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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筆記是顧楚楚被殺之前借給同班同學的,意味著這是一封殺人預告信。
除此之外,秋和混亂的思路已經理不出更多線索。
【三】
學校里正值期末考試階段,連平素最吊兒郎當的學生也靜下心看幾眼書了。學校外的世界可沒這麼平靜。雖然第一時間就在徵稿網屏蔽了關於蘇靈抄襲的告狀帖,但還是有無法找斑竹刪帖的網站,比如百度貼吧。貼吧吧主或許是個在校學生,也忙考試,薛濤和秋和一連數日輪流掛在線上等他,都聯繫不上。在這一連數日中,貼吧里德口水戰進行得如火如荼。
有作者在後面跟帖投訴----
我也覺得她發表的好幾篇文章都和我被退稿文章的qíng節一模一樣。
蘇靈自己也跟帖反駁----
我不知道你們為什麼這樣說。不過校園故事能夠寫的qíng節確實有限,也許有時候我想到的故事qíng節你們也想到了,又或者別人也寫過。但不同的是我的敘述手法,以及,就算故事qíng節主線很相似,但細節地方,不同人寫絕對有不同的特色和感覺。特別是,當你看完一本書後開始寫文時,文風就會qíng不自禁地帶上那人的風格和一些小細節,這些都是人之常qíng的,所以我寫文章之前都儘量不看別人的文章,以免受到gān擾。
我只能說,我能走到現在這步,完全是靠我自己的努力,我在圈子裡的人品怎樣大家都很清楚,所以,如果沒有證據的話請不要在貼吧里亂說話。
另外說一句,《煙涼》是我在雜誌五月創刊開始約稿之前就寫好的。之前有給過兩個編輯看文她們可以幫我作證,既然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有開始約稿,又何來的抄襲呢?樓主的指責未免太過漏dòng百出,荒謬可笑了。
「你對這辯詞作何感想?」秋和問薛濤。
薛濤撐著頭想了想說;「挺誠懇的。但我不清楚她到底想說自己『受了gān擾』還是『沒受gān擾』。」
但有些作者對這辯詞倒很不買帳----
她的qíng節分明就是抄襲,大部分作者應該都被她抄過。編輯有什麼了不起?我們要聯合起來跟編輯鬥爭到底。真好笑,還好意思說自己的敘述手法很特別所以不算抄。她自己的辯解才荒謬可笑呢。如果這次雜誌不處理她,我以後肯定不會再買這本雜誌了,真叫人失望。
頁面下拉到此,連薛濤也無奈地嘆了口氣,雖然她對蘇靈的信任度也甚微,但這些輿論使雜誌社沒了退路,就算想站在蘇靈一邊都已經不能。
這時,秋和的QQ發出了信息提示音。是在雜誌上經常發表文章的一個老作者過來打探消息:「蘇靈的抄襲事件是咋回事啊?她怎麼又出這種事了?」
秋和抓住她話中的「又」字回過去:「以前也有過嗎?」
「就前段時間還有一篇別的文在別的雜誌被投訴了。她那文有很大爭議的。」
「怎麼啦?」
「和紀小澄的文很像。還跟一個文隱含的意思很像,總之當時看了就以為不是她寫的。」
秋和沒急著表態,打著哈哈矇混過去:「唉……現在這種是真是防不勝防。」「這種事」是什麼事也沒明說。
那位作者接著又詳細解釋道:「那篇文是寫姐姐的男朋友去她的家鄉看看,然後又喜歡上了妹妹,我有篇文寫的也是這個意思,但那個男主不是姐姐的男朋友,而且蘇靈中間穿cha的日式的段落和紀小澄那個簡直一模一樣,這件事也聽說不止一個人反映……啊好混亂。」
秋和依然不下定論,含糊地附和些有的沒的,不動聲色地,問起那作者有沒有寫新的稿子,轉了話題,又鼓勵了幾句,直到她下線。整個過程薛濤一直在身後看著,感慨萬分:「牆倒眾人推啊,揭發前科的也出現了。」
秋和在QQ好友中找到那個雜誌的編輯詢問詳qíng,編輯也說蘇靈確實被投訴了,還在調查中。
秋和隱身了,又被薛濤叫去,讓她看自己與告狀作者的對話。
「你大概是什麼時候投稿給她的?」
「去年七月。」
「好吧,這件事我們再調查一下。沒有確鑿證據我們也不好妄下定論,你能留下真實姓名和聯繫方式麼?」
「作者留的是深圳一所學校具體到年級班級的通訊地址並留下姓名:「我是住校生,平時都在學校。對了,我這篇稿子投給她之前在校刊上發表過,算證據嗎?」
「當然算,你能給我們寄來嗎?」
「我今天就寄。」
校刊不是商業雜誌,這也不算一稿多投。薛濤對秋和說:「這下就好辦了。」
「去年七月。」秋和喃喃念叨。她很快打開自己電腦的瀏覽器找到蘇靈的博客,那上面徵稿啟事的發表時間顯示為去年6月30日07:30:14.雖然秋和接手雜誌進行改版是今年五月,但改版前蘇靈就已經是雜誌的特約編輯,她第一次幫雜誌進行徵稿是在去年六月,作者七月投稿給她合qíng合理,可蘇靈在貼吧里卻口口聲聲說「那時候我根本就沒有開始約稿」。
而蘇靈博客中的另一個發帖紀錄又勾起了她的回憶,秋和在QQ中找出與蘇靈很早前的一段聊天記錄,發生在被投訴文章發表當期的製作時----
秋和:
《煙涼》不能上稿了。
蘇靈:
嚇?
秋和:
因為《煙涼》曾經發表過。
蘇靈:
……煙涼發表過?怎麼可能!!你是相信我還是別人!
秋和:
什麼別人?你自己登記在博客里說發表在別的雜誌了。
蘇靈:
哦,嚇我一跳,沒發表。當時編輯是跟我說要發這文,結果後來我拿另外一篇換掉了它,可是後來因為另外一篇字數過長,所以那一期我根本沒上文!
秋和那時候並沒有覺得這段對話有什麼疑點,既然澄清了一稿多投,就按照原計劃刊登了《煙涼》,如今再回顧卻覺得哪兒都有點不對勁,秋和的確一直在指一稿多投的問題,可蘇靈一開始卻不像在回應一稿多投,尤其是「你是相信我還是別人!」這句。
秋和又把貼吧里的帖子看了一遍。
有很多人支持蘇靈,也有很多人反對蘇靈。無論是支持她還是反對她的人,其中有大量ID註冊於近期,說明是來自兩派的馬甲。其餘一些跟風說自己也被抄襲的作者沒有登錄,直接顯示IP位址。秋和查了一下這些IP,分散於湖南、湖北、四川等地。
她想起蘇靈和告狀作者都曾在雜誌官方論壇中登陸過,於是進入後台去查看她們用過的IP位址。告狀作者只登陸過兩次,卻不是在深圳,居然是蘇靈所在省份的IP。而蘇靈的IP位址就更加匪夷所思,有美國的,加拿大的,日本的,唯獨沒有中國的,很顯然,她從一開始登陸官方論壇就在使用代理伺服器。一個人若非心虛,為什麼要如此謹慎地隱匿自己的蹤跡?
秋和後來意外地在回收站里找到一個帖子,告狀作者第一次到官網發帖時,蘇靈與她有幾個來回的罵戰。告狀貼是在這個帖子幾分鐘之後才發的。秋和問薛濤是否看過這帖子,薛濤的答案是否定的:「我平時也不太留意官網,當時一看告狀貼就直接讓網管刪了,可能他覺得這個帖子內容相近所以也刪了吧。我現在才覺得蘇靈這個人人品壞到了極點,你看她的措辭----有本事你就拿出真憑實據來,想這樣說就怎樣怎樣,都是激怒別人的。而且她用的是『我們』這個詞,這分明是挑釁嘛,所以作者才會覺得我們在包庇縱容她。你認為我們現在有必要向作者道歉嗎?」
正值此時,出版社北京辦事處主任也發來簡訊詢問,網上的紛紛擾擾已經引起了出版社的關注,她了解了一下大致qíng況,便問:「蘇的短篇集你認為還值得做嗎?畢竟還沒跟她簽合同,社裡和我們個人都不用承擔責任。」
秋和一言不發,既沒回應薛濤也沒回主任的簡訊,她神qíng呆滯,實則思緒飛馳,把所有細節過濾一遍,確定自己在與蘇靈面談前沒有漏掉什麼可以查證的了。
【四】
薛濤知道寒假時秋和到蘇靈所在的省份與她見了一面,新學期開學第一天就詢問詳qíng。秋和搖了搖頭:「我現在真不想管這件事了。」
「怎麼回事?」
「我在茶座見她,她媽媽陪她一起來的,對於抄襲一事她當然矢口否認。她說這個冤枉她的作者她知道是誰,她有個曾經的同班同學與她關係不好,後來轉學去深圳讀書。她媽媽當然也全心全意信任她,在全心全意信任她的人面前,我也不好質疑過多。只是我感覺,這個孩子和我以往認識的那個蘇靈判若兩人。在網上她活躍健談,思維敏捷,反應迅速。可現實中她卻內向木訥,我跟她說話常常是由她媽媽代答。開始我以為這很正常,很多人在網上和現實中不同,可談到後來我發現,事qíng並不是這麼簡單,我無意地提了一些平時閒聊時說過的話,蘇靈都毫無反應,她媽媽倒是大部分都知道。回家的路上我想著都害怕,我甚至連來見我的這個『蘇靈』是不是蘇靈本人都無法確定。這事還怎麼管呢?」
薛濤臉上露出早有所料的笑容:「我想我大概能解釋那個小孩的反常。寒假裡我也搜集了一些線索。」她打開電腦找出截圖:「你來看。這是我在網上找到的徵稿啟事,八年前的一個雜誌,蘇靈就已經是特約組稿編輯。如果蘇靈果真像她所說的『今年十六歲』,那麼八年前她才只有八歲,有誰會聘請一個八歲的孩子當編輯?這也太離譜了吧。」
見秋和沉默不語,薛濤繼續說道:「另外,我還找到很久之前的一起事件,因為時間太長,連原網頁都看不到了,我是通過百度快照發現的,她剽竊了一篇別人的文章被投訴,原作者姓趙,是保定的。」
「這次投訴的作者還沒把校刊寄來嗎?」
「放假期間我怕傳達室把郵件寄丟,特地叫她開學後再寄來。」
「我不想再在抄襲事件上扯來扯去,投訴者多並不代表她真的做錯,畢竟她們也都沒拿出確鑿證據。但蘇靈這個人我不想留,我不喜歡與這種身份成謎的人共事。她十六歲也好,六十歲也好,都不會對工作帶來影響,可是她欺騙我,我很生氣。」
「那你說怎麼辦?」
「在徵稿網上發個通知,蘇靈工作失誤,未按期jiāo稿,嚴重影響雜誌製作流程,雜誌社對此進行處理,以後她不再代表我們雜誌社約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