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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04 作者: 夏茗悠
何曾想光被甩開手還嫌不夠,由於跟得緊,衛葳清楚地聽見祁寒從齒fèng里擠出來的言語:「離我遠點。快走開。」
女生被施了定身術,找不回一絲力氣再跟上去。男生的背影緩緩遠去,縮小成一個小黑點。
是自己的錯,一時間得意忘形,忘了兩人早就分了手沒在jiāo往。最無憂的時光養成的習慣,成了癥結。
灰色雲朵以凝固的姿態鋪滿了視野中的整片天,就像自己一樣執迷不悟。
真相併不如衛葳所想那樣,韓一一同學此刻正在寢室里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根本不可能在大街上閒逛。不過臨出門前倒是收到了久違的祁寒的簡訊,內容只有兩個字:「救命!」
韓一一覺得有問題,放棄較慢的簡訊聯繫方式,立刻回以電話:「出什麼事了?」
「完了完了,出現人生最大危機,我今天都不敢回家了。剛才運動會結束出了校門,我和衛葳拉著手邊走邊聊天,被我媽逮了個正著。」
「衛葳是男生女生?」
「當然是女生了,我跟男生拉什麼手?我跟男生拉手被我媽看見有什麼好緊張的?……呃,不對,好像會更緊張。」
「那你媽到底怎麼說?」
「她只是看見我了,在馬路對面,能說什麼?不過我現在回家絕對會死啊。」
「你真找死啦,光天化日之下和女生拉什麼手?你這是腦動力不夠自作自受啊!好走不送,清明節會給你上香的,化作鬼火請獨善自身,變成神仙請兼濟著我。」
「不要這麼無qíng啊,幫我想想辦法嘛。」祁寒使出半哭泣語氣。
韓一一最受不了他這殺手鐧:「唉,真拿你沒辦法,你現在在哪裡?」
「你寢室樓下。」
韓一一朝窗台探出頭,果然見祁寒囧著一張臉仰頭立在樓下望向自己。
「好吧,你先等著,我馬上下去,」長嘆一口氣,「我們找個地方想對策。」闔上手機,樓下到一半,才意識到自己和祁寒的關係又毫無裂痕地恢復到了從前。
這天,芷卉在快餐店做兼職,正和小朋友合影,聽見靠窗的兩位女顧客竊竊私語笑著說了好幾遍「真帥啊」,身為外貌協會一員自然忍不住順著她們的目光循過去,發現是井原時驚訝得險些下頜脫落。
準確地說,更有理由驚訝得下頜脫落的人是謝井原。
倒帶去三分鐘之前,井原進了這家快餐店,聽芷卉說過最近在這裡打工,由於芷卉是「總不接電話星人」,只好碰碰運氣來找她,只是觀遍所有店員都沒發現芷卉的蹤影,剛想離開,卻認出(其實根本無法確定)始終在店門邊晃來晃去的那隻扎庫米吉祥物分外具有芷卉的形體姿態特點。再輔以對方也一副見到鬼的神qíng,估計是京芷卉沒錯了。
不過,「你是偶像派美女就該有點身為偶像的覺悟吧,偶像派美女應該從事這種自毀形象的工作麼?」待芷卉請假換了服裝跟他離店,井原還是忍不住笑。
「是麥芒的建議啊。」
「她建議你cos綠髮人形豹你就cos?有沒有一點節cao啊。」
「她沒建議這個,她只是說別去做家教,因為像我這種美女一定會被學生爸爸xing騷擾,也別去做客服,因為像我這種美女一定會被歐吉桑上司潛規則。」
井原囧然:「也不是一定吧。而且就算遇上xing騷擾和潛規則,你只需帶他們去參觀一下被哥斯拉拜訪過的房間就可以掃清一切障礙。」
「喂!怎麼還在嘲笑這個!我請假出來是為了聽你毒舌的嗎?」
「不,」井原這才想起正事,「你能不能替我去跟麥芒jiāo流jiāo流,幫我套點話?反正你們關係也那麼好。有些事我不知道怎麼問她,怕問不好弄巧成拙。」
「什麼事?」
男生猛然轉身,芷卉差點因著慣xing一頭撞上去:「不要老以這種方式騙擁抱啦,真狡猾。」
抬頭卻見井原的神色沒有絲毫開玩笑的意思,不由縮了縮肩。
女生收斂笑容,靜靜站定,目不轉睛地盯住他的眼睛,四周陷入沉寂,唯餘下他一人聲息:「芷卉,我要告訴你的這件事,從來沒對任何人說過,以後也絕不向任何人透露。我只說一遍,全世界只有你聽見。」
[五]從初中就喜歡你
晚上九點,韓一一和不知該何去何從的祁寒坐在世紀大道上chuī著夜風喝啤酒。
「長此以往也不是辦法,不能和父母好好談談嗎?」
「以你對他們的了解,談有什麼用?我從小和他們意見有分歧,最後妥協的人都是我,有些話我懶得說,因為說了也不過討頓打。」
「其實我總覺得父母是全心全意替兒女著想的人,你從來沒直接把自己想要成為怎樣的人、從事怎樣的職業告訴過父母,一直只是消極抵抗,在他們看來這就只是單純的逆反心,當然要bào力鎮壓。可是如果你好好把想法說明,也許能得到他們的尊重。」
祁寒苦笑著,搖了搖頭。
「這並不是一兩天能夠改變的事,況且是現在這種qíng況,我媽撞見我和衛葳拉著手逛街,我說什麼選擇談什麼理想也不會被聽進去。」
「說起來……那個衛葳……是新女友麼?」
男生垂下眼睛盯住地面的一處,許久反問一句:「如果我說是,你會感到失落嗎?」
韓一一突然如鯁在喉。
往事猶如舊電影一般在眼前的夜幕中閃回。
從外地轉學來,與祁寒同班,起初由於教材差異,理科不怎麼跟得上,而祁寒是全班理科最好的男生之一,彼時的韓一一猶猶豫豫想要向他請教數學題,但鼓起勇氣叫他之後,男生的態度卻分外不耐煩,講解得也很潦糙,以至於女生後來只好轉向其他優等生求助。
回想起來,覺得祁寒口中的「從初中就喜歡你」或許不過一句花言巧語,沒有半點說服力。
「當年我說我不是搗亂或故意和你搭訕,只是接受能力有點差,你還不耐煩。我畫圈圈詛咒你。」
「當年啊,當年不是因為你接受能力差,是因為我不好意思。」
「欸?為什麼?」
「因為你在我心裡地位太高了唄。」
「才不是!很多女生都說你那時候一邊教人一邊頭頂蘑菇雲。」
「對於她們我就是嫌煩,她們和你的目的不同,再加上她們沒你聰明。」
「呃,算了,教我你會更煩,且早衰。我記得有一次陳磊給我講一道題講了四遍後我還不懂,最後他直接幫我做了jiāo掉了。」
「那是因為陳磊他自己都不會做,我講就好了,真的。」
一一笑起來,「原來如此。我相信你比他qiáng那麼一點點,但我真不信你講就好了。」不知為什麼,氣氛忽然轉向傷感。
我不明白,為什麼從一開始就認定不可能和你成為戀人,卻又總在你轉身離開時戀戀不捨?
所謂羈絆,所謂純友誼,連我自己也不確定是怎樣的存在。
喜歡、信任和依賴……它們不像是非黑白那樣涇渭分明。
從影子與影子的疊合,到嘴唇與嘴唇的疊合,jiāo集太多太多,遠遠多過友達範疇,共同經歷了太多太多,最後留下字字篤定的你,和意識模糊的我。
那些靜止在我們熟悉的街道的承諾----
不管你遇到什麼事,如果想不到別的人,一定要來找我。雖然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但至少可以陪著你。我不想你委屈自己,更不想你自bào自棄。
----帶著執念永恆地凝固於原地,仿佛在等兩個人變成一個人,一個人的我故地重遊加深一遍記憶,再輕chuī一口氣,它們才會被溫暖的氣息消解,散去。
被保護與珍惜,是每個女生亘古不變的幻想。
成全我這種幻想的只有你。
甚至不止於保護,而是呵護,不止於珍惜,而是寵溺。
我唯一確定的是----
這絕不是輕飄飄的愛qíng。
而今我卻無從知曉,在這個判斷句中,被否定的是「輕飄飄」還是「愛qíng」。
可是「愛qíng」,是我不想提及的一個詞。
「我會失落,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你有了在乎的人,沒有從前那麼多時間給我,可這種失落和為你高興的心qíng相比,根本微不足道。你能理解嗎?」
祁寒扭過頭盯住她。女生的長髮被夜風chuī得緊貼臉頰,她的神qíng卻絲毫不為所動,有種優雅清靈又不乏理xing的氣質。或許自己對韓一一的感qíng,一直也是作為死黨的那種失落。又或許是她身上那種冷靜讓人不得不冷靜,像一枚開關,把讓人迷失和清醒的魅力控制得剛好。
「我……」男生呷一口啤酒,微微一笑,「終於理解了。」
臨近暑期,芷卉感到課上得煎熬,教室里沒有空調,六颱風扇賣力地轉,噪音不小,對於降溫卻毫無幫助。放課後,從第三教學樓到食堂,不過兩個轉彎,像洗了桑拿,洋裝濕噠噠地黏著後背。
進了室內收到井原的簡訊:
「芷卉你在gān嗎呢?」
芷卉避開入口,站著給他回覆:「變成gān屍了。」
「怎麼了?」
「你從昨天早上到現在杳無音訊,我靈魂都不在了。」
即刻回過來的是一個省略號。芷卉剛想笑,手機就持續不斷地震動起來,按下通話鍵,聽見那端男生略顯無奈的聲音:「你在哪兒?我去找你。」
轉身眯眼向被烈日照得白慘慘的校園小路,走向自己的男生,覆眼的墨色額發被渲染上亞麻色的光澤,微微被徐風chuī動了。
去年的今日,也不就是這樣麼?
陽光暈開他的微笑,風聲中夾雜他的聲息。
從三年K班畢業的日子,又過去整整一年,謝井原依然是謝井原,沒有改變。
那是因為,這整整一年,我們抬頭不見低頭見,cha科打諢鬧彆扭,縱使愉悅和焦慮各占一半,也都是些可以反覆咀嚼的回憶。而離別,我不知道該用什麼表qíng去面對,更無法想像離別之後的我和你,會變成什麼樣。
井原說「我放心不下麥芒」的時候,芷卉非常想問「那麼我呢」。
有些話對某些人而言,說出來不費chuī灰之力,然而,對另一些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