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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我知道你在懷疑什麼,烏咪沒做偽證。她逛街買衣服,確實路過影院看見了我,知道我進影院的具體時間。我遲入場,還看了表,記得當時的準確時間,案發後我直接被拘留,她沒有機會和我jiāo談,如果不是真的目擊證人,是和我對不上口供的。」

    「你當時看見她了嗎?」

    「那倒沒有。」

    「因為趕時間?」

    「不趕,我直到開演前至少會打十分鐘廣告。」

    「那她也應該知道。在那邊看過電影的人都有這個常識,去年平安夜我都陪她去過。你進場時看表很正常,但為什麼烏咪碰巧看見你就會去看表?你能給我一個解釋嗎?」

    「你說的對,這不是什麼絕密。她也許只是運氣好,正好猜中準確時間,十分鐘的範圍

    本來就不大,她也不是分毫不差。但這又有什麼重要,難道你還以為我真是兇手,在不在場證明上撒了謊?」

    「我只是覺得很不對勁。陣雨前是艷陽天,你知道烏咪白天出門的行頭,半條街的人都會圍觀她。她看見了你你卻沒看見她這不正常,你覺得你會比一個穿防護服戴防護帽全身泛銀光的人更引人矚目嗎?更何況,她要買衣服也應該是日落以後,她那樣出現在商場櫃檯,想要試穿多不方便。」

    「那就當她是做了偽證吧。」

    「但是為什麼?」

    「研究這些有什麼用?」男生語氣中明顯流露出不耐煩。

    秋和偃旗息鼓,以裝出來的不當一回事的神態笑著,用輕柔的動作撫住他的肩:「我只是好奇心作祟,百思不得其解,所以愈發想求解而已。」

    愛qíng的效用遠甚於乙醚。

    我吃過教訓卻忘得一gān二淨----要扭轉這種盲目執迷,全是枉然徒勞。

    【四】

    埋葬了自己的愛qíng,薛濤有一階段變得灰心沮喪,做事怠惰,她連掌中的半分甜點都懶得享用。但這事還不足以使她從此xingqíng大變,遁入空門。不多久,她就像痛失jīng神領袖的教徒一樣,毫不掩飾的露出犀利目光,企圖用在所不惜的「逆我者亡」製造激烈事端,好讓內心不那麼空虛,幾十米以外都能覺察出狠厲氣勢。

    秋和要處理的棘手問題中,兇殺案是當務之急,但還是不能對身邊這顆不定時炸彈置之不理。決定和她談一談之前,認真的掂量過哪種說法能使她聽取意見的可能xing增大。

    她倚著chuáng架站在薛濤工作的書桌旁,遞出一瓶可口可樂。薛濤接過去,不僅能猜到她有話要說也能猜到是什麼目的,但注意到秋和自己開的一瓶百事,她不明白秋和到底是不慎弄錯還是有意而為,這就竟是要表示友誼還是對立。

    「如果我是你,我就把照片藏好,但不用。」

    關鍵詞「照片」。

    對於秋和獲悉自己抓住錢筱頤把柄的事。薛濤並不驚奇,笑了笑:「你不要阻礙我,這次你置身事外不作為,就算幫我。我和她一起留校,但一山不容二虎。我已經受夠了,不想未來三年還得làng費一半生命去和她繼續拉鋸戰。」

    秋和點點頭:「你回想一下這四年,我給你出過的主意全都幫了你,對麼?」好像打的是友誼牌。

    「我知道。但反正你都要走了,這件事損害不到你的利益。」

    「但它會損害你的利益。」秋和的笑容消失了,「你失誤了,不能害她無力翻身,肯定招來極端的報復。你成功了,除掉一個勁敵,可是,你的對手從一個顯著目標變成了一群藏在暗處的不明物,你以為日子會更好過嗎?現在所有的新人想在學校組織立足都必須思考是投靠你還是投靠她,因為你們兩鬥爭激烈時常走火,散兵游勇一不小心就變成被誤傷的無辜,她們不得不選一個做庇護主。你擊垮了錢筱頤,連『你的人』都會造反,沒有錢筱頤,她們就不需要你,而薛濤,你是最醒目的靶心----命中後得到最高分,會成為眾矢之的。更不用說,你怎麼知道自己沒有把柄在錢筱頤手裡?」

    薛濤用左手食指有節律xing的敲著易拉罐的邊緣,右手支在下頜,眼睛注視著可樂,一言不發。秋和的食指在她面前斜刺出來,用自己手中的百事可樂瓶碰了一下薛濤手中的可口可樂瓶,「通常qíng況下,雙方的積累競爭能讓旁人知難而退,沒有誰願意在槍林雨彈中冒著生命危險cha進來攪局。」

    秋和故意停頓十幾秒,讓薛濤自己權衡輕重。

    「薛濤你有了殺手鐧,很好。我會讓錢筱頤知道她換不掉對手。從今以後你只需養敵自保,繼續跟她小打小鬧。「

    薛濤微笑著抬頭看她:「這道理很好解釋,為什麼以前故弄玄虛,到現在才說清楚?」

    秋和望向窗外啜一口飲料,「為什麼以前故弄玄虛?因為以前不是告訴你的好時機。為什麼現在說清楚?現在不是告訴你這問題答案的好時機。」

    【五】

    和錢筱頤溝通起來起來就簡單多了。周末照例一起做SPA,錢筱頤主動問起照片的拷貝落在薛濤手中的事怎麼解決。

    「薛濤其實是個非常非常單純的人,她只有一顆排除異己的心。我已經說服她,你不是『異己』,而是合作者。你只要私下示個好,以後還是可以心照不宣斗下去。」秋和改變趴在美容chuáng的姿勢,用手肘支起頭,面朝錢筱頤,等她像自己看過來,玩味似地對她露出了標誌xing的笑。

    「誒----」錢筱頤嘆了一口氣,「如果處在薛濤位置的是你就好了,我比較喜歡你,和我很像。」

    都能夠面對人山人海談笑風生,都是對自己計劃的絕對掌控者。執行計劃前不透半點風聲不發一句警告,執行計劃時從不沾沾自喜先亮底牌,哪怕qíng況再危急也穩如泰山,不會改變履行步驟的節奏。有足夠的自信,也不會因暫時的失敗亂了陣腳,總是在最後一刻才絕地反擊,不搞人身傷害,但足以向人證明自己能夠為所yù為,然後再崩潰的對手面前展露嘲諷又大度的無聲微笑。很相像。

    「知道麼,錢筱頤,你是我打到過jiāo道的人中最聰明的。」

    「哈哈,就因為我剛說了『你和我很像』?」錢筱頤難得開個玩笑。

    「你智商160,我可無法匹敵。」

    錢筱頤的笑容瞬間僵住,但她知道怎麼迅速緩過來。沈芃的個xing她最了解,如果沒有親眼目睹秋和喝下下過藥的酒,她不會那麼確定已設計中秋和,在跟著自己進房間之前都堅信計劃得逞了。秋和處於昏迷,卻知曉了自己當時對沈芃說的內容,相信事後沈芃不會和她溝通這些,只可能是許喆。那麼許喆在這件事中究竟是在幫錢筱頤還是在幫秋和?

    她有點體會到沈芃看見電腦硬碟時的那種幾yù休克的惶恐。

    要鎮住一個人,使她不與我為敵,不是讓她看清自己有多少敵人是我的朋友,而是讓她看不清,自己身邊有多少「朋友」是我的朋友。

    秋和把臉向下埋在美容chuáng的缺口處,不做聲。直到錢筱頤的笑聲再次響起。

    「那是我亂說的啊。她們老覺得我哪個地方特別發達哪個地方就特別不發達以維持平衡。小學升初中的時候我媽為了讓我進超常班,叫我接受智力測試,我死都不肯,主要是那個班的人都怪怪的,我才不想進。誒,你智商多少?「

    「我也沒測過。比起數字,我更相信自己。」秋和再次撐起頭看向錢筱頤,「用你160的智商幫我想一想,沈芃少了什麼東西?」

    「哈啊?」一時沒聽懂。

    「知道她死,你和她在旁人眼裡還是朋友。所以她的遺物是你幫忙整理的吧?像是隨身物品啊,珍視的物品啊,有沒有缺失?」

    「啊----你怎麼知道?」錢筱頤不禁驚呼,「少了個戒指。沈芃一直戴著,但警方jiāo還的遺物里沒有,她死的那天沒戴,可是翻箱倒櫃我也找不到,真是樁心事,我生怕誰來追問,認為我偷拿了。」

    這就對了。

    薛濤有一點看得透徹----這所學校,不存在意外。

    沒有一樁命案例外,全是同一個兇手所為。

    把沈芃推下樓之後,他還跟著下樓拿走了紀念品,足見有多麼狂妄。

    「那枚戒指我見過。」對於錢筱頤,秋和只是胡亂編個理由搪塞,「我懷疑她還是自殺,連戒指都取下來沒戴。」

    「誒----我也沒料到她會這麼脆弱。」錢筱頤畢竟與沈芃是那麼長時間的朋友,陷入了深深的遺憾。

    秋和心裡卻只是在想,證實自己推測的拼圖有了一塊,接著,只要繼續去尋找別的拼圖,證明這個推測。

    是感qíng讓人不能理智思考,而臥最好的武器就是無qíng。

    【六】

    正巧,周日下午,王一鳴主動打電話給秋和。預約非編實驗室必須是藝術系的學生。

    「我手頭有些素材,想剪個短片紀念陳妍。」

    秋和不禁用自己的學號幫他預約,而且也去了實驗室跟著剪輯。

    當別人問她要一杯速溶咖啡,她一定要現磨一杯,同時奉上奶jīng、白糖和攪拌勺,並使這杯咖啡看起來充滿人qíng味。既然都要付出,何不多付出一點,得確定能收穫感激。秋和習慣如此。

    如她所料,一遍又一遍觀看陳妍那些快樂無憂的鏡頭,王一鳴果然受不了,最終粗剪還是得由她完成。

    「陳妍是個好女孩,就算沒有葉玄這層關係,我也覺得她是最不該死的人。她陽光燦爛的長大,一直開朗豁達,公主一樣,jī零狗碎的小事不屑計較,特別是針對比自己可憐的人。但我拿不準葉玄在她心裡能不能歸進jī零狗碎那類,約定的賞花之旅因為我被人從樓梯上撞下未能成行,後來身體恢復了遠遠見著她,我我也是想方設法繞著走。總覺得欠她個解釋,現在什麼都沒法彌補了。」

    她說著這些話,更像是自言自語,臉上沒有想人傾訴時迫切想獲得回應的那種悲切。她依然專注地盯著屏幕移動滑鼠,當和煦的日光切著窗欞漫進來,白淨的面孔和纖長的睫毛靜置在充沛的光線中,帶上溫暖柔和的色彩。

    周遭的一切還是那麼淡,罩著層薄霧似地,在靜謐中,化成了抒qíng詩。

    無聲的鏡頭播放,又停止,在播放,又停止。

    時間軸上,陳妍的一生被剪切,重新拼貼,調整色調和速度。在貼合得恰到好上網舒緩鋼琴聲中,偶爾cha進現實的女生慡朗甜美的笑聲和語音。有個緩慢回眸的慢鏡頭,被延的特別長。在秋季的運動場跑道上,女生活動過關節,叉了會兒腰,眯起眼望著遠方安排運動員站位的體育老師,然後不經意回頭,看見了正在拍她並向她推進的攝像機,隨即露出勝券在握的自信笑容,在擺好姿勢等待接力棒時對自己握了握拳頭。整個畫面,陽光像瓢潑大雨一樣自上而下傾斜,所有景物都微微發著光,他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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