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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04 作者: 夏茗悠
「羽毛球方面她倒是天才。」
「但她其他方面就不能適可而止一點麼?上半個學期教游泳的時候,第一節課老師讓不會游泳的人舉手,就麥芒一個人,於是老師就放所有人自由活動只教她一個人,結果到了考試時還是只有她一個人遊了不到五十米就往下沉,你能理解老師的絕望麼?」衛葳笑著看向身邊的男生,「這件事徹底動搖了她繼續當老師的信心。」
話音未落場上便哄起一陣驚呼。
祁寒抬頭朝聲源看過去,原來是麥芒墊球時砸中了正在打分的排球老師的腦袋。
「我覺得她似乎又毀了一個老師。」
「她毀的何止老師啊。班級旅行你沒去,我們不知被麥芒毀得有多慘。」
衛葳笑得更深些,雖然那天她生病請假,但第二天也對大家的遭遇略有耳聞:「她說車爆胎就爆胎了是吧?」
「不,詳qíng是這樣的:剛上車她就說『要是暖氣壞掉就好玩了』,大家還沒當回事,才過了十來分鐘暖氣就壞了,還好我們人多不至於凍死。接著她又來了句『要是爆胎就好玩了』,這個最經典,剛說完不到半分鐘車就爆胎了。然後她繼續說『我們的車停在路中間,別的車要是不小心撞上來就好玩了』,這還了得?所有人----包括班主任----都恐慌得下車了,結果還真有輛不長眼的摩托車開過來撞掉了我們的車燈。最後我們只能一路幫她拎包、為她免費提供食物,勸她說『仙女麥芒你行行好別玩了』,回來的時候才得以一路平安。」
「深表同qíng,我在場你們就不會那麼悲慘了。麥麥是個座敷童子,惹怒了遭災,但哄得好也可以興旺家宅。」
「說起這個,我真不知謝井原是怎麼得以在麥芒身邊存活至今的。」
「……我一直覺得謝井原完美得不像人類,長著那樣人神共憤的臉,擁有那樣人神共憤的頭腦,沒有什麼事難得倒,居然把麥麥這種邪教教主照顧得如此好,總結一下這些特點,實在讓人很介意他的屬xing啊。」
「莫非你和我在想的是同一個角色?」
「莫非你也看那個漫畫了?」
兩人對視三秒,立刻點頭異口同聲:「真相了。」
完美到讓人懷疑是惡魔的謝某人,不管在外人看來多麼風光,談戀愛終究不是他所長。話分兩頭,京芷卉同學雖然堅定地作出了抉擇,但朋友和戀人的具體區別她也不是很清楚,給井原發去簡訊,然後每隔三十秒就看一次手機,雖然明知有簡訊回過來自然會出現提示鈴聲,但還是生怕錯過。
懷著期待的心qíng,同時又不忘繼續小心眼。
為什麼每天都是他先說「晚安」而自己先問「起chuáng了嗎」?
為什麼他每次發來的簡訊都比我發過去的字數少?
為什麼他總要那麼久才回一條?
如此一來,還是和單戀沒有區別。一天之間,如果不見面,來回總共不過五六十條簡訊,日子就被分割成五六十段,沉迷在這種支離破碎的殘像裡面,從清晨到深夜也只是一瞬間。
直到他發來簡訊:「有點心事,我想不出除了你還能跟誰說,能出來麼?」才恍然有些明白,這便是友qíng的特徵吧。
芷卉眯起眼睛,幾米外的那個頎長身影套著件有稜有角的卡其色風衣,逆風而立,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qiáng打起jīng神展露笑臉迎上去,心裡一邊飛速權衡著開場白,說「什麼心事」太鄭重,說「原來冰箱也有心事」又過於嬉皮。躊躇到面前,男生忽然神色一變手一揚,做出一個打住暫停的手勢,所有的話就都卡在了喉嚨口,笑容也緊跟著紊亂起來,像湖心落進石子,笑紋沒有根基地泛開。
井原從風衣口袋裡掏出手機接聽,「嗯,嗯」地答應著,聽完對方的三言兩語,然後表qíng凝重地問向身邊的女生:「我現在得去醫院,你要不要和我一塊兒去?」
「醫院?」兩個字就把人從紛蕪繁雜的猜想中連根拔起。
「嗯。麥芒和同學去滑雪,結果出了意外,摔傷了,剛被送去了醫院。」
「哎呀,那得趕緊去。通知你爸媽了嗎?」
「先走吧,路上通知。」男生加快步伐走向路邊伸手攔下一輛計程車,打開車門將芷卉讓進去,接著自己也坐進了后座。
井原很快便順利找到祁寒描述的地點,語調少有地急切:「麥麥現在怎麼樣了?」
「醫生說頸椎還是脊椎什麼的受了傷,剛才在滑雪場挺嚇人,連話都不會說,不過現在好得很,一直嚷著想吃牛排。」
「牛、牛排?……呃,看來是沒問題了。」雖說這很符合麥芒一貫的作風,但如此不應景的脫線要求還是讓井原額頭飆黑線。
「都怪你啊,跑去和女生搭訕不好好看著麥麥,這下好了吧?摔壞我的麥麥你賠得起麼?」一旁的漂亮女生氣勢洶洶地叉著腰沖祁寒怒吼,連井原也頗感恐慌。
「不是我跑去和她們搭訕好不好?是她們看不懂地圖來問方向啊!」祁寒擰著脖子爭辯,「麥芒『咻----』地一下就不知死活地飛出去了,我就算兩隻眼睛死盯著她也攔不住啊。」
「反正都是你的錯!你這個人就是沒人品沒責任心,做事不分輕重!讓你看好麥麥看好麥麥,我就知道把希望寄托在你身上要出事!」
「說得好像我故意坑害麥芒似的!你知道要出事怎麼你不自己看著麥芒換我去買奶茶啊?」
見兩人臉紅脖子粗的爭執沒有休戰的趨勢,井原只好出面gān涉:「算了別吵了,麥麥也不是誰能看得住的。」
可gān涉絲毫不起作用,祁寒和衛葳渾然進入無人境界,完全無視了井原和芷卉的存在。再加上麥芒還在旁邊的護理chuáng上念經般地說著「牛排牛排」,一時讓井原有點頭疼腦裂。好在井原媽媽剛趕到,看完麥芒就轉而出去尋覓牛排,沒有再給井原增添新的混亂。
「關鍵時刻,感覺你才是一家之主啊。」陪著井原排隊繳住院費時,芷卉由衷感慨。
井原捂住額頭沉默無言心很累。
辦完一切住院手續後,走到病房所在的外廊,芷卉扯住繼續往前的井原:「我說,反正小麥麥現在脫離危險了,要不我們還是離憤怒的孩子爸孩子媽遠點吧。」所指是持續互相指責的祁寒和衛葳。
井原長吁一口氣,點點頭:「也好。我們在醫院門口等等我媽吧,她的認路能力比麥麥還要飄忽,能找進來第一次未必能找進來第二次。」
「嗯。」下樓的路上芷卉趁機問,「本來找我是要商量什麼事啊?」
「麥芒的事。」井原剛出門,一陣冷風灌進喉嚨里,使得聲音不由打了個顫,「不過現在不想對你說了。你啊,並不是稱職的朋友。」
「欸?」
「冷靜想想,還是另一件事比較適合向你諮詢。」
「嗯?什麼事?」
「你閉上眼睛想像一下qíng景……」
女生乖乖地閉上眼睛,平時總盯著他的臉,很難去注意別的方面,這時才突然發現男生的聲音非常非常溫和悅耳。
「有些話我不懂得說,有些話我只是覺得說著矯qíng,有些事qíng經過口才不好的人一轉述就完全變了調。我只能類比著讓你想像有這樣一隻小狗,純白毛髮圓眼睛,一開心就撒歡地在地上滾來滾去,有陽光就迎著風跑,奔跑時像團上竄下跳的毛線,喜歡吐舌頭搖尾巴撓人咬拖鞋,表qíng動作層出不窮花樣紛呈,跟它從早玩到晚也絕不會厭煩。想像有這麼一隻小動物出現在你面前,你該怎麼辦?」
悅耳得好像在寒冬臘月忽然chūn風拂面,讓人心有暖意,芷卉微笑起來:「當然是抱抱它啦。光聽著就覺得萌死了。」
下一秒,你搞不清肩上忽然被施以哪兒來的壓力,搞不清理應恆定的體溫為什麼倏忽上升了好幾度,搞不清面頰怎會貼上衣襟、而呼吸怎會遇上障礙物。腦海里一陣電閃雷鳴,思維莫名就短了路,溫熱血液像電流在皮膚下失去方向地竄。
一年中最冷最冷的季節,你卻仿佛失足掉進了火山口,五官六感消失殆盡的混亂中,只有男生帶著笑意的聲音清晰地響在你耳側上方:「芷卉,我也……很冷。」
----那是你以為他沒有會意、沒有記憶、沒有留意的,你失敗的告白。
----世界上只有你能夠聽懂的,告白。
[三]花痴走開
整個寒假麥芒都因傷在家休養生息,韓一一和祁寒分別來探望過幾次,衛葳率領半個班的女生來探望過一次----當然,其中三分之二是抱著「巧遇井原大人」的少女幻想來的。
及至開學,傷勢已經基本痊癒,如期複課。
學期初,體檢後,麥芒下巴擱在課桌上碎碎念:「太倒霉了,好端端的寒假就這麼化為烏有,出行不便導致壓歲錢中的三分之一也化為烏有,最扯之處在於身高中的一厘米也化為烏有。」
「……慢著,身高怎麼會變矮?」祁寒詫異地扭過頭。
「據說是因為脊椎壓縮xing骨折什麼什麼的。」
「聞所未聞啊,醫生騙你的吧。」
「剛才體檢量出來真的從上學期的163變成162了。枉費我那麼努力從159一路掙扎過來,不能釋懷啊。話說,我跌死和我哥告白有什麼因果關係?(一月份時我明明是女主角,怎麼連載到九月忽然變成陪襯了,作者腦震dàng的後遺症嗎----寬麵條淚。)」
「吐槽什麼的省省。這種矬事只能發生在你身上,再者,不發生在你身上也天理難容。(都歡脫了八個月,你好歹讓正常人找點平衡感吧。)」
「對啦!你和一一最近關係咋樣啦?」麥芒帶著惡意哪壺不開提哪壺。
祁寒緊蹙眉心虎著臉,以氣場說話,示意封口免提。
和韓一一關係依舊僵在決裂的臨界,和衛葳關係卻變得有點微妙,因為與麥芒的那次爭執改變了自己對衛葳的某部分認知,一旦從理解的出發點去接受一個人,就會感到連缺點有時也變得可愛,換言之,一旦世界觀發生傾斜,也會覺得「在男生面前裝乖巧、在女生面前扮女王」是種奇妙的優點。
體育課時,遠遠看見叉著腰對女生們點點戳戳大聲吆喝的衛葳,祁寒單純是感覺有點滑稽,想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