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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14 作者: 夏茗悠
寂靜一秒,全班譁然。
「我承認我以前有些事做得不好,如果你是因此生氣,不接我電話,我可以改。其實我是個很笨的人,有什麼話你應該直說,不要玩鴕鳥遊戲,你不說我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你我都是成年人,就應該以成人的方式解決問題,你一點前兆都沒有就突然讓人來通知我分手,在我看來,這實在幼稚至極。我也是走投無路才來教室堵你,你以為我願意給你造成這樣的困擾嗎?所以秋和,你現在跟我出來,我們把事qíng談清楚。」男生說完把話筒還到目瞪口呆的教授面前,示丅威般地看著講台下熱烈議論的學生們。人數太多,他一時找不到秋和,反而,不少人認出他是瞿翛然。
教授本想發作,但那句「以承認的方式解決問題」他聽著還挺受用,潛意識把這幕鬧劇的起因歸咎於那「幼稚不懂事」的女學生。他對著話筒:「誰是秋和?出去出去,不要影響上課。」
前排一個女生站起來。人長得清秀,齊劉海長直發,穿著規規矩矩的白襯衫黑飄帶和灰色百褶裙,不緊不慢地開口:「這個人一廂qíng願、騷擾我已久,影響我學習和生活,請老師讓他出去。如果老師您放棄自己為人師長的權威,任由他胡鬧,我只好馬上報警,以維護我正常學習的權利。」
秋和話音未落,班裡已經炸開了鍋。
教授被這女生一臉決不妥協的堅毅懾住,轉向身邊的男生一連串發問:「你是我們學校的學生嗎?你是哪個學院哪個系的?叫什麼名字?你知不知道,教室是用來讀書不是用來表白和分手的地方?」
結果自然是瞿翛然掛不住面子,落荒而逃。只不過這門500人的大課上發生的cha曲幾乎立刻又演變成BBS上人氣居高不下的「真相貼」,把秋和再次推上風口làng尖。
學生們對此的主流看法是:瞿翛然太丟人,男子漢的大度和灑脫一概沒有,為了一個狐媚女子把自己搞得身敗名裂。
郭舒潔看不下去,問秋和要不要把帖子刪掉:「我和那個區的斑竹是老鄉。」
秋和搖搖頭:「算了,刪掉那個帖,現實中稀奇古怪的版本只會愈演愈烈。何況現在帖子裡擺的事實都確是事實,沒理由封人的口。」
「是事實?」郭舒潔嚇了一跳。
秋和溫和地笑著看她:「是事實。但凡曾經有一個說過你水xing楊花,大家看你時就都往這方面挑剔,搜索出你越來越多的罪證,落實罪名。多數人的生活都經不起這樣的拷問推敲。就像但凡曾經有人在大庭廣眾之下糾正你的口音,之後其他人聽你說話時便特別留心你誤讀的單字,指出糾正,久而久之你便被貼上『口齒不清『的標籤,羞於開口了。」
郭舒潔換位思考,若是有人指責自己「水xing楊花」,也能揪出一大堆罪狀。其實單看秋和的每一罪證,有些根本是捕風捉影。
但秋和好像並不在意這些,她最近的生活重心是勸說烏咪和她一起去上課。郭舒潔讓她死了那條心,她卻不信邪,耗費大量寶貴光yīn蹲在烏咪chuáng邊逗她說話,跟她聊天。
因為同年同月同日生,因為用過同種香水,因為那句「哀莫大於心不死」,因為許許多多不足掛齒的細節,秋和莫名地與烏咪親近。
烏咪雖不參與學校里的八卦和紛爭,但在寢室聽薛濤和郭舒潔背地議論,也知道許多事qíng。逐漸對秋和感到驚訝,她在四面楚歌的處境中居然悠閒得發慌,仿佛生存在緯度不同的空間,讀書、工作、看碟、聽歌、逛街購物,於期中考試前去雍和宮,回來告訴烏咪「我幫你也燒了一炷香」。烏咪幾次筆試都是她陪著去考場,說是友誼顯得矯qíng,但烏咪顯然幾乎不與除她之外的人jiāo流。
這兩個女生的組合著實奇異,但在她們的結界內,有種別人無法理解的天朗雲舒。
【十一】
一天傍晚,寢室樓響起廣播:「605室秋和同學,有人找。:又再掀波瀾,女生們這才發現秋和住在曾曄的寢室。薛濤也是在這瞬間才突然察覺:秋和真是不得了,她與曾曄一向不融洽,有早知瞿翛然執意與曾曄分手是因為自己,卻竟能無所顧忌,坦dàng大方地在曾曄死後搬來她的寢室。秋和在全樓喧囂的此時也依然坦dàng大方,趿著拖鞋下樓,見到葉玄。
「這是給薛濤的。「
「唉?薛濤在樓上啊,要不要我幫你叫她下來?「
「我知道她在,來之前給她發過簡訊。」
「那為什麼叫我?」
「想見你唄。你怎麼qíng商那麼低!」
秋和感到短暫暈眩,就像在地下通道行進得太久不習慣陽光,啞然望向他的眼睛,看見自己嵌在對方瞳孔中的臉,內心湧起不可名狀的悲傷。
在這所嚴重yīn盛陽衰的學校,軍訓時葉玄就是公認的校糙,女生們紛紛找藉口去他那桌吃飯,導致本來就不牢固的飯桌垮了半邊,此事被傳為笑談。正午的烈日下,全軍訓團開會,旁邊的女生指著他的背影給秋和看:「那就是傳說中的葉玄。」引頸張望看不見他的臉。
接著是開學後,確定葉玄為新生文藝匯演的主持。葉玄指住秋和追著負責的老師一陣死打爛纏:「我要她做搭檔。」事後女生好奇為什麼,答曰「你漂亮」,等她紅了臉,又補上一句「開玩笑的」招bào力。
----和你一直親密無間,不帶qíng愛色彩的親密無間。
賭丅球,拼酒量,惡作劇搶對方台詞,葉玄沒少為秋和的事跟人打架,秋和與男友約會前還被他教唆過穿假胸衣虛張聲勢……一起做過的事,匪夷所思。
----你完美地扮演著熱血衝動又玩世不恭的紈絝子弟形象,只有我看清了真相,但也許,我看見的才不是真相。
----我抱著賭徒的心態相信自己的猜測,又不可避免地想到這種可能xing將會衍生的悲劇xing結局。
----只有一件事我確信無疑,好不容易才走上正規的我又因為這個指路的人迷路了。
秋和淡然笑了笑:「在全校都說我是個狐狸jīng的時候,你說我qíng商低,一點鑑別能力都沒有。」
「你是狐狸jīng?那狐狸jīng這個物種是返祖了。」在男生眼裡,那些閒言碎語似乎不值一提,他很快轉了話題,「說件正事。曾曄不是不在了麼。錢筱頤說129合唱晚會想請你出山,讓我來問問你。」
秋和搖頭:「不合適。」
「qíng侶搭檔不合適?」如果真有「笑得很賤」的表qíng,那麼這就是了。
「厚臉皮,誰跟你是qíng侶。」
「你都已經為了我跟瞿翛然分手了啊。」他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
----雖然從未坦言,但我心知肚明,「qíng侶」什麼的全是玩笑。
秋和懶得理他,接著說正事:「我早就退出歷史舞台不想參合了。大二那個顧楚楚很不錯,也該給新人一點空間,你讓錢筱頤去找她。」
「你們這些女生總該為小事較勁,何必呢?對了,前幾天你讓我查的手機號,除了跟你發簡訊它就再也沒通訊記錄,只能確定是北京的號。抱歉,只能為你做這麼多。你是不是又捲入什麼事qíng了?」
「也許是。不過這點小事我還應付得來,你不用管我。」
男生蹙著眉,有些憂心,yù言又止。
----如果你是我擅自寫好的劇本中那個男主角,那麼我們的夢想必定背道而馳。因為這個悖論……
----不該有任何關係。
塵埃眠於光年③
【一】
我在自卑與不安中長大,鮮有人關心我,更不用說教育我如何為人處世。
小學四年級時我轉入新班級,班花是個不甚漂亮的女孩,我很想知道她憑什麼秘訣廣受歡迎,於是處心積慮去討好她,終於和她成為形影不離的閨蜜。
臨近期末的某節課,語文老師表揚字寫得漂亮的學生。我突然發現,那女生練習硬筆書法七年,我與她相識四個月,竟潛移默化寫成一手與她一模一樣的好字,甚至更為娟秀。
從那天起,我開始了解----
一顆極度渴望被認可的心,能夠創造多麼不可思議的奇蹟。
不知不覺隨著遇見的人改變自已,這不是做作,而是我賴以生存的本能。
【二】
我知道你心裡留著,舊qíng,雖已沒了根,卻還像煅爐吐出火舌。
你胸中還潛藏著,受苦者的一點驕矜。
我原諒你。
因為愛你,所以容忍著,你的缺陷。
「什麼亂七八糟的!告白?恐嚇?也沒寫清是給誰的。」早前的花尚未完全凋零,新鮮的白山茶又神一知鬼不覺地出現在秋和書桌上,這次,隨之而來的還有一封莫名其妙的書信。郭舒潔越過秋和的肩看到最後一行,不禁打了個寒顫。
「『我原諒你』之前都是波德萊爾《憂傷的qíng歌》里的詩句。」薛濤的知識面和記憶力讓秋和都吃了一驚,「而且百分百是給秋和的,這對她來說實在太『正常』了。」
「可能我有組基因時常會向那種神經兮兮的人招手。每學期都要碰到好幾個,不過收到紙質信件還是第一次,以前都是簡訊或來電。」秋和果然習以為常,不經意地將信箋塞回信封,起身去飲水機邊接了點熱水燙蘋果,分給薛濤和郭舒潔,這個時間,烏咪照例還沒起chuáng。
「可他們怎麼知道你的號碼?」
「有些是快遞派送員或送餐員,單據上標有聯繫電話;有些是專門店店員,通過聯網電腦查閱VIP客戶資料得到信息;有些是選過同一課偷瞄老師那兒的資料得知的;有些是跟人打聽的……總之,想要保護隱私是不太可能的事。」薛濤「嘎吱嘎吱」咬著脆脆的水果,有點口齒不清,「有一次我陪她去一家影印店製作名片,不知是幾個員工中的哪一個----就見她那麼一次----給她發了兩個多月騷擾簡訊,內容要多噁心有多噁心。」
郭舒潔正小心翼翼地用水果刀削皮:「說起來,寢室座機也經常接到猥瑣男來電,說些怪怪的猥褻話。我接到過好幾次,都是點名道姓的衝著薛濤來的。」
「我可沒隨便把電話告訴可疑的人。」
「女生寢室都是連號,只要知道一間,就很容易算出任意一間的號碼。」秋和推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