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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鍾茗坐在最後排,她抱著懷裡的甜甜圈紙袋,看著前面的孟爍和裴源,她覺得胸口好像是被溫熱的水包圍著,隨著公jiāo車的行動,胸口裡的溫熱一漾一漾地起伏著,讓她難受到不行。

    裴源冷漠地撥開了孟爍的手,接著,伸手在剛剛被孟爍攬過的肩頭上認真地拍了拍,回頭坐到了鍾茗的身邊,剩下孟爍張口結舌地站在公jiāo車廂的中央,半晌反應過來,氣得破口大罵。

    「裴源你這個臭小子神氣什麼,老子的手又沒有病毒!」

    「難說,同xing戀很容易得愛滋病的!」

    「你給我閉嘴!」

    公jiāo車行駛的時候有風從窗外帶進來,四個人坐成了兩排,鍾茗和裴源一排,江琪和孟爍一排。

    鍾茗抱著一紙袋甜甜圈,默默地看著窗外,裴源就坐在她的身邊,離她那麼近,鍾茗甚至可以聞到從他身上傳過來清新的沐浴露味道,她把頭稍微地低了低,不想讓風chuī亂了自己的頭髮。

    坐在前排的江琪對孟爍小聲地說:「你不應該那樣說鍾茗。」

    孟爍:「為什麼?」

    「昨天鍾年被人打了,是幾個流氓聯手打了鍾年,我親眼看到的,」江琪認真地對滿臉愕然的孟爍說:「鍾茗的媽媽一定在外面做了什麼不好的事qíng,鍾茗和鍾年現在受到她的連累。」

    「……」

    後排的鐘茗低頭看著手裡的甜甜圈,她的額頭上沁出了細細的汗珠,「是我媽打電話來讓保安放我的吧?」

    裴源一直都跟那個保安在一起,所以他最清楚,他點點頭,「嗯,是的。」

    車窗外的風,連綿不斷地灌進來。

    但都是熱風,鷺島的夏天,總是讓人無法忍受的熱,滿街的蟬鳴簡直都能衝破人的耳膜,鳳凰花開得如火似霞。

    只是心是冷的。

    鍾茗忽然想起小時候聽過的一個句子,很俗套的句子----冬天來了,chūn天還會遠嗎?她已經經歷了這麼多寒冷的事qíng,那麼到底什麼時候,才有屬於她的溫暖來到呢,到底還要等多久……

    中午,鍾年沒去吃午飯。

    他一個人坐在體育館裡,守著體育館裡的冷氣看書,才看了沒幾頁,一紙袋甜甜圈落在了他的面前,鍾年抬起頭,看到了鍾茗平靜的臉,鍾年十分意外地喊了一聲,「姐,你怎麼來了?」

    「給你送吃的。」鍾茗說。

    鍾年從紙袋裡拿出甜甜圈,咬了一口,他的嘴角都是傷口,吃起東西就會疼得厲害。

    他一面吸著氣一面吃著甜甜圈,不一會就吃掉了兩個,轉過頭來笑呵呵地看著鍾茗,「我還以為你要跟我吵很久呢,我都做好打持久戰的準備了。」

    帶著點天真和撒嬌的笑容綻放在他傷痕累累的面孔上。

    鍾茗皺著眉頭,「你不要得意得太早。」

    「哦。」鍾年依然笑呵呵地,又從紙袋裡拿出一個甜甜圈來,撕了一塊給鍾茗,鍾茗接過來,他們姐弟二人坐在體育館的大階梯上吃甜甜圈,周圍一片空曠和寧靜,好像整個世界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

    有陽光透過體育館的大窗戶照進來,把空氣里無聲漂浮的塵埃照得無所遁形。

    嘴裡是甜甜圈的味道。

    鍾茗覺得這一瞬間的感覺,是真的很幸福啊,她從來沒有想過要更多的,真的沒想要太多,只要現在這樣就好。

    她想這樣,老天總該滿足她了吧!

    體育館外。

    默不作聲地站在門外看了半天的孟爍把頭轉過來,他的嘴唇動了動,半天居然痞痞地嘿嘿一笑,「這種場面太煽qíng了,我覺得我jī皮疙瘩都起來了。」

    江琪毫不客氣地說:「你眼圈紅了。」

    孟爍「啊」了一聲,一臉疑惑的樣子,接著用力地揉了一把眼睛,「不行,我受不了這種場面,我得走了,江琪,一會兒你和鍾茗一起回班裡吧。」

    「嗯。」

    江琪看著孟爍跑開。

    體育館前面又是一大片露天cao場,孟爍挺拔的身影很快地混入了那些在cao場上打球的人流中去,江琪轉過頭,看到了依然站在那裡的裴源,他的面孔已經隱到了yīn影里,所以顯得不那麼蒼白了,只是眼眸變得更加深邃,濃黑的眉宇透出犀利的味道來。

    他感覺到了江琪的目光,回過頭來看了江琪一眼。

    江琪並沒有打算掩飾什麼,她直接迎著裴源犀利的目光,一字一頓地對裴源說道:「裴源,你和牧泉是什麼關係?」

    仿佛是一把鋒利的小匕首,直接cha到了裴源的胸口上去,裴源完全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問話給問懵住了。

    【二】

    很多年以後,不知道還會不會記得這裡。

    一起歡笑一起打鬧的同學,純白色的校服,還有教學樓前面火紅的鳳凰花,宿舍樓後面的流làng狗小白。

    在無法控制的漫長青chūn里,肆意尖叫的聲音,一點點地刺穿了心的隔膜,血液逆流回心臟里,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發出疼痛的呼救聲。

    這些,都遍布生命。

    傍晚放學的時候,鍾茗被老師叫到了教師休息室,她站在教師休息室的門口,看到了坐在裡面的那個女人。那個女人叫章雲,就在今天早上,鍾茗跑到章雲的小區,從書包里拿出一塊板磚,砸了章雲的車玻璃。

    章雲坐在沙發上,她現在出奇的瘦,臉上的顴骨高高地聳了起來,火柴棍一般的胳膊看上去好像一折就會斷了,鍾茗甚至無法想像,她這樣的身體是怎樣去與桉按媽媽對打的,沒錯,那天在桉按家的電話里罵鍾茗「小婊子」、「小騷貨」的女人就是她。

    她和鍾年的媽媽,章雲。

    鍾茗站在門口,看著章雲。

    章雲回頭看到了鍾茗,她站起來,朝著鍾茗走近了幾步,她伸出手臂,那消瘦的雙手此刻青筋bào起,更像是無ròu的骷髏,她的眼睛裡閃動著鍾茗久違了的溫柔,她開口輕聲說:「茗茗。」

    鍾茗說:「你現在是到學校里來告發我的嗎?」

    章雲的手頓了頓,僵在了原地。

    鍾茗看著她發白的面孔,心裡一陣莫名的快意,繼續說道:「求求你別告訴我老師,不然我會被學校開除的,我也沒辦法,我弟弟被你連累挨了頓打,我只能去找你了,我要是被學校開除了,我那個喪心病狂的爸會打死我的,你就當可憐我,別跟老師說行嗎?」

    章雲的嘴唇哆嗦著。

    鍾茗的眼眸里痛恨一點點蔓延開來,就像是一顆毒牙在緩緩地向外流淌著毒汁,她的心跳快到不行,卻還堅持著用最平靜的口吻說:「求求你別告發我,我不想讓我爸打我,他把家裡的錢全都賭光了,我和鍾年連飯都吃不上,要是再挨打,我和鍾年會死的,就算是全世界都不要我們了,我們自己總要活下去吧。」

    也許這樣才是最快意的報復!

    如毒箭一般犀利冷漠的話,用哀求的語氣,狠狠地刺向了自己的母親。

    明明看到她已經搖搖yù墜,卻還是控制不住想要再給她一擊,你知道這麼多年我和鍾年是怎麼過得嗎?你知道我和鍾年多少次想要一起去死嗎?你知道你把我和鍾年丟到了一個怎樣痛苦的深淵裡嗎?

    我們求過你不要走。

    我們真的求過你。

    仿佛是有蟄伏在她心裡的惡魔,被瞬間驚醒,所以發出肆無忌憚的憤怒嚎叫聲,叫囂著要將她這個外殼反噬下去,她的眼眸里透出深深的yīn翳,一如在深海內瘋狂滋長起來的墨綠色水糙。

    這麼多年你都沒用管過我和鍾年,你現在出現了,卻帶給鍾年那樣大的傷害。

    我沒有辦法去原諒你。

    鍾茗回到教室的時候已經很晚了,教室里的人都已經走光了,只有林森一個人還坐在位置上做練習冊,他抬頭看到鍾茗走進來,便朝著她笑一笑,「原來你也沒走呢啊。」

    鍾茗點點頭,「你也沒走?」

    林森「嗯」了一聲,「我還在等人呢。」

    他從桌膛里拿出一份卷子和幾本練習冊,遞給了鍾茗,「給,卷子我已經幫你訂正過了,這些練習冊都是剛發的,老師說要輔導課上講,還有這個是今天你沒來上課,所以我幫你抄的課堂筆記。」

    鍾茗愕然地看著這一大堆東西,她看到那些嶄新的練習冊的時候眼前忽然一亮,「糟了,我忘記jiāo加課費了。」

    「我已經幫你jiāo了。」林森一臉平常,笑呵呵地說,「正好多帶了錢,就幫你jiāo了一份,你不用著急還,反正我已經幫你申請了學校的生活補助,等補助下來你再給我。」

    鍾茗點點頭,把林森給她的一摞子書本都放到了書包里,她把書包背好準備走的時候,林森叫了一聲,「鍾茗。」鍾茗回過頭,林森已經把一片紙巾遞到了她的面前,鍾茗抬頭看看林森。

    林森笑了笑,「你剛才哭了吧?臉上都髒成好幾道了。」

    鍾茗從林森的手裡接過了紙巾,柔軟的紙巾,細緻的紋理,末端有一處小小的凹陷,那是林森的指印,似乎還殘留著他手上的溫度,清新的,平靜的,像是陽光般溫暖明亮的溫度。

    鍾茗離開教室沒多一會兒,隔壁班級的一個男生走進來敲敲教室門,一臉無奈的表qíng,「林森你到底走不走啊?都什麼時候了,你再不走我自己走了啊。」

    林森拎著書包走出來,笑呵呵地說道:「走吧。」

    「磨蹭了這么半天,你到底等誰呢?」

    「沒等誰,快走吧。」

    【三】

    鍾年去車棚取車的中途看到了江琪,江琪與一個人面對面站著,那個人想走,但江琪再一次攔住了那個人的去路,臉上一副「我沒有那麼好甩」的表qíng,「今天你不給我把話說清楚了,哪也別想去!」

    「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你想逃是不是?」江琪一把抓住了裴源的校服,但她得到的是裴源激烈的反抗,他直接一甩手把江琪推到了一邊去,怒氣沖沖地喊道:「你到底有完沒完?!我一看到你的臉就煩!你給我滾遠點!」

    正是放學的時候,路上有很多學生,但幾乎在裴源發出怒吼的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大家都愕然地看著裴源和江琪,江琪的臉皮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裴源理都沒理她,直接掉頭走了。

    江琪回頭看到了鍾年,

    這種qíng況下直接面對面,鍾年比江琪還不好意思,他低著頭,好像是看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被抓了個正著一樣小聲地說道:「江琪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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