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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無論如何,我不會làng費錢去救那個賭鬼的!」

    「那個賭鬼是我們的爸爸。」

    鍾年說這話的時候,聲音依然淡定,燈光在鍾年的面孔上打下一層柔柔的光暈,他英氣筆挺的五官在燈光下漂亮極了,鍾茗覺得他根本就不應該留在這裡,留在這裡和她一樣,慢慢地變得冷漠,慢慢地讓心中積滿了怨恨。

    鍾茗轉過頭,走出了鍾年的房間。

    已經是半夜了。yīn冷猶如一個黑dòng的屋子裡。

    鍾茗用被子把自己用力地裹起來,她不停地發抖,牙齒不住地發出咯咯的聲響,兩耳是轟隆隆的聲音,她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無數幅畫面,混亂地在她的腦海里左沖右撞。

    站在地鐵里的林森,透明的車窗玻璃把她和他遠遠地隔開,他的目光里有著清楚的溫柔和憐惜。

    與江琪一起並肩離開的孟爍,他珍視那個花朵一般純潔無暇的女孩子遠遠勝過珍視一個破碎不堪的她。

    一個人躺在冰冷病房裡的裴源,他蒼白的面孔就像是一張薄薄的紙。

    被警察抓起來的鐘方偉。

    章雲優雅地坐在她的對面,對她開口說:「我只能帶一個人出境,你把鍾年jiāo給我,讓我帶他走,你把他留在這裡只會耽誤他。」

    在某些瞬間,被死死壓住的感qíng在剎那間找到了一個突破的空間,眼淚和刺耳的話語仿佛是洶湧著從滾燙的胸膛里衝出來,那些悲傷,絕望,讓人崩潰的感qíng!

    渾身滾燙的鐘茗蜷縮在被窩裡,眼淚沁入被面的紋理中去。

    她的喉嚨發現含糊不清的聲響,好像是被無數的水糙死死地纏住,揪扯著把她拖向絕望的深淵。

    她在試圖朝外掙扎的時候,整個人「嘭」的一聲跌落到地板上,周圍的空氣在她的咳嗽聲中無聲地震dàng著,她的喉嚨里發出呼呼的聲音,這讓她覺得自己的胸腔好像一個被掏空了的蜂窩煤。

    客廳里的燈被按亮了。

    她房間的房門被推開,穿著睡衣的鐘年打開了房間裡的燈,他看到了跌在地上的鐘茗,他的臉上露出了驚懼的表qíng,「姐----」

    【四】

    一直都以為自己潛伏在黑暗裡注視著對手的那個人。

    所以會志得意滿,會鬥志昂揚,會想像著自己總有一天能夠出奇制勝,會覺得自己完全能夠順藤摸瓜地掌握自己所想掌握的一切,會狠狠地報復那個害死自己哥哥的女孩子!至少他這麼認為。

    因為心中的怨氣總要找到一個發泄點。

    但終於有一天才發現,原來自己所謂的隱藏不過是陽光下那件「皇帝的新衣」,只要對方淡定的一句「算了」,就可以完全扭轉主動與被動的局面,而自己,不過是一個站在台上被人數落的「小丑」罷了。

    到頭來最軟弱的還是他自己。

    裴源一個人坐在病房裡,靜靜地看著窗外稀疏的陽光。

    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上漆黑一片,並沒有人給他發簡訊和打電話,裴源忽然意識到,其實在林森把他揍了一頓離開之後,他只剩下一個朋友,而這個朋友,竟然是那個被他視為報復對象的鐘茗。

    裴源覺得自己可笑到了極點。

    有人敲病房的門,裴源的心漏跳了一拍,「進來。」

    進來的是端著藥盤的護士,裴源的臉上立刻出現了失望的神色,護士把要吃的藥片遞給他,在看到他臉上的神色變幻之後,笑道:「怎麼了?你的女朋友這幾天都沒來呀?」

    裴源怔了怔,「女朋友?」

    護士做出一副神秘的樣子,「就是經常來看你的那個女生啊。」

    裴源沒有說話。

    他低著頭吃完藥片,護士轉身走了出去,裴源轉頭看看關合的病房門,他從chuáng上下來,打開衣櫃,換上了平時穿的衣服,走出病房去了。

    天氣稍微涼慡了一些。

    走在街上的裴源忽然意識到,現在鷺島一中的期末考試都應該結束了,正是最熱鬧和漫長的暑期假期,不過據說即將升入高三的高二年級學生要上一陣子暑期補習班,這也許就是鍾茗不能來看他的原因。

    鍾茗現在一定很忙。

    他在心裡默默地給鍾茗找著她不能出現的原因,一路走上了過街天橋,後來他走累了,就一個人站在過街天橋上,雙手撐著欄杆朝下俯視。

    天橋下的車輛川流不息。

    從天橋上,可以看到一路開過去的鳳凰花,繁盛的樹木把四季如chūn的鷺島都裝扮得像是花園天堂,風把鳳凰花的味道chuī成絲絲縷縷的香氣,緩緩瀰漫在他的鼻息間,遠處是一望無際的海面。

    一輛公jiāo車向著天橋開過來。

    鍾茗坐在公jiāo車上。

    她感冒初愈,剛打完點滴回來,鍾年坐在她的身邊,正在細心地研究著藥物說明書上的注意事項。

    鍾茗在不經意間朝窗外看了一眼的時候,看到了站在天橋上的裴源,他靜靜地站在那裡,遙遙地看著遠處的大海,無數的陌生人從他的身邊走過,他寂靜的仿佛是已經不屬於這個世界了。

    公jiāo車從天橋下開過。天橋遮蔽的yīn影很快過去,陽光重新照進車廂里,鍾年用胳膊肘碰了碰鐘茗,「姐,回去你要先把這個藥吃了。」

    鍾茗在發呆。

    鍾年又碰了碰她,「姐。」

    鍾茗終於回過神來,她回過頭看著鍾年,透過車窗的陽光在鍾年年輕英俊的面孔上打上明媚的光芒,宛如剛剛盛放的花朵一般,向外散發著新鮮健康的生命氣息,一切都是那麼欣欣向榮。

    鍾年打開家門,小心翼翼地扶著鍾茗進屋,鍾茗笑起來,「我還沒有那麼弱啦,不就是感冒發燒嘛。」

    「你還是好好坐著吧!」鍾年皺著眉頭說,他讓鍾茗坐在沙發上,自己去倒水遞給鍾茗,還有幾片潔白的藥片,「醫生說一定要按時吃藥。」

    「你還別說,你真有幾分保姆的潛質。」

    「那你要付我錢啊。」

    「好。」

    就在姐弟兩個嘻嘻哈哈說話的時候,臥室的門忽然被用力地推開了,鍾茗一驚,水杯啪地落在地上,抬頭就看到滿臉怒氣的鐘方偉站在那裡,鍾茗覺得一股涼氣直接從腳底湧上來,鍾方偉氣勢洶洶地衝上來,一耳刮子就甩過來!

    「你以為老子一輩子出不了派出所是不是?」

    那一巴掌狠狠地打在臉上,肌膚好像就要炸開了!鍾茗的身體一個趔齟,差點撞到一邊的門框上去!

    鍾年驚叫一聲,撲上來攔住鍾方偉,「爸,別打我姐,我姐病了!」

    鍾茗用手扶著門,嘴角無聲地哆嗦起來,她的頭髮被打下來一縷,軟軟地垂在她蒼白的面頰上,有溫熱的液體從她的眼眸里瘋湧出來……yīn暗的光線在她的面孔上留著深深淺淺的影子。

    耳旁還有醜陋的謾罵:

    「這個賠錢貨!」

    「你想把老子關在監獄裡,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

    「早晚有一天把你給賣了!」

    鍾茗回過頭,她看到鍾年奮力地攔著鍾方偉,鍾方偉一揚手,鍾年就直接撞到了一旁的沙發上去。

    鍾茗的眼眸里盈滿了淚水,她一言不發地站起來,轉頭衝出了家門。

    她飛快地奔下樓梯,樓梯一層又一層,狹窄漫長,台階上積著一層塵垢,牆壁上是模糊的塗鴉,她跑,像是一隻被追逐的小shòu,逃命一般地跑,急促的腳步聲和胸口劇烈的心跳聲匯聚在一起,那些樓梯仿佛永遠都沒有盡頭一般,一層連著一層,一圈連著一圈,她聽到了樓上有人喊,「姐----」

    鍾茗衝出樓道大鐵門的時候抬頭朝著樓上看了一眼,昏暗的燈光從窗戶里透出來,那樣的光芒,仿佛是在黑暗與黎明最後jiāo接的剎那,在地平線上最後翻滾燃燒著的金huáng夕陽,心裡沉甸甸的,好像是聚了一千隻烏鴉,在她的心臟上放肆地踩踏。

    黑壓壓的一大片。

    已經是晚上了,還在焦急地四處尋找鍾茗得鍾年收到了一條簡訊,是鍾茗發給他的。

    ----我在中山路步行街。

    鍾年趕緊坐公jiāo車去了中山路步行街,步行街上有非常多的行人,空氣里瀰漫著各種小吃的香氣,路邊的音像店裡,刺耳的音樂聲響個不停。

    鍾年撥打鐘茗的電話,電話一接通他就焦急地問道:「姐,你在哪?」

    「你到琴行來,就是書局下面的那家琴行店。」

    「哦。」

    鍾年一口氣跑到琴行店,一推開門就看到站在櫃檯前面的鐘茗,琴行老闆笑容滿面地對她說著些什麼,鍾年氣喘吁吁地走過去,「姐,你在這裡gān什麼來了?」

    鍾茗轉頭把一把吉他遞給鍾年,「你試試,我給你買的。」

    鍾年愣住了,「姐,這很貴的。」

    「我知道,我剛付完錢。」

    鍾年驚愕地看著鍾茗,「姐,你瘋了?」

    「你才瘋了呢。」

    中山路步行街上依舊是嘈雜的音樂聲,來往不斷的行人,一個樂隊正在演奏著激昂的重金屬音樂,他們穿著再普通不過的T恤和牛仔褲,在臨時搭建的舞台上扯出了「唐卡樂隊」的橫幅,無論有沒有人在看,他們的演奏依然激昂熱qíng,激烈的音符震dàng著這條街上混合著小吃味道的空氣。

    鍾茗買了一大杯關東煮回來的時候看到鍾年抱著他的吉他坐在花壇上,他的臉上寫滿了興奮和激動,手指不時地小心從吉他琴弦上撥過,吉他在他的手指間發出很好聽的聲音,鍾茗走過去,把關東煮遞到他的面前,「你也別太興奮了。」

    鍾年抬頭看看鐘茗,鍾茗坐在他身邊,鍾年說:「姐,你給我買了這把吉他,那家裡還有錢嗎?」

    鍾茗點點頭,「有,你放心吧。」

    鍾年如釋重負地點點頭,她用竹籤在杯子裡cha了一個魚丸,吃到嘴裡去。

    鍾年繼續撥弄著琴弦,鍾茗cha了一塊熱騰騰的gān貝餵給他,,鍾年一心顧著看自己的新吉他,他低頭賣弄著樂譜,「姐,你自己先吃吧。」

    「你說過關東煮要兩個人搶著吃才好吃呀。」

    「哦。」

    鍾年拿過竹籤子在杯子裡找鍾茗最喜歡的貢丸,鍾茗緊急地阻擋他的行徑,兩個人在杯子裡打了一場竹籤大戰,最終還是鍾年搶先cha中了杯子裡唯一一個貢丸,他笑呵呵地把竹籤子舉起來,「姐,我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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