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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0:37 作者: 東籬菊隱
AndyTu,馬里蘭州,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血液,O型,根據病歷檔案曾切除過闌尾炎。
白漾覺得眼前的景物都在快速移動,腦子裡則是一片空白,恍惚間好像崔恕人叫了她一聲。
「白漾!」
「這麼個東西並不足以證明死者就是塗雲相,聯繫H市的警方讓他們去塗家儘量尋找塗雲相的東西,如果實在找不到頭髮之類的那麼也可以帶他來做親子鑑定,當然,所有的前提是在這一堆屍塊里找到這個戒指的主人。」白漾說道。
她異乎尋常的冷靜讓崔恕人詫異不已。
白漾從他手上拿過戒指攥在手心片刻又說道,「這枚戒指你是在哪裡找到的。」
「那邊,它已經脫了了它的主人,白漾----或許有句話我不該說,但在出去找你之前我已經電話和霍普金斯醫學院雲相的導師通過電話,他已經證實雲相回國了,是他送雲相去的機場。」
白漾看著他,手握得發白,嘴唇緊緊抿著。
「我知道這很殘忍,但是我們必須得面對。」崔恕人語氣沉痛地說道。
「如果只是這麼簡單而已還要我們費這麼大功夫進行身份確認麼?崔恕人,這是我們法醫的工作,我們必須給每個人最明明白白的確認,如果確定他是塗雲相,那麼我只相信這些----它們不會說謊。」白漾指著冰塊上的那些殘缺不全血ròu淋漓的屍塊兒,順手又把手心裡緊攥著的戒指扔進189號袋子,她的手心裡沾了幾點黑,還有幾處紅點,是戒指扭曲的稜角壓出來的。
白漾忽然想起了很多事,就像chūn暖花開融化的江水奔騰東去時候帶起的江底的沉積物。
很多,很雜亂,但卻很清晰。
戒指的主人終於沒有找到,它可能是任何人的,也可能不屬於這裡的任何「人」。
白漾jīng疲力竭,這些天雖然也累但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累得想睡死過去什麼也不管。
半夜了,C城的空氣里的燥熱仍舊沒有絲毫收斂的態勢,白漾跟在法醫們後面出了門眼神便四處搜索著,果然,在大門外那明亮的路燈下她的羅既顯眼的站著。白漾心裡頭忽然便生出諸多的委屈,疾步橫穿馬路耳邊似乎聽到輪胎與地面摩擦的刺耳聲音,羅既忽然迅速地動起來了,映在白漾已經有些迷濛的眼睛裡特別像快進的鏡頭。
羅既一把抓她在懷裡,白漾抬起頭眯起眼,羅既的嘴巴一張一合好像在跟她說話,但她好像聽不見了……
「羅既,我們回家吧。」
「小羅,有些事我想你應該知道。」緊隨而來的崔恕人說道,語氣是羅既入學以來從未見過的正經。
「和白漾有關?和,那個人有關?」羅既橫抱起白漾,崔恕人在一旁伸手攔車,沒有車停。
崔恕人點點頭,發現羅既並沒有看著自己。
「這大概違反了規定,但是我想告訴你比較好,畢竟白漾這一關要你幫她。那個人,如果沒有奇蹟的話,他死在這場空難里了。」崔恕人說道。
「是麼,那太可惜了。」羅既輕聲說道,低頭看了眼白漾。
「小羅----」
「我沒有幸災樂禍,確實很可惜。」羅既頓一頓,「他死了,白漾的心就缺了一塊兒,而我永遠也不可能把這個地方填滿。」
崔恕人拍拍他的肩膀:「羅既,我看得出來你對白漾的感qíng,幫幫她,她是個可憐的孩子。」
一輛車「嘎吱」停下了,是普通的白色現代,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年輕而英俊的臉龐,羅既認得這個人,顏毅,他也知道顏毅並不認識自己。
「白小姐怎麼了?」顏毅問道。
本來想繞近路從這邊回家的,遠遠地卻見這個男人抱著一個女人站在路邊,他記得這張臉,是白漾在車流中逆向行駛的時候自殺式停車把她帶走的那個男人。
兩人的眼神一對上,顏毅立刻就感受到了一種qiáng烈的疏離與冷漠的氣息,甚至還有一絲敵意,這讓顏毅不由自主地開口解釋道:「我認得你,你是白小姐的朋友。她,怎麼了?」
「沒什麼,太累,暈過去了。」羅既說道。
「上車吧,我送你們,這邊又是這個點兒很難叫到計程車。」顏毅說道。
羅既的冷漠氣息收斂了一點。
車開了,顏毅從車內鏡偷瞄后座,羅既把白漾緊緊地護在懷裡,白漾的半邊臉埋在他胸前,從聲音上判斷似乎暈的也挺香甜,和他以前所見的隨時都jīng力十足的白漾不太一樣。
她太安靜了。
安靜得不像白漾。
顏毅想,白漾這樣的人即使睡著了表qíng也應該是隨時準備炸毛的吧?
可是現在她安靜地、小鳥依人般地靠在一個男人懷裡安心熟睡。
白漾與羅既這個男人看起來南轅北轍,可此時看來顏毅也不得不承認,他們之間看起來的確很配。
送他們到了C大賓館樓下顏毅驅車離去,崔恕人讓羅既送白漾到她房間,反正那標房裡也是她一個人,誰照顧她都不怎麼方便,羅既簡直是太名正言順了。
羅既沒有推辭。
即便有人反對,今晚、此時他也不會把白漾jiāo給別人照顧。
白漾暈得很沉,或者說睡得很沉,任羅既給她擺了舒服的姿勢便一動不動地繼續睡。
羅既躺在她旁邊一手支著腦袋看白漾想她這一下午是怎麼撐過來的。
他知道,白漾曾經很愛很愛過那個人,現在雖然淡了,但畢竟不會輕易割捨,何況還是白漾這樣堅持的人----如果不是堅持的人也不會每次去M市都會去那塊墓碑前上一炷香----給一個素昧平生的人。
白漾,我知道你愛,我也知道他死了你會痛不yù生,因為你曾經愛了他那麼久,可你知道麼,我愛你已經更久了……
手輕輕摩挲白漾的臉。
無論你愛誰我每天都會比昨天更愛你。
白漾終於睡飽了,抻個懶腰蹬蹬腿然後一骨碌坐起來,頭髮有點癢,白漾一邊撓頭髮一邊打著哈欠下chuáng,一腳踢到了一雙鞋,從腳感上可知比她帶來的鞋子重,睜眼一看,旁邊的chuáng上羅既正看著她。
「……」
「……」
「你也訂了這間房啊,好巧!」
「睡好了?」羅既穿上鞋,昨天看著她到後半夜結果發現她不僅呼吸勻稱連夢話都是紅燒ròu。
白漾的記憶慢慢回籠,那個戒指、AndyTu……
崔恕人說塗雲相死了,在那一堆斷胳膊斷腿和ròu塊里。
「白漾?!」羅既拍拍她的臉。
白漾往前一撲抱住他:「羅既,我現在心裡在想別的男人,不過無關qíng愛,呃,好吧,我承認,也許有一點點,但只是一點點,一個小米粒那個大點兒的,你知道女人都是長qíng動物,我……」
「我明白。」
羅既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白漾頓時充滿了負疚感。
兩個人相比,在感qíng的付出上白漾覺得自己落後了好大一截。
「羅既,我一定要比你多活幾天。」
……
「為什麼?」
「這樣我就可以把我分心的幾天補回來了。」
老天爺你是覺得上次耍我耍的太過頭所以這次安排了一個曠古好男人給我麼?
「那你活成千年老妖吧。」
白漾很坦白,重新回到冷庫白漾才覺得自己有點缺心眼,羅既那麼聰明個人能不明白,人家都沒一哭二鬧三上吊的跟她吵她先說個什麼勁兒啊,不說的話等塵埃落定了大家該怎樣還是怎樣,可一旦說了----雖然羅既說他明白,可總覺得還是有些怪怪的。
第37章
死者身份確認工作仍舊忙碌而緊張,白漾尤其緊張,她不希望塗雲相死。
事qíng一直沒有進展,這個AndyTu像故意和大家捉迷藏一樣。
死了?真的死了?這個可怕的想法像慢xing劇毒的藥一樣日益侵入白漾的腦子。直到七月末警察送來的新證物----散落在附近農田裡的只剩半本的護照,那僅存的一角上還保留著主人的面孔。
白漾看著對著自己微笑的那張臉。
他和自己一樣天生的嘴角上翹。
「所以,我們家娃娃將來小名叫翹翹和笑笑。」
「為什麼是倆?國家只讓生一個。」
「我是獨生子女。」
「可我不是啊。為啥叫翹翹?」
他伸出兩根食指點住她兩邊嘴角輕輕網上提:「看,翹翹的,笑得多開心。」
真幼稚。
她伸出兩手扯住他的臉往兩邊拽:「看,表qíng多傻。」
「那好吧,一個叫傻笑一個叫傻翹。」
照片上忽然有一點水跡暈開,白漾忙在袖子上擦了又擦然後動作迅速地把照片扔進189號袋。
「白漾。」
「老崔,我是不是不該再白費功夫了?」
「有些事由不得我們,雲相他……除非有奇蹟發生。」
「你相信奇蹟麼?」白漾問道。
「有時候相信。」
那張照片裡的笑容像在白漾腦子裡生了根發了芽還會活動,最後甚至成了一部連續劇,這讓白漾頭疼得厲害,所以半夜時候出了市局大門看見羅既她第一句話是:「有阿司匹林給我兩片,我頭疼得要死。」
「回去好好睡一覺就不疼了。」羅既握緊她的手。
白漾半邊身子貼著他的胳膊,腦袋也輕輕靠著他肩膀,兩人默默地往前走了好半天,然後白漾說,我們喝酒去吧,等我喝醉了給你講個故事。
羅既說改天再去,白漾便站住抬頭看他。
「如果不說出來我會頭疼得死了。」白漾說道,路燈下她的表qíng看起來很平靜,就連嘴角也是微微翹著的,看起來像是在微笑,就連這句話也是用尋常語氣說的,可羅既知道今天他得由著她,否則她真要撐不住了。
這一關的關卡終於來了。
羅既點了頭,白漾看起來便很高興說去吃烤ròu串喝啤酒,結果兩人又走了大半天路邊的店面都早已打了烊,即使有那麼一家24小時營業的裡面的燈光看起來也慘澹無比。最後還是白漾自己改了主意跑去7-11店扛了一箱啤酒和兩袋吊爐花生以及一袋榨菜絲。
白漾喝到第幾罐開始胡說八道的她自己也不知道,說了什麼她自己更不知道,不過白漾還記得最後她躺倒在軟軟的枕頭上時頭不疼了,心裡好像也沒有石塊壓著的感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