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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中午,江琪還在食堂吃飯,有人在她面前坐下來了。

    江琪抬眼就看到孟爍,她低頭繼續吃飯,孟爍揉揉頭髮,有點不自然地問道:「鍾茗這一上午怎麼樣啊?」

    江琪用筷子挑著米飯,「你自己不會去看啊。」

    孟爍很為難,「我早上跟她吵起來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現在還擔心跟她見面的時候,她會拿起垃圾桶摔在我臉上呢,這種事qíng她以前經常gān。」

    江琪看著孟爍,「你跟鍾茗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

    孟爍笑了,「gān嘛?你吃醋啊?」

    江琪一言不發地站起身來,把手中的書狠狠地敲在了孟爍那張笑呵呵的英俊面孔上,她說:「你少臭美了!」

    江琪走出食堂沒多久就看到了鍾茗。

    鍾茗從超市里走出來,手裡拎著幾根火腿腸,一直走在學校宿舍後面那片洋紫荊林子裡,洋紫荊林的最邊上,是一棵高大的木棉樹,鍾茗在木棉樹下蹲下,才把火腿腸的包裝撕開,小白就已經搖頭晃腦地從牆壁的fèng隙里鑽出來,歡快著沖向了鍾茗。

    鍾茗默默地把火腿腸餵給小白吃。

    在上第三節課的時候,她收到了裴源的簡訊,裴源說他今天請假了,拜託鍾茗給小白買一份午飯,只要幾根火腿腸就行了,鍾茗回復了他一個「好」字,其實裴源不說,她也會來這裡看顧這條流làng狗的。

    糙地上落滿了木棉樹大而厚重的花朵。

    陽光暖洋洋地照在身上,鍾茗回過頭來的時候看到了江琪,她不知何時站在了她的身邊,年輕白皙的面孔在陽光下燦爛無比。

    鍾茗低下頭,看著小白吃東西,淡淡道:「你又想找我打架了?」

    江琪說:「到底那封信是怎麼回事?」

    鍾茗低著頭:「反正那不是我寫給牧泉的。」

    「為什麼會在牧泉那裡?」

    「他從我書包里找到的,堅決不還給我,還神經病一樣地把我臭罵了一頓。」

    江琪覺得胸口一陣發緊。她的眼眶裡出現了一片細碎的眼淚,眼淚慢慢地流下來。她好像再也沒有一點力氣了,就那樣緩緩地坐在糙地上,兩個女孩都看著吃火腿腸的小白,這世上,似乎只有小白才是無憂無慮的。

    江琪說:「牧泉喜歡你,他不喜歡我!我早就知道,可我就是不甘心。」

    「找一伙人欺負我,孤立我,你就覺得甘心了?」

    江琪張張嘴,她說了一句「是啊」,眼淚卻泛濫一般地流下了面頰,痛苦和懊悔一起被深深地刻在了心底,如同腐爛了一般地絕望和滾燙,她哽咽著說完,悲傷地伸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面孔,熱燙的眼淚順著手指的fèng隙流出來。

    「你以為你被人欺負的時候,我真的感覺很好受嗎?我比你還難過,我就你這麼一個最好的朋友,連你也要背叛我。」

    「我沒有背叛你!」

    「你有!」

    「你還想跟我打架是不是?」

    「那就打啊,反正我們一直都在打,誰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呢。」

    江琪看著鍾茗,她的肩頭害怕寒冷一般地瑟縮著,她用手背用力地揉著自己的眼睛,結果卻揉出更多的眼淚來,鍾茗看了她一眼,轉過頭去,眼淚同樣滾落下來,「江琪,不管你信不信,我都告訴你,我也只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

    「……」

    「我覺得我唯一的錯就是在牧泉打電話給我說他想死的時候,我以為他在嚇唬我,所以我說,你去死吧!接著,他就從教學樓的樓頂跳了下來。」

    腦海里,似乎仍殘存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啪」的一聲!

    還是在自習課上,一直壓低聲音講電話的鐘茗滿臉通紅,終於氣憤到忍無可忍的地步,突然決絕地喊出聲來,「好,既然這樣,那你就去死吧!」

    緊接著,一道從樓上垂落下的黑影在鍾茗白皙的面孔上一閃而過,直接朝著樓下跌去,她緊握在手裡的手機里,傳來清晰的呼呼風聲,然後就是「啪」的一聲。

    整個世界都似乎在那一剎那間安靜了。

    教室里所有人的呼吸都在一瞬間屏住了,從樓下傳來驚恐的尖叫聲,「有人跳樓了!」「是牧泉!」紛亂驚駭的聲音不間斷地從樓下傳過來,宛如從地獄裡傳來的鬼哭láng嚎,鍾茗駭懼地回過頭,看到了面無血色的江琪。

    那時候,夕陽如血一般灑滿了整個教室,全身都僵住了的江琪手裡還拿著給牧泉新準備的畫冊,她失了魂一般地看著鍾茗,嘴唇不住地哆嗦著,面色白得好像是鬼一樣,她根本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呼吸困難的鐘茗的身體朝後一仰。她直接撞倒了身後的桌椅,在一片稀里嘩啦的倒塌聲中,鍾茗閉著眼睛趴在地上,她已經駭懼地暈了過去。

    這些,就是曾經發生的故事。

    也是徹底把鍾茗的人生顛覆的故事。那一個叫牧泉的優秀男生,他固執並且殘忍地用自己的死把鍾茗帶入了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

    洋紫荊林里,兩個女孩流著淚坐在木棉樹下,小白已經吃飽了,心滿意足地趴在糙地上曬太陽,江琪覺得風把她的眼睛chuī得生疼,她伸出手來揉揉眼眶,手指上立刻一片濕潤,她說:「你很早以前跟我說你喜歡的那個人,是孟爍吧?」

    「……是。」

    「那封信,也是寫給孟爍的,對吧?」

    「對。」

    「原來如此。」江琪突然地低下頭,「你為什麼不早說?」

    「我早說了你還會給孟爍機會嗎?」鍾茗望著江琪,「就像是你跟牧泉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絕對不會接受牧泉對我的感qíng,當我知道孟爍喜歡的是我最好的朋友的時候,我更希望你們能在一起。」

    江琪望著鍾茗,她的雙眸里閃爍的光芒好像是經歷了很長時間的悲歡離合,她說:「你知道的,除了牧泉,我不會再喜歡任何人了。」

    「孟爍人很好的,你試試看對她好一點,就當作是你對我這麼長時間刁難的一種補償?」

    「那些都是你自找的!」

    「好,是我自找,那你就當幫我一個忙!」

    江琪的鼻子一陣發酸,她回過頭去看看鐘茗那張安靜的面孔,忍不住哽咽著說道:「你是不是太傻了?明明那麼喜歡他。」

    「是啊,我就是比較傻。」

    鍾茗的臉上還有晶瑩的眼淚,卻呵呵地笑起來,聲音依然帶著沙啞的哭腔,「別告訴孟爍我喜歡他,我害怕和他連朋友也做不成,至少現在這樣,我就很高興了。」

    微風chuī過那一片洋紫荊林。

    空氣里流動著清新的香氣,陽光是散碎溫暖的金色,清晰地照在兩個女孩潔白的面頰上,她們臉上的眼淚一點點地消失了,許多年後,當江琪再想起這一幕的時候,她似乎還能聞到那一點點香氣,含著眼淚味道的香氣。

    教室里沒有人。

    下午才有籃球訓練的孟爍趴在課桌上,他懶洋洋的樣子像一隻正在曬太陽的大貓,烏黑的眼睫毛在眼睛下面的肌膚上留下一道很好看的yīn影,他想的是鍾年在圖書館面前對他說的話,尤其是那句「如果我姐喜歡你呢?」。

    孟爍一聲不吭地在桌子上趴了半天,又懶懶地挺起身體伸了個懶腰,接著帶點自嘲地摸了摸自己高挺的鼻子。

    「鍾茗怎麼可能喜歡我?開什麼玩笑!」

    【二】

    晚上放學的時候,一出教室就能看到站在外面等江琪的孟爍,今天籃球隊沒訓練。

    鍾茗直接轉了過去,對她身後的林森說:「走吧。」她今天晚上還有家教。孟爍跟上幾步,在她身後叫了她一聲,「鍾茗,過幾天我過生日啊,老規矩,你得給我買一個棒棒糖。」

    鍾茗回頭看來孟爍一眼,故意說道:「我沒錢!」

    「行啦行啦,還賭什麼氣呀,女生正是麻煩!」孟爍單手提著書包,呵呵地笑著,看上去相當的沒心沒肺。

    走到學校外面的時候,林森看看鐘茗,「你們的老規矩,就是過生日送棒棒糖啊?」

    鍾茗點點頭,「嗯。」她頓了頓,又低聲說道:「我小時候最愛吃棒棒糖,我媽在的時候,經常給我和鍾年買。」

    林森猶豫了一下,默默地問道:「你媽呢?」

    「走了。」

    「……」

    「她走了以後,我就再也沒有棒棒糖吃了。」

    公jiāo車開過來,鍾茗在上車的時候看到了推著自行車走出學校的鐘年,他背著很沉重的書包,夕陽西下,他的身影在地面上鋪下了長長的一道yīn影,孤單的,仿佛隨時都要被書包壓斷的影子。

    鍾茗回頭上了公jiāo車。

    她坐在了林森為她占好的位置上,把頭埋得很低,半天沒有出聲,林森坐在她身邊,他一直目視前方,過了好久才慢慢地說了一句話:「沒事,會好起來的。」

    沒事,會好起來的。

    被壓抑在靈魂深處的聲音重新迴響起來,宛如一隻溫暖的手撫過她內心最荒涼恐懼的角落,鍾茗抬起頭,她看到了林森那張年輕清秀的面龐,他朝著她微微地笑了笑,略帶著點靦腆,卻依然溫暖。

    公jiāo車開走的時候,江琪和孟爍正從學校大門裡走出來,孟爍的手裡拿著江琪的書包,笑著和她說這些什麼,對面,溫茜茜和幾個女生從冷飲店裡鑽出來,在經過孟爍和江琪身邊的時候,腳步微微地頓了頓。

    「真噁心,牧學長才死了多久啊,就這麼快和別的男人搞在一起了!」冷嘲熱諷的聲音從江琪身後she過來,「早知道這樣,牧學長死了之後她還裝什麼傷qíng女主角啊,讓我們去把鍾茗搞得那麼慘!」

    孟爍轉過頭去,江琪一把就拉住了孟爍,低聲道:「算了。」

    孟爍揚眉,「這你也能忍?!」江琪把自己的書包從孟爍的手裡拿出來,淡淡地說道:「就讓她們說去吧,反正我跟你也沒有怎麼樣。」

    孟爍臉上露出落寞的神色來,半晌,他大方地笑一笑,「你不喜歡我沒關係,反正你只要知道我喜歡你就行了。」

    他溫qíng脈脈的面孔讓人整顆心都軟了下來,江琪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孟爍,你是個笨蛋。」

    「啊?」

    「明明有更好的女孩值得你去喜歡,可你卻偏偏看不見,你怎麼這麼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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