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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現在知道我是真心誠意地愛死你了吧!」

    「是,我被你愛死了。」秋和拍掉頭上身上的殘雪走過去,特地給「死」字加上重音。

    「不是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像你遇到過的那些極品那麼慫。你要相信愛qíng,不要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也選調過來嬉皮笑臉開導她。

    「我不怕井繩,我只是對你沒有愛qíng。」

    「不怕就好。」葉玄自動屏蔽後半句話,以勒殺的姿勢拿出紅色圍巾把秋和的脖子套住。

    女生停住腳步:「這是什麼?」

    葉玄繼續往她頸部繞幾圈,又從自己外一口袋一邊拿出一個紅手套為她戴上,最後不由分說地摘下她頭上的帽子扔進一旁枯木從里,換上自己買的紅色貝雷帽:「本來是聖誕禮物,就因為你作,不接我電話,變成了元旦禮物。別走白雪公主路線,寒磣死了,從今天起改走小紅帽路線。」

    秋和仰臉看著他,心底海嘯般翻湧起悲傷。

    可她不露聲色,語調如常:「元旦假期你能不回家麼?」

    很多東西看似熟悉,其實卻已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只是你沒有覺察。

    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

    當我看向你一如既往的英氣臉龐,玩世不恭的神qíng與桀驁不馴的眼睛,我看見關於未來的蜃景,它荊棘叢生一派荒涼,而我懷念過往那些溫暖而美好的時光。

    有時候,你也不是真的毫無覺察,只是在這個日趨傾斜的世界中,除了qiáng顏歡笑得過且過,你我無能為力。

    男生依舊笑著,耍京腔:「您有何貴gān?」

    「一起去郊區滑雪吧。」女生嘴唇的曲線向右邊微微翹起。

    「我考慮一下,明天給你答覆。」男生裝腔作勢。

    秋和板起面孔:「到底去不去?」

    「去----!凶起來跟母夜叉似的,都不許人矜持一下。有你那麼粗bào的愛qíng麼!」葉玄開玩笑的同時,不經意瞥見紅色圍巾與秋和的脖頸接觸線上有一小團雪,像鹽。想抬手去撥開,但女生的體溫卻迅速使它縮小融化。

    不知怎的,男生突然感到後背脊樑生出一種抽緊的涼意。

    【八】

    站在窗邊使用飲水機泡咖啡的郭舒潔看見秋和葉玄在樓下糾纏:「你說秋和到底喜不喜歡葉玄?」

    薛濤沒空理她。

    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幾行字:

    幫你打聽過了,她們年級沒有一個人認識她,我找了幾個朋友拿著你給我的照片盯她們教學樓盯了三天,既沒見她進也沒見她出。就連在學校論壇問她這個人人品怎樣,帖子都很快沉了。姐,你確定她是我們學校的人嗎?

    薛濤在對話框裡回復到:

    你再幫我查查吧。順便幫我把學校門口那個書報亭賣報的人都用相機拍下來。

    QQ音效又「滴滴滴」響起來:

    這好辦。那我先下了啊。88~

    這時,秋和正好進了寢室。薛濤沒等她把帽子手套摘下就把她拉到一邊,壓低聲音神qíng嚴肅:「越來越詭異了。我認識一個大一的學妹,是蘇靈那個中學畢業的,讓她找人去調查蘇靈,居然徹底查不到這個人。她什麼來頭你清楚麼?」

    秋和搖搖頭:「我一直只在網上跟她聯繫,樣刊是寄給她那個學校的書報亭轉給她收,這你也知道的。」

    「她現在鬧qíng緒,說我們不信任她,壓著稿子不給我。身份又迷霧重重。怎麼辦?」

    秋和緊抿嘴唇,目光垂向一旁的地面。飲水機在角落裡兀自「咕咚咕咚」冒起氣泡,浮向水面後消逝不見。薛濤不放過她臉上每一點神qíng變化,但就是看不出端倪。

    六十秒又六十秒地過去。最後她抬起頭,語氣依舊如昔,毫無漣漪:「這期都用另一個組稿編輯的稿子。我先約蘇靈見一面再作打算。」

    塵埃眠於光年⑥

    【一】

    宇宙過於廣袤,使人找不到邊界,看不清原貌,辨不明真假。

    我們生存的星球,四季反轉,晝夜顛倒,最動聽的告白可能是謊言,最làng漫的戀慕可能是陷阱,珍寶和垃圾融混在一起不容篩選。世界與人心都日趨複雜日益難解,睿智者高妙不到世事dòng明,jīng明者玲瓏不到人qíng練達,誰與誰分出了高下,而分出個高下又能怎樣。

    一些人比另一些人聰明,知道傳奇都是假的。

    但無人能夠解釋,是什麼成就了傳奇。

    就像花落入水,風chuī向海,流雲翻卷於青空,生靈沿河流匯聚,無法深究為什麼。

    【二】

    這天,郭舒潔在寢室自習,中午泡了碗方便麵把肚子糙糙打發,當然,也不忘用同樣的方式照顧烏咪。她吃完面,洗了碗,又用那大不鏽鋼碗泡了兩包秋和的韓國同學送的大麥茶,再坐到桌前卻怎麼也靜不下心看書。寢室里瀰漫著一股令人作嘔的方便麵味。

    烏咪不會洗碗,郭舒潔給她用的是桶裝碗面。可這姑娘竟然懶到吃完後就把面碗放在chuáng邊地上甩手不管。

    「烏咪你不能把吃完的面拿出去扔掉麼?」

    幔帳里不出聲。郭舒潔看看電腦屏幕右下角----是烏咪的午睡時間,無奈地嘆了口氣,起身幫她把一次xing面碗扔進了走廊盡頭的垃圾箱。

    回到寢室一開門,又見薛濤的牛仔褲扔在地上堆成望遠鏡的模樣,還不止牛仔褲,她的衣服衣櫥里已經塞不下,上下鋪的梯子上也搭滿了,秋和搬來後給寢室鋪了地毯,她就索xing把泛濫成災的衣物往地上堆。郭舒潔望著這些鋪天蓋地來影響她期末複習的東西一籌莫展。

    總體來說,郭舒潔和秋和所在的寢室左半邊與薛濤和烏咪所在的寢室右半邊相比整潔太多了。

    待她幫薛濤把牛仔褲整理平順搭在椅背上,剛想坐下看書,敲門聲又不合時宜的響起。

    郭舒潔伸手開門,估計自己的臉色好不到哪兒去。

    「請問,秋和住在這裡嗎?」從來沒見過的生面孔。

    郭舒潔起身:「你找她?她現在不在啊。」

    「去哪裡了?你能幫忙找到她嗎?我是她電影史通選課上的同學,借了她的筆記。」

    「她也許去考試了吧。」

    「她就是沒有去參加電影史的考試,我才來找她的。」

    「啊----?沒參加考試?」嚇了一跳。就算有天大的事,秋和也不至於誤了考試吧。郭舒潔終於跟上了對方緊張的qíng緒。

    「你知道她手機號嗎?」

    「我知道----你等等。」郭舒潔立刻拿起手機撥出秋和的號碼,秋和很快就接聽了,「秋和,我是小潔,你在哪兒?」

    「我在三教自習啊,怎麼了?」那邊傳來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異常。

    「哎呀你怎麼在自習啊?是不是忘了,你剛才有考試啊,電影史。你同學找過來了。」

    「電影史?我們是專業課,不用課堂考試,是jiāo論文啊。」

    郭舒潔冷靜一想,的確,電影史在藝術系是屬於專業課,每周要上四節,前兩節講理論專題研究,後兩節是與全校學生一起上的通選課,主要是觀片。通選課的考試是當堂觀片、寫影評,這對藝術系的學生而言太簡單,所以藝術系學生不需要參加通選課考試,只需要提jiāo專業論文。郭舒潔與秋和雖然不同班,但同專業,qíng況應該一樣。

    她轉向那心急火燎的好心同學:「你是不是搞錯啦?秋和現在是藝術系學生哦,她不用參加那個考試。」

    「不會搞錯。起初我也是想秋和不用參加考試,但黑板上寫的缺考名單中明白無誤寫著秋和的名字和學號誒。」

    郭舒潔蹙著眉,續上還沒掛斷的電話:「秋和你快回來檢查一下課表,和助教聯繫一下,看看出了什麼問題吧。」

    問題並不複雜。電影史老師開學時誤將專業課設置為2學分,實際藝術系專業的學生上這門課每周4學時,應該4學分。於是教務老師通知大家把那門課的通選課也選上,這樣一來就湊夠了4學分。可誰知電影史老師後來又發現自己學分設置出錯,將專業課學分又調整為4學分,由於他是選課周最後一天才改的,所以一部分學生由於登錄系統繁忙的原因沒能成功把通選課退掉。

    學生能夠在網絡平台上cao作退課的時間只有開學第一周和期中第八周,第八周的退課需要支付每學分100元退課費。這門課是因為任課老師與教務老師沒有溝通好而出現的問題,qíng況較為特殊,所以在開學後第三周時,教務老師請課代表統計沒退通選課的學生名單,由教務統一退課。

    秋和當時是與幾個朋友一起去課代表處登記的,奇怪的是,卻唯獨她的名字被漏掉。在期末考試學習事件發生之前,她一直誤以為自己已經退掉了這門通選課。

    由於期末考試都已經過了,更不可能再退課。秋和與任課老師協商的結果是,秋和的學分按照計算機系統中的6分不變,2學分的通選課成績按照論文成績給分,而4學分的專業課成績只給60分及格,績點為1.0。

    秋和的論文成績是90分,績點為4.0。

    學分只要達到本科統一要求就是個沒用的東西,但績點卻要計入總分,影響成績排名。

    「那不是虧死了!」郭舒潔知道後大呼小叫,「要那兩學分gān嘛?又不是總學分不夠要它湊數。」

    秋和聳聳肩:「唉----沒辦法退嘛,我自己也有疏忽,按理應該仔細檢查一下這課到底有沒有退掉。」

    薛濤回寢室後一直在旁聽,此刻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可為什麼統計了那麼多人,偏偏只漏掉你?」

    「意外吧。」郭舒潔不懂薛濤在這個細節上糾結什麼。

    薛濤鄙夷地看向她:「在這學校待了三年,你還相信存在『意外』,真了不起!」

    只是這種「意外」在此刻秋和眼裡已經微不足道,真正令她憂心的是被歸還的筆記。更確切地說,是隨同筆記被借走,又原封不動夾在其中被歸還的一封信。

    內容也依舊是波德萊爾的詩句加直抒胸臆----

    你自詡jīng通的那種崇高的惡

    從來不曾使你因恐怖而退縮

    我了解你完美面具下隱藏的一切

    是什麼讓你成為你

    最後一句看了兩遍,猶如中了咒語般僵坐著,良久後恢復思緒,秋和感到身體的哪部分突然不明所以地疼起來。被人看透?雖然明知道不可能,但卻很難不被擾亂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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