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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江琪拉住鍾年。鍾年抬起頭來看著江琪的臉,江琪摸了摸自己通紅的面孔,低聲說:「你替我跟你姐說一聲,別跟裴源走得太近!」

    晚上,裴源剛走出電梯口,就聽到家門口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阿姨,我是裴源的同學。」

    「裴源不在家!」

    「我知道裴源不在家,我是來找裴源的爸爸的。」

    裴源先是一怔,接著眉頭一皺,快步朝著家門口走去。

    果然就看到那個女人一臉不慡地站在門邊,用冷漠的眼神看著面前這個清秀的少年,語氣里充滿了嘲諷,「你找他gān什麼?是不是裴源在學校里惹了什麼事?我就知道那小子消停不了幾天!」

    林森剛要開口說話,後衣領忽然被人狠狠地拽住,他回過頭,就看到裴源那張怒氣沖沖的面孔,裴源咬牙切齒地對他說:「你給我過來!」

    就在裴源拖著林森往電梯口走的時候,身後傳來「嘭」的一聲巨響,是那個女人用力地摔上了門,那麼大的聲音,林森甚至覺得那個女人是很想把門摔到他和裴源的臉上的。

    裴源按開電梯門,緊接著像是扔麻袋包一樣把林森直接扔了進去,林森回過頭用手去擋電梯,「裴源難道你想一輩子裝自己是一個正常人嗎?!」

    裴源冷笑,「我還有一輩子嗎?」

    「滾!」

    氣急敗壞的林森直接就想從電梯裡衝出來,但裴源在把他推回去的同時自己也跟著被拉進去,電梯門「叮」的一聲,合攏起來!

    「你來的目的就是想告訴那個對我厭惡到極點的男人說我現在心力衰竭,活不了多久了?」

    「是,沒錯!」

    「滾你媽的吧!你真以為我爸知道我要不行了就會對我怎麼樣嗎?我告訴你,他會把我趕出這個家門,再把我趕回到汕頭去自生自滅!」

    「你少胡說!」

    「我沒胡說,他就這麼做過!」

    「……」

    「我告訴你,我的心臟病是遺傳的,從我媽媽那裡遺傳來的,我爸沒有錢,就直接把我扔到了醫院裡,要不是我哥偷跑到醫院裡去找我,那個醫院的院長才找到了我爸,答應給我免費治療,我他媽的早死了!從小到大,他的眼裡只有我哥,我什麼都不算!」

    電梯裡一片安靜。

    林森和裴源彼此對望著,林森的目光停留在裴源那張已經沒有多少血色的面孔上,他的喉結無聲地上下滾動了幾下,裴源慢慢地垂著眼睛,他臉上的漠然猶如淡淡的霜。「我好不容易才回來的,別再讓我回去。」

    「……」

    「我只想要這些,你就當幫幫我,你知道,我小時候每次到你家,看到你和你家裡人在一起的時候,有多羨慕你嗎?我不想再被我爸拋棄了。」

    林森怔怔地看著裴源,裴源臉上的悲傷讓林森清楚地明白,他並沒有說謊。

    眼前忽然一片漆黑。

    林森才想起自己和裴源都沒有按電梯按鈕,他趕緊伸手去摸電梯按鈕,電梯裡的燈馬上又重新亮起,緊接著,眼前一片大亮的林森卻僵在了原地,就在燈光亮起的一瞬間,裴源忽然身體一震,他猛地捂住嘴巴,有鮮紅的血從他指fèng間湧出來……

    林森怔怔地看著眼前的裴源,裴源吐血的場面凝固在他的腦海里,他的背脊僵直,腦海里有無數相同的畫面重疊起來。那一瞬間,他驚駭得連呼吸都忘記了!

    從11樓到1樓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而時間的流逝,從出生到死亡,對某些人來說,是一個漫長的過程,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這也行只是短暫的一瞬,就像是從天空中划過的流星,在還沒有許願的瞬間,它就已經降落。

    電梯裡的空氣中瀰漫的,是淡淡的血腥氣息。

    裴源的手掌里是新鮮的血液,還有更多的血從他的鼻子裡流出來,一片片地暈染到他胸前的衣服上。

    他捂住自己的鼻子和嘴,烏黑的眼眸里,一片平靜的蒼茫。

    永遠也不需要知道將來在哪,生命只剩下蒼白的寂寞和麻木的冰冷,內心充滿了沮喪和絕望的他早就放棄了所有的努力和希望。

    也許下一秒,就是結束。

    電梯顯示「1」,接著,「嘩」的一聲,電梯門朝著兩邊默默地退去,站在電梯外面的一個人映入了裴源和林森的眼帘,捂著滿嘴血的裴源臉色立刻就變得很難看,他望著電梯外面的那個中年人,沙啞著聲音喊了一聲。

    「爸。」

    「你臉上的血是怎麼回事?!」那個男人的聲音很生冷。

    林森筆直地站在電梯裡,感覺到後背似乎有一隻小蟲子在慢慢地爬,他抬頭看著臉色慘澹的裴源,後來他伸出手,狠狠地照著裴源的胸口打了一拳,那一拳打得太狠,裴源踉蹌著後退了幾步,直接倒在了電梯裡面。

    林森低聲說:「你他媽的去死好了!」

    林森聽到裴源的爸爸喝道:「你怎麼打人啊?」他上前把林森扯出電梯的時候,被揪扯出來的林森看到跌坐在電梯裡的裴源。

    他的嘴上是鮮紅的血跡,他望著林森,淡淡一笑,蒼白的面孔好像是櫥窗里冷漠的雕塑模特。

    他緩慢地對林森扯出了一個口型,「謝謝。」

    電梯門再也沒有了阻擋,緩慢地在林森和裴源之間關閉,直到最後一絲fèng隙也被完全地合攏,滿嘴是血的裴源就這樣被隔離在那一個狹小安靜的空間裡。

    就像是被留在了另外一個世界一樣。

    鍾年在房間裡做了一會兒作業,他聽到了門聲,有人回來了,鍾年走出房間,他看到了鍾茗站在門口,正在低著頭脫鞋。

    鍾年說:「姐。」

    鍾茗「嗯」了一聲,她換好了拖鞋之後抬起頭來看看鐘年,「你吃飯了嗎?」

    鍾年搖搖頭。

    鍾茗看看掛在客廳上的鐘,已經是晚上七點鐘了,她把書包放在柜子上,轉過頭來對鍾茗說:「我做飯,你炒菜,這樣快點。」

    潔白的大米被泡在冷水裡,鍾茗伸手在裡面一遍遍地攪動著,她的手被冰冷的自來水刺得一陣陣發疼。

    鍾年說,「加點溫水吧。」他給鍾茗加了點溫水之後,又細心地幫鍾茗把衣袖挽上去。

    鍾茗的目光停留在鍾年的面孔上。

    鍾年並沒有察覺,他轉過頭去繼續炒菜,燈光從頭頂上照下來,鍾年被籠罩在那種金huáng色的光芒里。

    他的背影忽然變得有些模糊,就像是在學校的會客室里,章雲那消瘦的身形,也曾一度變得這樣的模糊。

    鍾茗悄悄地擦gān自己的眼淚,她低下頭繼續淘米,再也沒說一句話,客廳里傳來電話的鈴聲,鍾茗把米盆遞給鍾年,自己走到客廳里接電話,電話是孟爍打來的,竟然是一副yù言又止的口氣,扯東扯西地說了半天,直到鍾茗不耐煩了,警告他自己要掛電話了,孟爍才終於說道:

    「鍾茗,喬圳這個人,你知道嗎?」

    鍾茗的身體僵了僵,「……」

    「鍾茗?」

    「知道,不過也是前幾天才知道的,我媽是喬圳的二奶!」

    「……」孟爍默然了半天,最後嘆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姓喬的貪污,你媽幫著那人受賄,現在我爸正在查這件事兒,姓喬的好像是把責任都推到了你媽身上去了,你媽現在的處境挺難的!」

    鍾茗拿著電話站在那裡,仿佛是突然觸電一樣,腦海里一片空白!

    鍾年從廚房裡走出來,看著鍾茗的樣子,疑惑地開口,「姐?」

    鍾茗猛然打了一個激靈,回過頭來看著鍾年的同時「啪」地一下把電話給掛上了,鍾年的目光在她掛電話的手上頓了一下,接著問道:「姐,你怎麼了?」

    鍾茗搖搖頭,「沒事。」她往廚房看了一眼,「飯做好了嗎?」

    鍾年說:「飯已經煮好了,菜是昨天剩下的,我都熱好了。」

    鍾茗「哦」了一聲,機械地往廚房走,「我來炒菜,你先去看書。」

    鍾年說:「姐,我剛才說菜已經熱好了。」

    「啊?」恍恍惚惚的鐘茗抬起頭,一臉的茫然樣子,緩慢地問道:「你說什麼?」

    飯菜擺上桌,鍾茗和鍾年面對面坐著吃飯。

    掛在牆上的鐘表發出嘀嗒嘀嗒的聲響,鍾年時不時會說一些班上的有趣事qíng,他聰明地察覺到了鍾茗qíng緒上的異樣,並希望能夠扭轉鍾茗的低迷,「姐,今天江琪姐說讓我替她給你傳一句話呢。」

    鍾茗默默地看著面前那一碗潔白的大米飯,「她說什麼?」

    「她說讓你以後注意點裴源,最好別跟他走得太近。」

    鍾茗恍惚地點點頭,「嗯,我知道了。」

    鍾年轉過頭來看著鍾茗。

    他黑白分明的眼睛裡透著安靜的光,仔仔細細地看著鍾茗的眼睛,然後靜靜地說出一句話來,「姐,你到底怎麼了?」

    鍾茗搖搖頭,「我沒事兒!」

    鍾年呵呵地笑起來,眼眸里閃動著溫柔的光束,「姐,無論發生什麼,你還有我呢。」

    鍾茗看著鍾年那副笑呵呵的樣子,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沒錯,鍾年,你還有我,我還有你!」

    她那一句話才剛落,防盜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開鎖的聲音。

    鍾茗和鍾年的臉色同時一變。

    防盜門被「哐啷」一聲推開,醉醺醺的鐘方偉東倒西歪地走進來,他甚至看都不看鐘茗姐弟一眼,直接晃晃悠悠地朝著臥室走去,才走了幾步腿就直接撞到了擺在客廳里的茶几上,茶几發出「嘩啦」的聲響。

    鍾年想要站起來但被鍾茗按住了,鍾茗咬著牙說:「別去管那個王八蛋!」

    鍾方偉兩眼惺忪,就這麼東倒西歪地走到臥室里,接著整個人如一條沉重的麻袋一樣倒在了chuáng上,呼呼睡去。

    客廳里又恢復了寂靜。

    鍾茗把一塊ròu夾到了鍾年的飯碗裡,淡淡地說道:「吃飯!」

    裴源在衛生間裡洗臉的時候聽到了外面哇啦哇啦的電視聲響個沒完,還有那個女人走來走去的動靜,裴源抬頭看著鏡子裡的自己,皮膚隱隱泛出淡淡的青紫色,一雙眼眸里是一片死氣沉沉,沒有半點生氣的麻木和荒涼。

    他準備回到自己的房間的時候聽到那個女人關電視上樓的聲音,樓上一片寂靜,裴源回過頭,看到了對面的那個已經關閉了很久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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