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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鍾年,我不打你。」
「……」
「你以後也不要再叫我姐!」
鍾茗自己打了計程車回家,上車的時候她聽到了身後孟爍叫她的聲音,鍾茗對計程車司機說,「開車。」
計程車司機緊張地看看淚流滿面的鐘茗,「往哪開?」
鍾茗覺得自己就要痛苦得炸掉了,她說:「快點開車,隨便你往什麼地方開,只要離開這兒。」
計程車飛快地從孟爍和鍾年的面前開過,「刷」地一下把他們遠遠地甩在了後面。
Chapter4·溫暖季·飛鳥和魚
因果是在黑暗裡種下去的種子。
總有一天,
醞釀著悲傷的種子,
會在cháo濕腐爛的土壤里破土而出,
在不為人注意的角落裡,
摧枯拉朽一般瘋狂生長起來。
【一】
這個城市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鋼鐵森林,儘管它被外界稱為「最美麗的海上花園」,但是你永遠無法逃避的是喧鬧的人流,車水馬龍的街道,老舊的蒙著一層灰色的樓房,窗戶外面罩著生了鏽的鐵窗,看上去更像監獄!
但是他們在這裡,妄想,前進,妥協,固執,張揚,遺忘……無論是張揚的歡笑還是刻骨的傷痛,等待yīn霾過去,你會發現,阻擋在你面前的漫天yīn影,其實也不過是一張潔白的紙板,最單純不過。
這就是他們的故事。
早上。
鍾茗從房間裡走出來的時候看到飯菜已經擺上桌了,鍾年正在往杯子裡倒豆漿,他看到鍾茗,馬上放下杯子,朝著鍾茗討好地笑一笑,「姐。」
鍾茗沒有理他,甚至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她拿起書包自顧自地在門口穿好鞋子,然後推開門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了。
鍾年一個人站在客廳里,剛倒好的豆漿還在他的眼前冒著熱騰騰的香氣,整個客廳里似乎只有那麼一點點暖意。
鍾年緩緩地抬起頭來,地板上映著他的影子,他的目光終於落寞下來,一如無邊無際的荒涼沙漠,他轉過身,走回到自己的房間去拿書包,於是地板上的影子也隨著房門關上的一剎那,消失了。
鍾茗到學校的時候就看到了正在自己班級門口張望的孟爍,她走過去的時候孟爍正盡力地伸脖子往教室裡面看,等看到鍾茗走到自己面前的時候,他自己倒嚇了一大跳,「鍾茗,你怎麼走路沒聲音?」
鍾茗說:「你又來找江琪了?」
「沒有,我找你。」孟爍從校服口袋裡拿出一個信封來,直接大方地塞到了鍾茗的面前,一臉無所謂的樣子,「給,我今年的壓歲錢,全都給你,別再跟鍾年較勁了啊。」
鍾茗打開了孟爍的手,「你神經病啊!」
她轉身就往教室走,時間還早,班級里還沒有幾個人,鍾茗走到座位上放下書包,孟爍已經跟到了她面前,把信封扔到了桌子上,皺起了濃黑的眉毛,「你gān什麼呀?這是我的錢又不是別人的,拿去用就行了。」
沉甸甸的信封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孟爍認真地看著她,一臉的坦然,這個帥氣瀟灑的大男孩向來都習慣於不計較任何個人利益地去幫助別人,尤其是鍾茗。
鍾茗始終低著頭,她覺得自己的眼眶脹得難受。
孟爍說:「你跟我還客氣什麼呀,你早告訴我你和鍾年過得不好的話,這錢我早就給你們了,反正我拿這些錢也沒用。」
鍾茗忽然發怒一般地從桌前站起來,抓起信封扔到了孟爍的身上去,「孟爍,我需要你這麼可憐我嗎?你給我滾!」
孟爍茫然地看看鐘茗,鍾茗gān脆伸手在孟爍的胸口狠狠地推了一把,「你離我遠點!滾!滾!」
孟爍朝後退了幾步,終於爆發,「鍾茗你吃槍藥了,你跟我發什麼火!」
鍾茗也朝他吼,「對,我就是吃槍藥了!」
孟爍拿起信封,直接扔到了鍾茗的桌子上,「愛要不要!」他轉身往教室外面走,後腦勺又挨了一記,是鍾茗把信封砸了過來,直接砸到他的頭上,孟爍回頭看了氣勢洶洶的鐘茗一眼,他伸手揉揉自己的後腦勺,把信封撿起來,朝著鍾茗晃了晃,「算了,你不要就算了!」他丟下那一句,轉頭怒火衝天地走了。
班級里的幾個學生都怔住了。
在教室門口站了半天的江琪走進來,從鍾茗的課桌旁邊走過的時候,她清晰地聽到了鍾茗的一聲抽泣,江琪靜靜地回過頭,她看到淚水慢慢地溢出了鍾茗的眼眶,止都止不住地往下落。
鍾茗用力地壓抑住自己,才控制住了那些即將出口的啜泣聲,滾動的眼淚噼里啪啦地落在了手背上,猶如一顆顆火種子,但身體卻還是冰涼的,鍾茗覺得自己就好像一堆燃燒過後的灰燼,早就沒有了任何溫度。
江琪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記得當鍾茗被她們欺負的時候,鍾茗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傷心地哭過。
她記得當鍾茗被她的那個流氓一樣的爸爸毒打的時候,鍾茗也沒有像現在這樣傷心地哭過。
但現在鍾茗哭得泣不成聲。
就因為一個叫孟爍的男生把一個裝著錢的信封遞到了她的面前,儘管他的表達笨拙卻是滿腹好意,但是他卻讓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江琪默默地看著趴在桌子上哭泣的鐘茗。
她忽然覺得一切很荒謬!
鍾茗趴在桌子上,有人碰了碰她的胳膊。
鍾茗滿臉眼淚抬起頭,她看到了捧著一大沓子作業的林森,林森一如往常地拿出一張紙巾遞給她,臉上有著再平靜不過的表qíng。
他總是在她最難過的時候出現,然後默默地遞給她一張紙巾,一塊巧克力,一個微微的笑臉……
鍾茗拿過紙巾擦擦紅腫的眼睛,低聲說:「謝謝。」
林森說:「不客氣。」
他抱著作業回到座位,鍾茗的身後響起一陣拉桌椅的聲音,接著,一切又靜寂下去了。
中午的時候,孟爍找到了正準備到圖書館看書的鐘年,鍾年拿著厚厚的一沓子書本,孟爍的目光閃耀並且充滿了活力,「你終於知道認真學習了,看來你姐對你實行的冷戰政策起作用了。」
鍾年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書本,「我不想再被她罵了。」
「我今天早上剛被你姐臭罵了一頓,你姐現在越來越厲害了!」孟爍呵呵地笑著,完全沒有了早上那種bào怒的樣子,他向來都是沒心沒肺的,一般跟別人吵架冷戰都不會超過三分鐘,過了三分鐘他會自己大呼著「太悶了」。然後自己嬉皮笑臉地繳械投降。
更何況這次「jiāo戰的一國」還是鍾茗。
說他和鍾茗從小打到大一點都不為過,比如幼兒園小班的時候,身為小班長的鐘茗第一次上台為幼兒園小朋友表演舞蹈的時候,孟爍嘲笑鍾茗的蓬蓬裙子像個蚊帳,並且堅持要到「帳篷」底下躲蚊子,六歲的鐘茗回過頭來,二話不說就甩了孟爍一個嘴巴!
這麼多年,孟爍還記憶猶新。
孟爍把裝著錢的信封塞到了鍾年的書包里,「先說好,這些錢不是給你的,是給你姐的,而且你和你姐什麼時候有了錢,必須要還我!」
他幾句話就堵住了鍾年的所有抗議,「反正這也沒多少錢,就六千多塊,但夠你跟你姐過一陣子了,等到了暑假,我們三個一起打工。」
他們的周圍有著來圖書館上自己的學生,這些學生的面孔上有著或開心或忙碌或平淡或麻木的神qíng,目標一致地往開著qiáng大冷氣的圖書館裡走,刷卡進門的聲音吱吱地傳來,成為了這忙碌的校園裡獨具特色的聲音。
鍾年沉默了片刻,抬頭問道:「孟爍哥,你怎麼就沒有喜歡我姐呢?」
「喜歡你姐?」孟爍露出了一副「你不要害我」的表qíng,「你至於那麼自殘嗎?鍾茗訓起人來我可受不了!而且你算算,從小到大,她打了我多少個嘴巴子?」
「那如果我姐喜歡你呢?」
「開什麼玩笑,你姐一看到我就發火!」
「……」鍾年yù言又止,孟爍堂而皇之地把他扳過來朝向圖書館,「快進去看書吧,下次模擬考試再考不回第一,你姐一定能生吞了你,到時候可別怪我幫不了你。」
鍾年刷卡走進圖書館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孟爍。
孟爍站在圖書館前面的大台階上,他年輕英俊的面孔上寫滿了活力和陽光,他有的時候真的天真得像個孩子。
鍾年回過頭來,他想起有一次他看到鍾茗默默地在檯燈下面一筆一畫地寫字,他悄悄地走過去看了一眼,看到的是一頁紙上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一個人的名字----
孟爍。
鍾年想起他的姐姐,他覺得心裡一陣陣發空。
裴源沒有去上課。
他早上一個人回到家,剛打開家門就看到那個女人正拿著包準備出門,一看到走進來的裴源就從鼻子裡哼了一聲,「你爸剛一出差,你就徹夜不歸,現在還學會逃學了?你還真行呢。」
裴源低著頭,默默地在玄關處換鞋。
那個女人還不肯善罷甘休,她知道裴源不會回嘴,「你要是能有你哥一半的好也行了,真不明白你爸這麼想的,就算是你哥死了,也用不著把你這個替代品接回來,看著就讓人生氣!」
「……」
「能把自己的親媽氣到心臟病發一命嗚呼的克星……」那個女人滿臉鄙夷,「你看你那一臉的衰樣。」
裴源換好了鞋,抬起頭來了那個女人一眼,忽然淡淡地說:「我要是不把我媽給剋死了,我爸還能娶你嗎?你也知道我爸出差了,怎麼還以為我還能那麼好脾氣地給你面子呢。」
那個女人臉色一變,「你說什麼?」
「你知道我以前在汕頭是gān什麼的嗎?」裴源蒼白的面孔上浮現出一抹冷淡的笑容,眼瞳里迸she出冷冷的光芒來,「曾經有一個跟你一樣嘴賤的女人罵我爺爺,我直接一拳把那個女人的下巴打掉了,你想試試嗎?」
「……」
「如果不想,就少跟我犯賤!」
裴源冷笑一聲,轉身走到了自己的房間去。
那個女人瞠目結舌地看著裴源,直到裴源摔上了自己房間的門,她怔怔地站在玄關處,臉色青一陣白一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