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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0:37 作者: 東籬菊隱
    唐季微微側頭看了她一眼才開了口:「本來我答應過羅既一輩子幫他保守這個秘密的,不過現在看來也許說出來才對白先生的追查有利,羅既他,他曾經殺過人,而且是故意殺人。」

    白漾一愣。

    「他殺的是個殺人兇手,他姐夫,他姐夫為了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嫌羅既姐姐礙事,所以蓄意謀殺了她,羅既只是為了給他姐姐報仇。」唐季忙說道。

    「還好他沒有被判死刑,老天也還算有眼。這要感謝唐先生你的幫忙吧?」白漾問道,她不是傻子,這種事qíng如果不是唐季幫了忙那羅既估計現在還在牢里待著呢。

    「我只是不忍心看到他為了一個人渣搭上自己的命,況且,那個人也確實該死,羅既那時候太心急了些。不過,這不是我要跟你說的重點,重點是……」

    唐季說了很多,大大地超出了白漾的想像範圍,以至於唐季送她回到醫院看見白清漣時她還是有點沒回過神來。

    「羅既的身世很……」

    「不用說了,我知道了,這件事有點棘手了。」白漾頹然坐下,按照唐季的說法來看,即便再有錢也找不到是誰給了羅既這麼一槍的,那個人神秘到從來沒有留下絲毫線索,這簡直太可怕了。

    「如果成心去做就沒有難事,現在主要是看你的意思。」白清漣說道,聲音不冷不熱,就像他一直以來的那樣。

    「我是個睚眥必報的人難道你不知道麼?」白漾苦笑了下,她是個會讓仇恨生根發芽的小氣鬼。

    白清漣點點頭又安慰她兩句然後說過幾天就可以給羅既轉院了。

    第44章

    羅既的狀況沒有絲毫好轉,如果不是心電儀上那跳動著的曲線會讓人以為他死了,那細細的曲線幾乎成了拴在白漾神經上的一條絲扯得她心疼。給羅既轉院到了聖禾,這裡如同一個蘇州園林式,鳥語花香碧糙青青,就連站在糙坪上看天似乎都比別處更gān淨些,白漾看天,如果沒有來C城多好,他們就躲在H市那個小小的角落單純的互相喜歡著到老多好,為什麼這世上就沒有回頭路走呢?

    「小漪?!」有些怪異的漢語略帶著驚奇的語氣。

    白漾皺皺眉,即便她已經知道在聖禾一定會碰到白川誠一但真聽到他的聲音還是讓她不舒服,白漾不搭他的腔只是略略抬眼抹搭他一下。

    「你來看姑奶奶?她一定很高興,她一直在等你。」白川誠一說道。

    知道他必然會提到這個話題白漾很想轉身就走,白川誠一大概從她的表qíng上看了出來是以立刻說道:「姑奶奶撐不過這幾天了。」

    白漾定定地看著他。

    「求你。」

    回到病房,餘暉透過白色紗簾在chuáng單上留下一道淡淡淺淺斜斜的光亮,雖然有種朦朧的美卻沒來由的讓白漾感到心裡堵得慌,一下子就想到了躺在病chuáng上的羅既,這光亮就像羅既的生命隨時都會消失。白漾正難受著耳邊忽然響起了鋼琴聲,那是她學琴時學會的第一首曲子。

    樂音不長,很快就回復了寂寂無聲,白漾有點惱,惱白川誠一用這種方法讓她想起那些她不願記起的過往。

    「既然這麼希望我去看看你,那我就去吧。」白漾喃喃自語。

    頂樓那個專屬病房她熟得很,閉著眼睛都不會走錯。白漾擰著眉毛進了電梯,按鈕是新的,想了想伸手按下#又按下一組數字隨即然後緩緩的按了高高在上的那個數字。

    電梯很平穩很安靜,即便門開了也幾乎是無聲無息的。

    這些布景都還熟悉,她也知道那架鋼琴就在大大的日式屏風後頭,繞過去正要開口卻在看見鋼琴前那個瘦小的背影時沒了聲息,當年的青絲已成白雪更襯得那深藍旗袍的濃重色彩。

    「小漪來彈給奶奶聽聽看看學會沒有。」從容的語氣也沒有變,這令白漾不自覺就向前邁了兩步,但僅僅是兩步便停住了。

    「很久不練已經忘了。」白漾說道。

    「不會忘的,我的小漪那麼有天分那麼令我驕傲。」

    白漾不語,瘦小的身影緩緩站起來回身,一絲不苟的頭髮,金絲邊兒的眼鏡,頸上一串均勻的白色珍珠,腕上一隻白得通透的鐲子,甚至嘴唇上還塗了口紅,一個完全沒有病態的老婦人,甚至還顯得有些神采奕奕。

    這讓白漾想起了一個詞:迴光返照。

    「奶奶走不動了,小漪,到奶奶這兒來,讓奶奶好好看看你。」老婦人扶著鋼琴微微笑著說道。

    白漾站著不動。

    空氣都凝滯了一般,良久老婦人微微嘆口氣:「小漪還是不能原諒奶奶麼?可是,你來了……」

    「我只是來讓白川誠一不要彈這首讓人聽了不高興的曲子。」白漾說完轉身就走,好在她剛才只向前邁了兩步,好在繞過屏風就可以把自己遮住,如同消失一般的遮住。

    一口氣跑進病房幾乎是下意識的動作將門反鎖了,chuáng單上那一條光亮已經消失了,少了這光亮屋子裡似乎都黯淡不少。

    「羅既,你說我怎麼這麼記仇,明明都對自己說無數次了不怪她,可為什麼就忍不住,她都那樣了都活不了多久了,我怎麼就這麼沒人xing呢?」白漾在chuáng邊坐下,拉起羅既的手捧著,他溫熱的手讓她覺得心安了些,「我不怪她了,雖然她讓我滾出白家,可那是因為我要傷害她兒子要傷害白家,我能理解,真的能理解,過去這麼多年我都是這麼勸自己的,可為什麼一見了面就都忘了呢?羅既,我其實是個混蛋對不對?又自私又刻薄又惡毒,只有你才這麼容忍我從來不對我說一句冷言冷語,羅既,真是難為你了,等你醒了我一定好好對你再也不跟你喊了,再也不對你冷著臉了,我發誓,不對,是從現在開始就好好對你。」

    白漾盼著電視劇里的qíng節出現:羅既的手指輕輕動一下給她個回應。

    可電視劇終究還是電視劇,羅既絲毫沒有任何反應。

    夜深了,外頭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沒有一顆,大朵的雲把天捂得嚴嚴實實,壓得人喘不過氣。白漾覺得胸悶,給羅既掖了掖被角打算到外頭透透氣。

    此時的聖禾安靜得如在山中,白漾站在樓下仰著脖子往上看,頂樓的燈還亮著,透著一股子慘白,想了半天白漾還是決定上樓去看看。

    電梯打開那一瞬她看見了很多個熟悉的身影,但卻沒有一絲聲音,仿佛默劇一般,白漾心裡立刻有了不好的預感,偷偷躲在屏風後,過了一會兒白清漣出來了,衝著眾人搖了搖頭,一時的沉默被打破了,人們開始對著那個人說:白老,節哀。

    節哀……

    下樓,白漾木然地走出電梯。

    沒有等到一句原諒她走得安心麼?

    在羅既病房門口白漾看到了白川誠一,他站得筆直眼神裡帶著些凌厲。

    「你上樓去看看吧,她去世了。」白漾說道。

    「白清漪,你實在太不孝了。」白川誠一說完旋即轉身離去,從腳步聲來看他走得有些急。

    白漾輕輕的和羅既說話,告訴他自己去看了她最後一眼,可惜她沒有多等一會兒聽自己的一聲原諒。

    白清漣給白漾打了個電話簡單通知了她喪禮的時間和地點,白漾沒說去還是不去,白清漣也不勉qiáng,也許是他太知道白漾的xing子了。

    喪禮很低調,黑衣的人白色的花靜靜地把墓地圍得滿滿的,人群走散之後只有不會言語的白jú花靜靜地留下了。白漾也捧了一束花,不是白jú而是百合,她和白漾媽媽一樣,對百合有著執著的喜愛。

    墓碑上有她的照片,風采依稀可見,眼神仍舊凌厲無比地看著面前的人。

    「奶奶!走好。」

    十幾年沒有叫出口的稱呼此時有點陌生,就像照片裡的人,明明是認識了許多年卻忽然有了陌生之感。

    電話不合時宜的響了打斷了白漾的思緒,那是一個陌生的號碼。

    「小漪,我是林伯伯,我這裡有老夫人的一份遺囑,我希望下午你會準時到事務所來,小漪,這是你奶奶最後的心愿,林伯伯希望你會來。」

    遺囑,也提到她了麼?

    白漾沒有去,覺得沒那個必要,為了避開他們去找自己白漾去了西山一直待到了天黑,可惜等她回到醫院的時候還是看見了走廊沙發上坐著的幾個人,除了那個她血統上的父親、白清漣之外還有一位頭髮花白的老人,那是白漾自小就認識的,奶奶的好朋友也是打理她財產的專屬律師。

    「因為遺囑中提到了你所以你必須在場,不管你接受不接受。現在人到齊了我們找個會議室吧。」林律師說道。

    遺囑宣讀完畢,白漾驚訝無比,與她同樣驚訝的還有她的父親。

    「好,我接受,林伯伯,不知道你介不介意從現在開始做我的律師?」白漾問道,一邊挑釁似的看了看她必須稱之為「父親」的那個人。

    送走了他們白漾跑回病房,臉上還帶著點笑意。

    「羅既,我現在有很多很多錢了,我們可以報仇了,我不會讓你和媽媽的苦白受的,哪怕傾我所有。」

    白漾喃喃說著計劃,每一個都不會讓人好過。

    尖銳刺耳的聲音忽然響起,白漾立時蒼白了臉第一個反應便是緊緊抱住羅既然後放聲尖叫:「快來人哪,救救他!」

    整個搶救過程白漾都在場目睹,她被推到小小的角落什麼忙都幫不上,眼睛就只有盯著心電儀,祈求上天讓曲線的波動再大一些,哪怕讓她放棄所有她也願意。

    也許是上天聽到了她的祈求所以又一次放過了羅既,醫生們出去了,只留一個護士在這裡看著,白漾追了出去叫住白清漣。

    「為什麼他會忽然這樣?」

    白清漣輕描淡寫地說道:「即使他某天忽然停止呼吸也是正常的,這只不過是個開始。」

    「他隨時會死掉?他不是已近穩定了嗎?」白漾著急。

    「穩定只是相對的,也許你該放棄,這樣折騰對誰來說都是莫大的折磨,對他是身體上的對你是心理上的,你們都會撐不住的。」白清漣說道。

    「你真殘忍。」

    「你是當局者迷而已。有什麼事護士會處理的,你好好想想接下來怎麼辦吧,那份遺囑不是鬧著玩的,接下來會有很多很多事。」白清漣說道。

    「你會幫我嗎?」

    「不會,那是你自己的事。」

    「白清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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