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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30:37 作者: 東籬菊隱
崔恕人拿出紙巾塞她運動服帽兜兒里:「小羅師弟,加小心,本系系花白漾同志是株食人花,扛不住了就喊一聲,哥哥時刻準備著搭救你。」
羅既點頭:「改天請師兄喝酒。」
這孩子嘴真甜,怪招人得意的,咋就這麼不長眼投奔老魏頭門下了?
開了解剖室的門,一股濃重的福馬林溶液味道撲鼻而來,白漾聞習慣了,視若無物,轉頭看看羅既,人家很淡定地說了句:「比我們醫學院的大多了。」
領著他在這兒轉了一圈,邊轉邊閒聊兩句就把羅既的來處問著了,白漾覺得自己這個習慣不好,然後又自嘲,這就是跟「顧客」打jiāo道久了的緣故,總想來個刨根問底。
看完了解剖室,白漾又吸吸鼻子:「你晚上有課沒?」
「沒有。」羅既比白漾高不少,說話就得把頭低著點兒,從他這個角度看得見白漾的腦瓜頂和臉上那突出的紅鼻頭。
感冒很痛苦吧?
「師姐,你吃藥了麼?是從昨晚上開始出現的症狀?發燒麼?」羅既問道。
白漾「撲哧」笑了:「果然是臨chuáng醫生!放心吧沒事,就這麼點小毛病兩天就好了。這樣啊,下午我聯繫一下然後給你打電話,要是成了晚上你就跟我走。」
「是基礎訓練麼?」羅既問道。
「嗯,晚上少吃點兒,老魏頭這招兒特缺德,我當年做了一周噩夢。」白漾說道,往事歷歷在目絕對不堪回首。
羅既點點頭,看她有點刻意做出來嚇唬他的驚悚表qíng很有趣。於是羅既忽然很期待晚上的「訓練」。
第3章
白漾回頭給耿立打了個電話說要帶人過去,耿立答應了,條件是白漾得請他吃飯,白漾二話沒說答應了,還特意約了不錯的地方,耿立就笑,問她是不是老魏不在家她就上房扒瓦,白漾笑兩聲:「不想吃算了,不想吃你就繼續揣著你那刮不下來一層油脂的腸子肚子繼續存活吧。」
掛了電話白漾嘆氣,這耿立每次都是欠這兩句,給吃的就跟上得了唄,愣裝什麼勤儉節約,花老魏頭的錢又不是花他的。
秋天啊,吃點大ròu喝點燒酒是正事,白漾和耿立酒足飯飽開車回市局,在大門口又看見早到的羅既。
白漾邊讓耿立停車一邊還嘟囔:這孩子咋來這麼早,有早到qiáng迫症麼。
耿立領著他們繞過大樓到了後面的兩層小樓,仔細登記拿了鑰匙才蹬蹬蹬下到地下一層,到了樓梯口耿立把鑰匙給白漾:「你們倆去吧,最多倆小時,回頭白漾你把鑰匙jiāo了。」
「得了得了,怕我密下啊?就這東西給我都不要,我還怕半夜這裡頭哪位找我給他開門出去賞月看星星呢。」白漾說道,羅嗦的耿立,來了N次也就這一句話翻過來掉過去。
白漾晃了晃鑰匙,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就沿著走廊悠悠飄著過去了。
「跟東道主們打個招呼!」白漾說道先行一步在前帶路來到那不鏽鋼大門前,鑰匙在鑰匙孔里轉了幾轉,咔噠咔噠的鎖開了,白漾不急著推門反倒表qíng鄭重的回頭面對羅既說道:「進去要注意什麼我就不說了,你也是醫院出來的,今天的任務是觀察五十位『客人』,把每一位的特徵都記錄下來,然後寫一篇,呃,『觀後感』吧,不要求字數,但是要有內容。我就在外面等你,要是怕了就出來,不要求一次通過。」
「好,我知道了。」羅既說道,修長的手握上不鏽鋼把手。
白漾一直看著他的臉,嗯,不錯,挺淡定個孩子,跟她當年有的一拼,咳咳,進去的時候有的一拼,不知道出來咋樣。
關門聲很沉重。
白漾站在門口沒心思左看右看,這光溜溜的走廊她看了幾十次了閉著眼睛都能走出去,此刻她比較想看看裡頭的動靜。
耳朵貼門上聽了聽,「嚯」拉開冷凍屜的聲音,過一會又是「嚯」的一聲,漸漸地,聲音的間隔短了。
白漾數到第三十二的時候抽拉的聲音間隔忽然長了,很長,長到白漾以為門裡的人直接嚇暈過去了,正考慮要不要進去英雌救美裡頭傳來一聲沉穩的「嚯」……就像白漾的心臟,緩緩地又放回胸腔了。
看著表,一個小時零二十分鐘了,數已經數到148了,除以二也快到75位客人了。白漾嘆口氣,唉,老了,現在的年輕人啊膽子都大了,可謂江山代有人才出啊。
160!
白漾左腿換右腿,繼續栽楞著肩膀站著,腳尖輕點著有些發烏的大理石地面,沒面子,太沒面子,人家都80了,再看下去她還好意思稱師姐麼?
噹噹當-當!
《悲愴》的聲音響起,饒是白漾膽子大也差點嚇得跳起來抓吊燈,哆哆嗦嗦摸出電話,姥姥個熊貓啊,要是嚇死小娘子師姐弟你賠得起麼?
看一眼屏幕上張狂著的三個字----算了,不用賠了!她怎麼就忘了老魏頭這茬兒了,當年他第五回把她扔在裡頭的時候也gān了一次這樣的缺德事嚇得她當時差點直接倒栽蔥進冷凍屜把自己保鮮了。
果然,魏老頭的聲音帶著無比的愉悅:「徒兒,你們在gān什麼呢?」
「秋夜無風,月亮又好,剛喝了茶,散個步。」白漾說著話就感覺鼻涕正要噴涌而出忙吸溜一聲。
電話那頭一聲jian笑:「徒兒,月黑風高,別打擾客人們太久會招人煩,掛了。」
個熊貓,太無良的魏老頭了。放下電話白漾忽然想到----羅既這半天還不出來,是定力太好還是……
一拉門,裡頭慘白的燈光下羅既胳膊正抬著,看樣子是來拉門的。
菩薩保佑,活著就好,回頭找林主任給畫個符收收驚。
「師姐,走吧。」羅既出來順便從白漾手裡拿過鑰匙仔細把門鎖好了。
jiāo了鑰匙出了這兩層小樓羅既不做聲,白漾尋思,完了,鐵定給人家孩子嚇著了,這無良老魏頭。
「小羅啊,你要是不解氣就打官司告老魏頭,到時候我給你做證人,這jīng神損失費他至少得陪個十幾二十萬的。」白漾試圖「緩解」下他的qíng緒。
羅既扭頭看看她:「你當年也告了導師?」路燈還算亮,羅既看見她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興奮起來的表qíng。
白漾哈哈一聲:「我想來著,可惜啊,當年老魏頭忒狡猾,我是一點證據都沒有,所以我只好忍rǔ負重到如今,終於盼來了小羅你這個大救星。」
羅既輕聲笑了笑。
他一笑白漾懸著的心就放下了,行,會笑,聽著還不是傻笑。老魏頭這晚節算是能保住了。
白漾給耿立又打了個電話jiāo代一聲便帶著羅既直接出門去等公jiāo車了。晚上八點多了,這座城市此時像四面漏風的茅糙屋,風怪叫著在人們耳朵邊做著惡作劇。等了好半天公jiāo車也沒來,白漾這鼻涕又開始撒歡地流。
「打車吧。」羅既說道。
「不成不成,老魏頭不給報車馬費,打車回去好幾十塊,他能活剖了我。」白漾說著眼看著羅既抬起了胳膊,眼看著一輛計程車停在了他們面前,然後眼看著羅既的胳膊搭在了她肩膀上。
「再等下去明天估計你就得去醫院了,上車吧,我報。」羅既說著兩手推著她的肩膀塞進了車后座,自己也坐了進來。
當計程器上的小紅字顯示39的時候白漾大吼一聲:「師傅停車。「
車停了,正好40,白漾先了羅既一步付錢然後下車,羅既不解,白漾攤攤手:「記住,如果咱們三個一起出門一定要花老魏頭的錢,如果咱倆出門,那只能花我的錢,這是老魏頭的規矩。」
羅既點點頭:「我知道了,師姐。」
白漾倒也不是心疼錢,就是覺得也沒啥急事在路上逛dàng一會兒能剩下30多錢gān點啥不好,買散裝貓糧餵流làng貓能餵好多天了。
進了校門口,九點整。秋風寒也沒擋住學生們來回奔走的熱qíng,路上還算熱鬧,白漾和羅既並肩走著,不同之處在於羅既是直直溜溜的,白漾是含胸縮脖做賊似的。
從校門口到博碩樓很遠,因為他們這所院校的「特殊xing「所以被安排在整個大學城的外圍,相當於」防線「的位置,而宿舍樓,想當然就得在最裡頭----這麼個嚴肅的學校要是一進校門迎面而來的就是各色內衣褲那得是多麼不河蟹。
長路漫漫扯個話題能打發時間,白漾吸溜著。
「剛才老魏頭打電話來你嚇著了沒?」白漾問道。
「嗯,有點。正好當時看的是巨人觀。」羅既說道,很坦然地承認了。
「不錯小伙子,頂住了就是勝利啊!」白漾感慨,當年自己雖然天天半夜蹲在解剖室里練膽兒但還是給嚇得差點休克----只是差點,否則她就沒有機會被下一位客人給嚇得直接撲地了。
「差點頂不住。」羅既笑著說道。
「那沒事,你不說誰也不知道你也怕過,呵呵,頂住就好。」白漾點頭,這孩子不是都工作兩年了麼,咋還這麼實誠。
「想到你在外頭我就不怕了。」羅既說道,扭頭看了她一眼,其實他在裡面的時候一直在想,當年還是不滿二十歲小女孩的白漾被扔在那裡是什麼樣的心qíng,想來想去,只想到她嚇哭了,但想必不會是那樣的。
「嗯,外頭有個喘氣的就是不一樣。我當年,魏老頭半路上去和門衛老頭兒喝茶水去了。」白漾口氣yīn森,好在他還想起來了,否則她就得在太平間住一晚上了。
羅既有些微驚訝:「那你……」膽子可真大。
「我,也看了個巨人觀,嚇個半死,又看了個車禍現場,全死。」白漾說道,這也沒啥丟人的,當年她可是不滿20的天真的充滿幻想的小女孩呢。
羅既被她逗笑了,然後在腦中自動把白漾縮小了置於那個空間中:涕淚橫流梨花帶雨,不厚道的說,很、有、趣。
說著話身後跟上來一群露胳膊露腿兒的男生,一拍白漾肩膀:「小樣兒的,約會去了?男朋友不錯,改天請吃飯啊,記帳上了。」
「窮瘋了是不是?吃大戶呢?逮誰吃誰?吃也成啊,誰先給我介紹個?」白漾一把拍掉肩頭那爪子,「又不是白內障青光眼,看清楚了,我師弟,老魏頭不准吃窩邊糙。」
「廢柴,不准吃你就不吃啊?不給他看見不就完了。就這麼定了,下周五晚上吳宮見。」一群露胳膊露腿的抱著籃球嘻嘻哈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