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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他在中學輔導資料區尋找鍾茗,卻看不到鍾茗的身影,正在四下看的時候,忽然聽到身後傳來鍾茗的聲音,「你看看這本書怎麼樣?」
鍾年回過頭,看到了拿著一本數學資料的鐘茗,他趕緊拿過資料翻看起來,鍾茗走到英語區,她默默地回頭看了看認真翻閱數學資料的鐘年,心裡湧起一陣從未有過的疼。
買完書之後,鍾茗帶著鍾年去小吃街買熱氣騰騰的關東煮,她買了滿滿一大杯,和鍾年坐在路邊的花壇上吃,鍾年咬了一大口gān貝,一面笑一面用手扇著周圍的風,不住地說道:「燙,好燙。」
「你急什麼,我又沒跟你搶。」
「東西要兩個人一起搶才好吃。」鍾年直接用竹籤cha走了鍾茗最喜歡的貢丸,一口塞到了嘴裡,笑呵呵地大嚼起來,「我就喜歡跟姐搶東西吃。」
「你餓死我算了。」
「哈哈……」
鍾年笑得東倒西歪,他帥氣的面孔在霓虹燈的照耀下漂亮極了,只是他身上的校服有點舊了,但這不影響他身上淡淡的書卷氣,就像一個溫柔修長的王子,路邊走過的女孩子都會下意識地把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
鍾年誇張地攬住鍾茗的肩頭,他的眼睛在路燈下熠熠生光,「姐,就你對我最好了。」
【三】
鍾茗去醫院的時候正好裴源的治療剛剛結束。
鍾茗看了一眼裴源吃的營養午餐,微微一笑,「這麼難吃的東西你也吃得下啊?光看著就沒食yù了。」
裴源面無表qíng,「你是專門來挖苦我的吧?」
鍾茗點點頭,「嗯,是啊。」
裴源說:「出去!」
鍾茗把椅子拖到了裴源的病chuáng邊,裴源立刻皺起眉頭,稍微往旁邊讓了讓,「你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啊?」
「醫生說我現在很容易被細菌感染,也就是說,我必須離不gān淨的東西遠一點。」
「哦。」
鍾茗搬著椅子走到了一個距離裴源遠一點的地方,然後抬起頭來認認真真地看著裴源,表qíng很誠懇,「這樣行了吧?」
裴源看著鍾茗,眸光有點不可思議,「我都說了這麼難聽的話你還能忍?!」
鍾茗沒辦法地攤攤手,「沒辦法,你是病人啊!而且還得了那種病!」
裴源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半晌說道:「算了,你說的也不比我說的好聽多少。」
「所以大家扯平了?」
「……」
「算是扯平了吧?」
「隨你的便!」裴源面無表qíng地躺在病chuáng上,拿起一旁的被子蓋在頭上,做出一副要睡覺的樣子,「我告訴你,就算是你現在這樣對我,我也不會把那本畫冊jiāo出來的。」
他忽然把被子掀開,轉頭看了鍾茗一眼,蒼白的面孔上的那一抹笑容有點邪惡的味道,「等我病好了回學校,我還是會散步那些照片。」
「你沒有聽說過這樣會被判刑嗎?」
「那又如何?」
「我沒有去告你,你應該感謝我!」
「那你去告啊。」
「好吧。」
鍾茗從椅子上站起來,從書包里拿出一大把收銀條,遞給裴源,「這些都是這一周小白的伙食費,你得給我錢,不然我就不管它了。」
裴源轉身從一旁的抽屜里拿出一張一百塊扔給鍾茗,不耐煩地說:「這些,夠它吃一個月了吧!」
「開什麼玩笑,它吃得比我還多。」鍾茗很認真地把錢收起來,「你要是不在,它就皮包骨頭了,不夠的時候我再來跟你要啊!」
「你就不能把它抱回家養?」
「不行,鍾年對動物毛髮過敏!」
她走到病房門口的時候一直沉默的裴源忽然回過頭來看了她一眼,「你gān什麼去?」
「你剛才不是讓我去告你嗎?」鍾茗平靜地看了裴源一眼,「我這就去,在法院傳票過來之前你最好別死了。」
「你才死了!」
突然之間火冒三丈的裴源抓起chuáng上的枕頭朝著鍾茗砸過去,鍾茗已經開門走了出去,枕頭直接砸到了剛剛關上的門上,「撲」的一聲落在地上。
裴源看著空寂的房間。
周圍很靜,靜得好像是一瞬間把他從這個世界隔離了,裴源低下頭,chuáng邊撒著一把她丟下的收銀條,裴源把這些收銀條撿起來,一張張地在手裡攤平,他看了那些收銀條半天,忽然轉過頭去把柜子上的手機拿出來,找到了鍾茗的電話打出去。
剛一收到鍾茗的回應,裴源那原本平靜的面孔忽然憤怒起來,「鍾茗你這個騙子,你買衛生巾的收銀條也找我報銷,小白用得著嗎?用得著嗎?」
於是在電話那一端傳來鍾茗十分客氣的辯解聲,「你要有常識!不要以為狗就沒有生理期。」兩個人拿著電話莫名其妙地吵了半天,裴源怒氣沖沖地說道:「我不管,你把那一百塊錢給我退一半回來。」
「我最近很忙的,要期末考試了,哪有時間再到你那兒去!」
「限你三天之內把錢給我退回來。」
「你少做夢了!」鍾茗很理直氣壯地掛斷了裴源的電話。
一切又重新安靜下來。
病房裡,裴源望著手機發了好久的呆,手機屏幕在他的眼前慢慢地暗下去,裴源的呼吸很輕,他慢慢地把握著手機的手垂在潔白的chuáng單上,然後靜靜地躺在病chuáng上,閉上眼睛,蒼白的面孔上一片令人心疼的寂寞。
與此同時,坐在公jiāo車上的鐘茗默默地抬眸看看路邊的風景,那些枝繁葉茂的鳳凰樹在她眼前一閃而過,陽光讓這片小小的世界溫暖無比,馬路上有很多人,迎面而來的是生命真實的味道。
鍾茗想起了裴源。
她第一次接觸到所謂生命的殘酷和無奈的掙扎,是在裴源身上感受到的。
她想他現在一定很害怕安靜吧,那種被死亡籠罩一般的安靜,cháo濕的,冰冷的,黑暗一般的安靜。
口袋裡的手機忽然再次振動起來。鍾茗拿出手機看了一眼,鍾年的名字出現在她的眼前,她按下通話鍵,「怎麼了,鍾年?」
「我在派出所。」他的聲音有些啞。
「什麼?」
「爸被警察抓起來了,他們打電話讓我過來,說爸聚眾賭博……」電話那一端鍾年的聲音忽然哽咽起來,緊接著,就能聽到他細微的啜泣聲,「姐,怎麼辦啊?打電話讓孟爍哥幫幫忙吧……」
鍾茗拿著電話呆在那裡。
鍾年哽咽的聲音從電話的那一端清清楚楚地傳過來,那一瞬間的感覺,就好像是忽然一把鋒利的碎玻璃渣子一下子撒到了她心上。
整個心都疼得揪起來。
鍾茗一口氣跑到派出所,她在二樓找到了坐在走廊休息椅上的鐘年,她叫了一聲,「鍾年。」
穿著白色校服的鐘年抬起頭來,鍾茗看到了他滿臉的眼淚。
鍾茗走過去,坐在他的身邊,低聲說:「沒事。」
鍾年靜靜地望著走廊里某處,半天忽然輕輕地說了一句話,「姐,爸為什麼就不能改好呢?」
「我哪知道!」
「你說他們會把他放出來嗎?」
「還是直接把他關起來才好呢!」鍾茗轉過頭來,走廊里的慘澹夕陽映在她的眼瞳里,她的眼眸gān澀極了,仿佛是被炎炎烈日灼燒的河chuáng,露出guī裂的口子,「鍾年,你真以為那個爛到骨頭裡的鐘方偉會改好嗎?」
「別這麼說爸?」
鍾茗回過頭看看鐘年,她伸手在鍾年頭髮上揉了揉,淡淡地笑了笑,「鍾年,你真是個傻瓜。」
鍾年沒說話。
被下午的殘陽籠罩的二樓走廊里,少年和少女靜靜地坐在一起,只要用心地去感受,總可以聞到些微的香氣,就像是總在空氣里浮動的大瓣白玉蘭花香還有那些輕輕淺淺的曾經的時光。
晚上的時候,孟爍來了。
鍾茗和鍾年就站在那裡,孟爍在那些警察的辦公室里待了好久才走出來,他一直走到鍾茗的面前,低聲說:「那些人說你爸是累犯,都好幾次了。」
鍾茗默默地說:「要jiāo罰款嗎?」
孟爍有點遲疑地看著鍾茗,「你等我再進去說說,我爸這幾天出差,一會兒我打電話給他,讓他打個電話來,你再等等。」
「不用等了。」鍾茗搖搖頭,「我們沒錢,就把那個王八蛋關起來吧!」
孟爍皺皺眉頭,「鍾茗你怎麼這麼說話!」
鍾茗看看孟爍,「我就這樣,你不喜歡就不要聽啊!」
鍾年在一旁小聲地說道:「姐,你們別吵了。」
鍾茗一句話也不說拉著鍾年就往樓梯下面走,被鍾茗帶走的鐘年回過頭來看了孟爍一眼,他向著孟爍做了一個口型。很清楚明白的口型。
「別怪我姐。」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鍾茗打開客廳里的燈,光線很暗,很久以前就該換燈管了,她若無其事地走到廚房裡,從冰箱保鮮格里往外拿菜,又朝著客廳里喊:「鍾年,你晚上想吃什麼?」
她聽到了房門關合的聲音,鍾年已經回了房間。
整個房間轉眼間就仿佛是沉入了一個巨大的冰室!冰冷可怕。
鍾茗一個人站在廚房裡,冰箱裡的冷風把她的手指凍得冰涼通紅,她低著頭,呼吸慢慢地沉重起來。
劇烈起伏的胸腔里好似有著濃重的水銀在無聲地流動著,沉甸甸的,壓得她喘不過氣來。能呼吸的空氣變得越來越稀薄,她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就被一把看不見的刀狠狠地翻攪在一起。
該怎麼辦?
到底要她怎麼辦?
鍾茗推開鍾年房間的房門。
房間裡只點著一盞檯燈,鍾年坐在檯燈下,低頭翻看著練習冊。
鍾茗說:「你是不是生我的氣了?」
鍾年沒有回頭,他的目光在書桌上四處搜尋著,終於他找到了黑色水筆,他一面拿著水筆在書上畫標註線一面說:「沒有。」
鍾茗站在門邊,默默地看著鍾年。
「我知道你不高興。」
「……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