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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這是剛剛出現在鍾茗手機上的簡訊,江琪發過來的,所以鍾茗看過了之後,二話不說就往小cao場的存書室奔,她甚至害怕去晚了,恨不得自己立刻就長了翅膀,一下子飛到江琪面前去。

    她懷著一個緊張忐忑的心推開存書室的門時,一個巴掌從天而降,一下子就把她扇到了牆角去,她的耳朵立刻嗡嗡作響起來,手機從手中掉落,電池和機身分離開來,零件撒了一地。

    「他媽的讓我等了這么半天。」有男人粗bào的聲音在她頭頂上咒罵著。

    ----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等在自行車棚的鐘年還在等著做值日生的鐘茗到來,他一遍遍地撥打著鍾茗的電話,得到的都是對方已關機的消息,鍾年不禁有些疑惑,這個時候鍾茗不可能關機啊,難道是手機沒電了。

    鍾年無奈地看看黑了的手機屏幕,他把放在車框裡的書包重新背上,準備返回教學樓去找鍾茗。

    「鍾年,班主任叫你呢。」

    鍾茗回過頭,看著朝他招手的副班長,他應了一聲,「好,這就來。」然後笑呵呵地朝著副班長的方向跑了過去。

    林森一個人把走廊的地面拖完,提著兩個拖布回到了教室,教室里早就被其他值日生打掃gān淨,只有一個人坐在教室里,那個人聽到了林森推門的聲音,慌張地轉過頭來看了林森一眼,臉上是受到了驚嚇的表qíng。

    林森一怔,他看到了江琪有點發白的面孔,他下意識地問道:「你怎麼了?」

    江琪的嘴唇動了動,低聲說:「沒什麼。」

    林森沒再說什麼,他默默地把拖布放到教室的衛生角,然後走到書桌前拿自己的書包,接著往教室的門口走去。

    身後忽然傳來江琪的聲音:「幫我一個忙!」

    林森愕然地回過頭,江琪的臉色更白了,林森甚至覺得她的牙齒都是在格格地打顫,江琪的面孔沉浸在傍晚的暮色里,看不到更多的表qíng,模糊的一片,只是她的聲音,卻很清楚,觸目驚心的清楚。

    「去救救鍾茗!」

    鍾茗一頭栽倒在地面上。

    黑暗猶如深不見底的冰冷cháo水朝她涌過來,她再也無法阻止這種即將深入生命的腐朽潰爛,痛苦絕望朝著她瘋撲過來,在濃重的yīn影里,朝著她張開了血盆大口。

    她卻被按在原地動彈不得,有人堵住了她的嘴,她驚恐惶然地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被一口吞下,屍骨無存。

    ----你有時間嗎?我想跟你好好談談,我不想和你再這樣下去了,你到小cao場後面的存書室來,這個地方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這個地方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存書室。

    曾經她們最喜歡在一起停留的地方,那個時候盛夏的蟬聲簡直可以用聒噪來形容,江琪甚至買來了耳塞,她帶著耳塞和鍾茗一起躲到一般人很少去的存書室里午睡,兩個女孩子把耳塞塞進耳朵里,然後趴在桌子上進入夢鄉,窗外是被陽光照得綠油油的高大梧桐樹。

    她們的世界一片寧靜。

    直到握在手裡的手機鬧鐘振動起來,鍾茗總是最先醒來,她伸手去推醒一旁的江琪,江琪醒過來的時候總是用力地揉眼睛,一臉無辜的迷茫,她睡眼迷朦的樣子像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子。

    閱覽室的窗戶出奇得明亮,金燦燦的陽光灑落在兩個女孩的身上。

    最寧靜的圖書室。

    最靠窗的位置。

    兩把椅子,一把椅子的背面是用小刻刀刻著一行字:江琪的座位。

    另一把椅子:鍾茗的座位。

    「跑到學校來gān這種事,你活膩了是吧!」

    隨著一聲咒罵,驚駭的鐘茗聽到了一聲巨大的轟響,紅色溫熱的血液剎那間濺了她一臉,而跨坐在她身上的那個男人,發出一聲悶哼,便直挺挺地朝下倒下來,鍾茗驚叫一聲,拼命地將那個人推到一旁去。

    一隻qiáng而有力的手把惶懼的鐘茗從地上拉了起來。

    鍾茗驚慌的眼瞳里映出一張英氣bī人的面孔,她的眼淚立刻就嘩嘩地落下來,渾身顫抖著撲到了那個人的懷裡。

    「孟爍!」

    存書室的門被猛地推開,面色惶急的林森氣喘吁吁地衝進來,接著,他看到了坐在一張椅子上的鐘茗,鍾茗正低著頭收拾自己的頭髮,一張敲碎了的椅子歪在地上,椅子的旁邊,是一個滿臉烏青的粗壯男人。

    林森的眼瞳一下子縮的死緊,他順手抓起了門旁的一個掃把,直接就衝著那個男人就去了,但就在他朝著那人高高地舉起掃把的時候,男人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眼睛裡she出惡狠狠的目光來。

    林森好像一下子被定在了那裡,臉上出現了惶恐的神色。

    男人冷笑一聲,忽然從地上掙起來,一頭撞向了林森,林森直接朝後跌到,猛撞到一個人身上去,而那個流氓男人得到了這個機會,撞開門就飛奔出去.

    「你跑這來添什麼亂?!」

    有人用力地推了林森一把,緊接著就要衝出去追那個逃走的男人,鍾茗說:「別追了,算了,孟爍。」

    林森一面喘著粗氣一面回過頭,看到了自己剛剛撞到的人,孟爍用輕蔑和憤怒參雜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半邊面孔沉浸在yīn影里,「原來你連打個流氓都不敢?」

    林森面色發白,手指禁不住發抖。

    理好頭髮的鐘茗輕聲說:「反正我也沒有準備把那個流氓怎麼樣!」

    孟爍哼了一聲,目光從林森的面孔上移開,林森有點不知所措,鍾茗擦著嘴角的傷口,從地上撿起自己被摔散的手機,重新裝好,淡淡地說:「我剛才被一個流氓男人襲擊了,如果不是孟爍,我現在肯定已經被那個人渣qiángbào了!」

    她的語氣淡然的就好像是在描述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qíng了。

    林森臉上的表qíng簡直就像是被誰驟然捅了一刀一般,他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緊張的目光在鍾茗被撕爛的校服上停留了片刻,接著,又迅速地把目光移轉開,呼吸卻更加地沉重起來。

    有淡淡的夕陽從門口灑進來。

    鍾茗抬起頭,她看到了另外一個站在存書室門口的人,江琪。這個一直以來都很驕傲的女孩子此刻卻是面無人色地看著鍾茗,好像剛剛發生的那一切,她根本就不知道,根本就不是參與者。

    但確實,是她發簡訊把鍾茗叫到這裡來的。

    鍾茗站起來,走到了江琪的面前,兩個女孩無聲地彼此對視著,江琪的目光落在鍾茗瘀青的嘴角上,她的目光里第一次出現了退卻,她幾乎如呻吟般徒勞無力地說道:「我真的不知道……」

    啪!

    鍾茗甩了江琪狠狠的一巴掌。

    存書室里一片死寂。

    即將逝去的夕陽在玻璃窗上覆蓋著薄薄的一層,仿佛是一層淺顯的霜花,大片的夜色即將鋪天蓋地地降臨。

    鍾茗目光明亮地望著江琪,一字一頓地說:「江琪,如果以前我會因為牧泉的死而願意承受你對我的懲罰,那麼現在我告訴你,我不欠你的了。」

    【六】

    五月五日。

    距離全校最優秀最有前途的學生牧泉,已經得到了清華大學保送名額的牧泉在實驗室大樓上縱身躍下,當場死亡的那一天,已經過去整整兩個月的時間了。

    所有的希望和光明還有友誼都在那個叫做牧泉的少年毫不猶豫選擇死亡的瞬間被看不見的火焰燃燒殆盡。

    仿佛這世界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所有的一切都變得荒謬無比,就仿佛是真正的末日來到,冥冥中有一雙手,在摧枯拉朽一般地破壞著,所有的一切都將被摧毀。

    喧囂的絕望宛如在早晨里緩緩流動的白色大霧,它悄然無聲卻有漫天遍野,它總可以在一瞬間,輕而易舉的,淹沒我們。

    暮色終於把整個校園都吞沒下去。

    鍾茗轉身離開了存書室,有點呆愣的林森還在怔愕地看看站在一旁的孟爍,又看了看僵硬地站在門口的江琪,他懵懵懂懂地揉揉自己的頭髮,最終還是決定去追鍾茗了。

    存書室的地面上,只有兩個人的影子。

    江琪抬起頭來看看班上的孟爍,此刻,她眉宇間那種凌駕於旁人的驕傲已經全部消失了,她費力地張開嘴,費力地發出聲音,「不是我……」

    「……」孟爍看著江琪。

    江琪簡直有點不知所言,「不是我,我沒找這個男人來,我就是找了幾個朋友來教訓她一頓,……就像以前那樣。」

    「……」

    「連你也認為是我叫那個男人來的?」

    孟爍把兩隻手cha在校褲的口袋裡,他濃黑英挺如兩道小匕首的眉頭無聲地蹙了蹙,深邃的眼底出現一片令人不易察覺的溫柔光芒,他望著快要哭出來的江琪,低聲說:「我相信你。」

    「……」

    「不過告訴你的那幫朋友,如果她們再敢這麼欺負鍾茗,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裴源從學校的超市里捧著兩大袋火腿腸走出來的時候,身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眼神里立刻透出淡淡的冷意,扯了扯嘴角,十分輕蔑地說道:「這個沒有用的笨蛋!」

    他把手機收起來,接著一直走到學校宿舍樓後面,一隻白色母狗正趴在那裡,濕漉漉的大眼睛裡清晰地映出了裴源的映像,裴源蹲下身,把火腿腸撕開,一根一根餵給那條白狗,白狗吃了幾口火腿腸,接著伸出舌頭,在裴源的手心上親昵地舔了舔。

    裴源望著眯著眼睛十分愜意的白狗,伸手在白狗柔軟的背上摸了摸,輕聲說道:「行了,你以後再也不用流làng了,我來照顧你。」

    一切都結束,一切卻又重新開始。

    次第亮起的路燈照亮了整個校園,從廣播喇叭里傳來的輕柔音符連接成最唯美的音樂,所有的yīn影都似乎已經消散,只是黑暗的角落裡,復仇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經過了怨毒與憤怒的澆灌,茁壯蓬勃地生長起來……

    只是,善良的人還沒有看見。

    Chapter2·繪本季•浮世繪

    那些年輕的生命,

    化作大團大團的花朵,

    絢爛而美好,

    此時此刻,

    未來看上去像蒼穹,

    那麼遙遠和高不可攀。

    【一】

    在給鍾年發了一條簡訊,找了一個藉口說自己晚上要事,讓他晚上先一個人回家之後,鍾茗收起手機,看到了正在醫務室的台子上忙碌地照著紅藥水和棉簽的林森,這個時候醫務室的老師早就走了,林森的動作慌亂的好像要把整個藥台子掀翻,他除了對實驗室的玻璃杯試管了如指掌外,對其他的一切瓶瓶罐罐都是束手無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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