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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3:04 作者: 夏茗悠
    已經換好鞋的謝爸爸轉身朝屋裡提高嗓門:「晚上別等我,會很晚回來,困了就先睡,我帶鑰匙了。」

    井原回頭問:「又加班麼?」

    「嗯,有個項目周一就要開標了。」

    男生本來還想開口,卻被屋裡傳來的女孩子奶聲奶氣的高喊蓋過:「安全第一!千萬不要被猛獁象綁架!」

    猛、猛獁象?

    謝爸爸嚴肅又鄭重地應道:「知道了!」

    好像當街被猛獁象綁架在上海真是頻發事件。

    男生在關門聲後努力整理了一下qíng緒,拎起裝著醬油的塑膠袋,剛想進廚房,卻被迎面突然冒出來的一張煞白的臉嚇得頭皮麻掉,醬油差點從吃不住力的手中滑下去。

    「爸爸!一路平安!」這叮嚀好像已經慢了好幾拍,「欸?小井你今天回來得蠻早嘛。」因為敷著的面膜已經快gān了,張不開嘴,話說得含糊不清。

    井原恢復鎮定的速度夠快,畢竟已經差不多習慣了。「我的媽啊,你能不能買一雙走路能發出聲音的拖鞋?」

    我的媽不是感慨而是稱呼。

    「不要。會刮花地板的。」

    井原知道她還是固執,提出建議時原本就沒抱什麼期望。他淡定地把醬油瓶放進櫥櫃裡:「你又翹班了?」

    「嗯嗯,部長前腳走我後腳就溜了。」好像還很得意,「爸爸不在家吃,晚飯你做好不好?」

    「不好。」男生立刻果斷拒絕,自顧自打開冰箱取出冷水,「今天打球了,很累。」

    謝媽媽不滿地「哼哼」兩聲轉身進了房間,不一會兒喉舌麥芒就一顛一顛跑出來:「哥哥,你做飯吧,我想吃你做的飯。」

    井原瞥她一眼,繼續喝水。

    「吃不到哥哥做的飯,我就會qíng緒低落,然後就會沒心思寫作業,於是周一就會被老師罵,被罵後自尊心就受到打擊了,還沒恢復考試就來臨了,所以成績就退步了,退步就缺乏自信,從此就一蹶不振了,高考就掉到三本學校去了,三本學校課業很輕鬆於是我學壞了,整天去網吧打遊戲,在打遊戲的過程中遇見長得帥的壞男生跟他們瞎混了,後來頭腦發熱和其中一個同居了,然後因為無知我懷孕而男友逃跑了,我不敢回家向你要錢去墮胎只好偷偷把兒子生下來了,兒子長大後很怨恨我輕率地生下他讓他在單親家庭成長心裡有yīn影,所以他被有心計的女生勾引結婚徹底離開我了,我變成了孤家寡人,沒有jīng神支柱工作下去被開除了,最後,我七八十歲,變成老太婆一個人在路邊撿塑料瓶,悲慘的一生就這麼完結了。而我的人生之所以變得這麼悲慘全都是因為----哥哥你不肯做飯!」

    男生順手倒了杯冰水遞到麥芒面前,然後從冰箱裡找出食材準備炒菜。

    女生喝著水哼起歌自認功德圓滿。

    過了半晌,井原才說:「麥麥,其實我覺得剛才那段沒什麼可行xing。」

    「欸?」

    「和你同居的男友等不到你懷孕就會逃跑。相信我。」

    井原覺得自己家以前勉qiáng還算正常,無非是老爸愛加班、冷麵----井原的冷麵完全是遺傳。而老媽愛翹班、幼稚、又懶惰又臭美----從好的方面也可以說注重保養。

    但自從麥芒搬來同住,越來越讓人找不到這個家存在於地球的證據了。

    首先,是猛獁象的問題。

    為什麼嚴肅的冷麵的嚴重缺乏qíng趣、幽默感和想像力的一家之主會平靜地回答「知道了」?那語氣簡直可以理解為「猛獁象果然是隱患啊,上周我才差點遭遇劍齒虎」。

    好吧,姑且認為大家都理解「猛獁象」是某種惡勢力的代稱。

    那麼其次,從什麼時候開始媽媽已經稱呼爸爸為「爸爸」了?這輩分不是完全錯亂麼?

    好吧,反正謝媽媽已經長期被定位為小姑娘,非說謝爸爸家養了兩個女兒也不會有人反對。

    那麼最後,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兩個小姑娘勾結起來láng狽為jian了?

    總之,除了自己去適應這個瞬息萬變的世界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

    「哥哥我做好了自然科學的課題,你待會兒幫我檢查一下吧。」倚著廚房門框的麥芒說。

    「嗯?這麼快?前天才聽你說要做。」井原背對她翻炒著鍋里的蔬菜。

    「因為很早就有想法了。」

    這倒是不意外,教主的想法總是很多,但就怕很離奇,所以井原接著問:「是關於什麼的課題?」

    「證明早鍛鍊有害身體健康的。」

    「哈啊?」以為聽錯了,男生驚異地回過頭,然而麥芒卻又準確無誤地重複了一遍。

    「為什麼要確定這種顯然無法通過答辯的課題?」

    「因為每天早上到校後就跑步好累好煩哪,又不能一個月三十天都以生理痛為藉口請假。」

    「這課題成不成功倒是其次,關鍵是根本沒人會理你吧?難道就因為你做了這個課題學校就會取消早晨的跑步?」

    「所以我不僅要把它當做課題報告,而且要改成意見報告上jiāo學生會,如果意見被採納學生會也有權力取消晨跑。」

    「你省省吧。」

    雖然當下就潑了冷水,但吃過飯收拾完碗筷,井原還是被拖去檢驗課題。不得不承認,教主不愧為教主,A4紙5號字的歪理邪說長達60頁。

    好不容易等井原從第1頁看到60頁,麥芒湊上前來:「怎麼樣?還有要加的內容麼?」

    「就這樣jiāo吧。」

    「可以麼?」

    「不過你要考慮清楚,世界就靠你了。」男生嚴肅又鄭重地說道。終於體會到爸爸剛才回答「知道了」時是什麼心qíng。

    麥芒極其振奮,好像身上閃起電池殆盡信號燈的奧特曼,抱著身負重任的英雄qíng懷狠狠一點頭:「我明白。」

    看來沒聽懂。

    井原把厚實的課題報告還給她,長吁一口氣,轉身,離開,丟下一句:「我的意思是,jiāo上去就不是囧死人而是囧得世界都要毀滅的大事故了。」

    麥芒愣了兩秒,動了怒:「哥哥!你怎麼就不相信科學呢!」

    已經走出房門的井原扶牆。

    [四]找一個男朋友吧

    井原已經被大學直錄,到校也變成消遣,而且在校的大部分時間不是被老師拉去幫各種各樣瑣碎的忙,就是泡在圖書館看書。

    祁寒則因為還只是低年級生,日子也算過得悠閒,但和井原到底沒法比。所以接下去的整個星期兩人基本都沒碰見。

    到了周五,競賽班的老師順帶一提:「他們三年級剛考完八校聯考,謝井原被拉去批考卷了。」

    這都行啊?

    祁寒羨慕不已,覺得學生做成那樣他真是圓滿了。不過祁寒也沒打算要向他看齊,「該享受的年紀就享受,該玩鬧的年紀就玩鬧」,每當祁寒想gān點出格的事,就用這種說法來寬慰自己。

    捱過授課時間,老師下發了練習卷回辦公室chuī空調,祁寒立刻捲起書包溜出了教室與早等得不耐煩的同伴匯合。

    還早,連統一放學時間都沒到,但不構成阻礙,幾個男生晃到側門,抓住鐵欄杆兩三下就輕鬆地翻出校外,把守在側門邊等街客奶茶外賣的兩個女生驚得五體投地。

    這有什麼?祁寒得意起來,連扛著自行車翻牆我都成功過。

    「去哪兒?」越獄成功後才有人提出關鍵問題。

    帶著濃烈灼熱感的空氣擦過腳踝,那似乎是夏天即將來臨的標誌。

    祁寒在明晃晃的陽光下眯眼四下望,毫不遲疑地作了決定:「去網吧。」

    井原在考卷空格邊機械地打著叉。

    這種làng費時間的苦工在以前誰也別想指望他這位自私自利且視時間為生命的高材生,但現在糟糕的是,全校誰都覺得他是個可以利用的閒人。

    而要命的是,他確實很閒。

    鬱悶的感想到此為止,因為被身邊年輕的英語老師打斷了:「你們K班這次考得不錯啊。」看來是對手中正在批改的試捲髮表感想。

    「你怎麼知道是我們班?」男生眼瞼也沒抬,對同班同學的成績絲毫不感興趣。

    「當然是因為批到京芷卉的考卷啦。」

    「滿分麼?」印象中,滿分已經成為她的標誌,而滿分的她似乎也經常成為密封試卷中K班的標誌。

    「No。」

    井原反倒覺得意外,抬起頭,又確認一遍:「不是150麼?作文你扣她分了?」

    「不是作文啦,這種作文誰好意思下毒手啊?是聽力中的完形填空,扣了一分。」

    井原這才想起來,剛才批過的考卷中,聽力有一個空所有人不是沒填,就是瞎填了和標準答案挨不著邊的單詞,不過儘管如此,連京芷卉都在客觀題失誤也還是挺讓人意外。「是……磁帶發音不標準吧?」不知緣何作出了反權威的判斷。

    「嗯,沒錯,剛剛去確認過了,那地方讀得不清楚。京芷卉同學在空格上畫著哭臉寫著『Godknows』能不讓人懷疑磁帶麼?」

    「呃……這樣。」井原心想,真是她一貫的作風。

    韓一一把麥芒的藝術課手工作業----那件不知道從哪個dòng才能把頭伸出來的所謂「晚禮服」----不慎改壞了,只好送去裁fèng店加工補救。陪她去取是兩星期後的周五,因此都翹了社團活動。

    麥芒在商店街看中一對qíng侶手機鏈,還價未果,還是買了下來。韓一一覺得難以理解:「你又沒有男朋友,買什麼qíng侶系的?」

    「欸?為什麼非要有男友才行?」麥芒立刻就把其中粉紅色的穿在手機上。

    「否則呢?」韓一一指著剩下那根藍色的,「這個給誰?」

    「嗯……」麥芒想了一會兒,「給你吧。」

    韓一一舉起自己的手機示意已經掛了手機鏈:「不好意思,我有男友。」

    「那……我也去找一個吧。嗯。」莫名其妙地下了決心。

    「哈啊?還沒聽說過為了不làng費qíng侶手機鏈而去找男生jiāo往的!」韓一一跟上來,搖著頭,走了一段,突然退了回去。麥芒注意到也停下了:「gān嗎?」

    韓一一指著網吧門口的空地:「你在這兒等我,我好像看見熟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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