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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2:42 作者: 靈希
    「那是今天新加入的籃球隊員,裴源,彈跳力驚人。」下場喝水的鐘年對鍾茗說道:「有好幾次,都被我的球給斷走了,他比我qiáng。」

    鍾茗有點不服氣,「你是一年級生,他是二年級生。」

    鍾年呵呵地笑起來,「姐,你這明顯是偏向,其實裴源哥可好了呢,剛才還教我怎麼轉身才不容易被對方搶到球!不過他體力不好,跑幾步就要休息好久。」

    「少來了,我還不知道你,從小別人給你一塊糖你就能跟著那人走,最好哄了。」鍾茗拿過毛巾扔給鍾年,自己轉身整理鍾年的東西,「擦擦臉上的汗,收拾收拾我們回家,我警告你,你最好別和小混混稱兄道弟的。」

    「誰是小混混?」

    「廢話,當然是你猛夸的那個彈跳力超好的裴源,他打架的時候彈跳力也超好!」

    「姐……」

    「gān什麼?」

    「你不要再說了。」鍾年的聲音有點慘兮兮的。

    鍾茗回過頭,她看到表qíng有點尷尬的鐘年,還有站在鍾年身邊滿頭大汗的裴源,他望著鍾茗,烏黑的眼睛裡全都是笑容,很明顯,那句「誰是小混混?」的問句是從他的嘴裡發出來的。

    鍾茗徹底傻了。

    林森把今天收到的作業搬回到教室,他從自己的書包里拿出那一大塊德芙巧克力,默不作聲地塞到了鍾茗的桌膛里,這才拿著書包下樓。

    教學樓的前面是一大片花壇,林森正準備繞過花壇往自行車車棚走,就看到有三個人朝著這邊走過來了。

    鍾茗,鍾年和那個叫做裴源的男生。

    林森默默地頓住步子。

    他在原地站了片刻,接著回過頭,背著書包重新走回到教學樓里去,他走得很快,簡直就像是害怕那三個人發現自己的一樣逃竄,教學樓空dàngdàng的走廊里迴響著他的腳步聲,雜亂如心跳。

    鍾茗一面推著車一面有點憤懣地看著與裴源一起討論籃球的鐘年,他的眼睛裡此刻根本就沒有她這個姐姐了。

    一口一個「裴源哥」,聽著就讓人很生氣。

    到了學校前面的公jiāojiāo站牌下,三個人將要分開走的時候,鍾年和裴源才捨得回頭看了一眼一直跟在後面的鐘茗,鍾年說:「姐,裴源哥分到你們班了,以後你們就在一個教室里上課了。」

    鍾茗在心裡說「關我什麼事」,但嘴上卻不得不說:「哦,好,我知道了。」裴源似乎有所察覺地回過頭來看看鐘茗,他笑一笑,那笑容中竟然帶著點挑釁的,鍾茗甚至覺得自己是幻覺眼花了。

    等到裴源坐著2路公jiāo車離開,鍾茗和鍾年準備過馬路的時候,鍾茗對鍾年說:「以後你離裴源遠點。」

    鍾年有點吃驚,「為什麼?」

    鍾茗認真地注意著街道兩邊的車輛,「我今天看到他和幾個混混打架。」

    鍾年忍不住為裴源辯解,而且還有點急赤白臉,「那也有可能是那些社會上的混混來找他的麻煩。」

    「笨蛋,他要是沒有惹到那些混混,那些混混怎麼可能來找他!」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記住少跟他來往,……好了,別瞪我,準備過馬路了。」

    公jiāo車在綠燈前停了片刻,坐在最后座的裴源回過頭,看到了那一對推著自行車慢慢超前行走的姐弟,鍾茗把弟弟讓到馬路的里側,她身上的白色校服明晃耀眼的像一朵芬芳馥郁的花朵。

    裴源低聲自言自語說:「就是她嗎?」當然沒有人回答他,裴源低下頭,從校服口袋裡掏出自己的手機,手機屏幕上顯示了一條未讀簡訊,裴源打開簡訊,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陌生號碼和一行字跡。

    ----我知道你是誰!

    裴源望了手機屏幕片刻,他微微地皺皺眉頭,直接按下了通話鍵,然後把手機放在耳邊,手機里不時地傳來嘟嘟的聲響,但就在響了幾聲之後,電話被人掛斷了。

    裴源靜靜地看了看手機,他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後又迅速地在手機上打下一行字,很快很利落。

    ----如果你真知道我是誰,就最好少管閒事!

    【四】

    黑暗中,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的聲音,在她的耳膜邊不停地迴響著,一下一下地刻在她的腦海里,腦袋裡的血管似乎被這種聲音壓得砰砰直跳,隨時都會崩裂開來,可以想像那剎那間的血流如注。

    ----茗茗,你真的以為我不敢是不是?

    淚水的滾燙吞噬了肌膚的冰冷……

    狠狠壓在內心深處的畫面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地翻絞出來,疼痛一點點地滲入她身體裡最脆弱的地方。

    她痛得發不出聲音來,整個身體都已經被那種疼痛侵蝕,也許更像是蠶食,蠶食掉她的每一根神經,沒一絲呼吸。

    她在睡夢中發出嗚嗚的聲音,好似溺水的人,掙扎著想要喘過一口氣來,眼前忽然又一道光芒亮起,她如被亮光刺激到的糙履蟲一樣害怕地蜷縮成一團,有人用力地推著她,不住地開口叫道:「姐,姐。」

    鍾茗終於睜開眼睛,滿頭大汗。

    鍾年穿著睡意站在她的chuáng邊,伸手擦掉她頭上的汗珠,鍾茗依然仰面躺著,她喘了好半天,終於慢慢地清醒過來,鍾年擔心地說:「姐,你做惡夢了。」

    鍾茗睜大眼睛望著灰濛濛的天花板,白色的牆壁反she著刺眼的燈光,她的眼底也跟著一片gān涸的疼痛,她低聲說:

    「如果這真的是一個惡夢,就好了。」

    如果真的是一個惡夢。

    那麼夢醒來的時候,那些殘忍的,恐怖的回憶就變成了煙消雲散的一切,她再也不用被班上的同學欺負孤立,她再也不用這麼害怕,但痛苦如燒紅的烙鐵,卻在那些已經背負了命運傷痕的人身上,狠狠地烙下絕望的烙印。

    可惜,現實不是夢。

    【五】

    第二天早自習的時候,鍾茗在自己的課桌里發現了一大塊德芙巧克力,她回過頭來看看后座的林森。

    品學兼優的好學生聚jīng會神地收著作業,並沒有注意到鍾茗的目光。

    鍾茗拿出黑水筆在便利貼上寫下了一行字,「謝謝你啊。」,然後把便利貼放在了數學作業的上面,轉頭jiāo作業的時候,順手把便利貼扔到了林森的桌子上。

    林森默默地收起了鍾茗扔過來的便利貼,沒有說話。

    上午第二節課是班主任的數學課,就在大家昏昏yù睡的時候,講完課文的班主任把自己剛剛帶進來的一大幅用油紙包裹的方框拿起來,先扶了扶眼鏡,然後朝著台下的同學很惋惜地說道:「高三年級的牧泉同學上學期參加鷺島市油畫大賽的成績下來了,和以往一樣,他還是第一名,只是這回他看不到了,學校這次準備保留他的畫作作為紀念,我特意先拿來給大家看一看。」

    就在班主任撕開畫框上面的油紙時,鍾茗的心跳忽然慢了一拍。

    油紙被嘩嘩地撕開了,遲鈍的班主任還在念念叨叨地說:「這次牧泉畫的是人物肖像。」他以一個五十歲的高齡和高度的近視來達到了一個目標,就是他沒有認出畫上的那個女孩是誰,而就在他把畫像立在講台上的時候----

    全班學生都明白了。

    竊竊私語的聲音在剎那間連成了一片,江琪默然地看著那幅畫裡的女孩子,高高紮起的馬尾辮,白色的校服,熟悉的面孔,她向陽而立,所以陽光仿佛在她瑩透的面孔上開出了大片大片純潔的白花。

    足見畫手對她的偏愛。

    裴源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幅畫上。

    江琪轉過頭去看鐘茗,鍾茗始終低著頭做習題,她一如往常地束著馬尾辮,陽光從教室的窗外she進來,照耀著她瑩透的面孔,仿佛是開了大片大片純白的花朵。

    牧泉,已經就是這麼看著她的吧!

    此刻,在無數道意味深長的目光中,鍾茗的鎮定簡直就是一道攻不破的屏障,江琪咬咬牙,低著頭在手機屏幕上打下一行字,她用另一隻手揉揉眼角,手指頭沾上了濕潤溫熱的液體。

    ----你們說得對,她這麼無恥的人就應該受到最狠的懲罰!

    傍晚放學的時候,因為同為值日生而準備一起去掃分配好的衛生角,這次是擦走廊,林森和鍾茗一起拿著拖布在走廊的大理石地面上拖來拖去,他們各拿著一個拖布分站在走廊的兩端,相向而行,拖布在大理石地面上留下長長的水漬。

    就在兩人再一次擦肩而過的時候,鍾茗忽然噗嗤一笑,抬起頭來朝著林森說:「你覺得我們像什麼?」

    林森疑惑不解,「像什麼?」

    「小時候看的動畫片,《聰明的一休》。」

    林森有點恍然大悟,半晌「哦」了一聲,低頭繼續拖地,就在鍾茗剛想開口問「你今天好像不太jīng神啊?」的時候,抬頭看到班上的幾個同學朝這邊走過來,鍾茗立刻閉了嘴,拿著拖布從林森身邊離開,直到那些學生下了樓,低頭拖地的鐘茗忽然笑道:「你這麼做也對,我不會怪你。」

    林森抬頭看了鍾茗一眼,「什麼……」

    「不在人前跟我說話啊,我本來就不想連累你。」鍾茗嘻嘻地笑起來,一臉的輕鬆,好像根本就不在意的樣子,「你能在沒有人的時候跟我說話,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林森呆呆地望了鍾茗片刻,他猛然明白了鍾茗的意思,立刻反駁道:「不是。」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解釋,鍾茗身上的手機響了。

    鍾茗拿出手機來看了一眼,臉色一下子就變得很緊張,她瞬間qíng緒的變化甚至讓林森都奇怪地看了鍾茗一眼。

    「我去辦點事,明天我加倍補gān今天少做的部分,謝謝你啦。」鍾茗把手機放回到校服口袋裡,急匆匆地扔下這一句話,轉身下了樓。

    林森看著她飛快地跑下樓,他轉頭看了看才拖了一半的走廊地面,地面上是亮晶晶的水漬,正是傍晚時分,天邊是大片的火燒雲,走空了的教學樓很安靜,靜得他可以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聲。

    他愣了片刻,低頭望著地面上的水痕,再一次低聲說:「不是。」

    之所以低著頭不敢跟你說話,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有時間嗎?我想跟你好好談談,我不想和你再這樣下去了,你到小cao場後面的存書室來,這個地方你應該不會忘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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