凝重地讓秋和「馬上來系裡一趟」。

    【二】

    開學後第三周,選課系統已正式關閉。體育課上,秋和鎖著眉為了早晨老師找談話滿腹心事,韓國同學突然焦急地跑來找她:「我這節體育課沒選成。」

    「啊?怎麼不再說呢?」

    韓國同學中文不佳,又著急,手舞足蹈地運用肢體語言:「我不是因為這課熱門選不上,而是當年選游泳課時cao作失誤,從必修課和選修課兩條路徑各選了一遍,系統里顯示我體育學分已經修滿,不能再選體育課了。」

    「這個好說,向教務反映一下在系統里很容易改過來。但瑜伽課太熱門了,老師未必讓你選上這個,很可能拿女子防身術那種選不滿的課來搪塞你。我上防身術課那時同班同學大部分都是因各種原因調劑進來的。」

    「那怎麼辦?」女生瞬間有些失語,「…………我在韓國查出患有腰間盤突出,不好選防身術的。」

    「病例啊,醫療證明啊之類的東西帶在身邊了嗎?」

    「沒有,在韓國的家裡。找一找說不定能找到。」

    秋和下意識地默默下巴:「現在讓家裡寄過來也來不及,不太現實。這樣吧,待會兒我先幫你和任課老師說明一下qíng況,看任課老師建議怎麼處理。」

    任課老師表示自己這方面沒問題,讓韓國同學當場寫一個書面申請備份,關鍵是得去教務處說明任課老師同意加選一名同學,請她在系統上調整一下。

    韓國同學蹲在椅子邊對白紙發了半天呆,秋和見她下不去筆,猜她大概不會寫中文的書面申請,主動替她寫完jiāo給老師。下了課又陪她一起去找體育教務處,等了近兩小時教務才來上班,解釋完qíng況,教務果然要求提供醫療證明複印件,否則只能調劑去冷門課。

    秋和尋思,現在讓她家人幫忙找出來再發國際傳真也許可行,但如果一時半會找不到就誤事了,得另作打算。突然想起葉玄他們男生平常打球踢球難免有個碰傷撞傷,這類醫療證明按說很好找,只要複印前貼好紙條把姓名xing別兩欄換了,複印件是看不出端倪的。心下已經有了主意,立刻點頭答應教務明天就將醫療證明複印件送來。同學見她胸有成竹的神qíng,也便不動腦筋跟著點了頭。

    出了辦公室,秋和輕描淡寫地對她說:「醫療證明你就放心吧,不是甚嚒難題,明天之前就能解決。」

    【三】

    郭舒潔一邊將直尺外緣對齊邊線,用美工刀小心翼翼地沿軌跡划過,一邊對秋和說;「這麼jīng細的手工活你讓薛濤做不是相當於自殺麼?」

    薛濤倚在她chuáng上觀摩:「少瞧不起人,我可是很細心的好吧。」

    「是,薛濤至少比我qiáng,手工我是做不來的。小時候我媽讓我拿一樣甚嚒東西叮囑說別掉了,總是話還沒說就已經掉地上了。」秋和笑著自嘲。

    「你也就這麼一丁點缺陷,完美得都不怎麼真實了。」郭舒潔帶著認真的表qíng說:「不過我現在倒是真的明白了為什麼人人都願意幫你,無論人家有什麼難處,你總是鼎力相助。就像這次吧,和對方也不怎麼熟,這種閒事讓我碰上,是一定不會多管的。」

    「進了大學不像高中時在固定班級上課,有固定的同班同學。現在選上同一節課也算有緣分,能幫上的儘量幫幫人家,整個學期都好有個照應。比如有時,我從校外回校,要是返回寢室取了瑜伽墊再去上課,有點làng費jīng力和時間,還得發簡訊麻煩關係好的同班同學去我寢室幫我拿了帶過去,不是麼。」

    郭舒潔聽了連說沒想到這層,又說:「不過以我的xing格,不太擅長外jiāo,很難主動去結識陌生人。還是想你倆這種外向的好。」

    薛濤勾著頭看她做仔細活也看累了,端著臉盆去水房洗衣服:「我這種叫做外向,秋和那種才不是,她是「百搭」。拉她在團委辦公室坐一會,每隔五分鐘就進來個人跟她打招呼,她個個都叫得出名字。我們學校出個誰,人人都認識,這也不稀奇,可她要是人人都認識可就神奇了。」說著便出了走廊扣好門。

    郭舒潔特有的訝異神qíng又翻了出來,抬起頭看住秋和:「真的?」

    「聽她誇張!我在團委待過那麼長時間周圍部門的人怎麼會不認識,非要說有什麼特長也就是記憶力稍微好一點。認識的人多也不見得人緣就好。偏有些人,你對他掏心掏肺千般萬般好,什麼事都不瞞他,就連自己有甚嚒去留規劃也不忘把他考慮在內,到頭來他卻絲毫不考慮你的處境……」想到葉玄就忍不住埋怨語氣,秋和突然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忙打個折換了控訴對象,「……毫不考慮你的處境,說撂桃子就撂桃子,還說你像星星似的光輝耀眼,待在你身邊她都失去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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