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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23:56 作者: 古默
她慌裡慌張地從葡萄架後面跑了出來,手裡端著裝著點心的小盤,不知所措地將自己放在了他的面前,低著頭,敬畏又害怕地等待著他的發落。
腦中,響起了張大姐的話,她說,魔王喜靜,不喜歡被人打擾。以前有個女子不懂規矩,就這樣被趕出了大廚房、趕出了藍心!
想到這,她開始戰慄,開始懊悔,再然後是害怕,怕自己也因此被趕出藍心。
「過來!」他命令。
她端著小盤,手都不穩了。她領命上前,可是走路的過程中,一直在發顫。那一雙腿更是不用說了,一直都在不爭氣地發抖。她雖然一腿高、一腿低,但是十多年的訓練,走路還是算穩的。可是這一次不行,好幾次,她都差點要摔倒在地了。
一種前所未有的自卑,重重地朝她壓了下來,幾乎是以一種沒頂的態勢。
自己這般醜陋的殘缺,卻要在那麼完美無缺的他的面前展現,她羞窘地幾乎要調出眼淚來。她雖然也曾偷偷地幻想過站在魔王的面前,可是這一天真的來臨了,她卻那麼地想躲開。
原來,真的有一種喜歡,是寧可遠遠關上,也不願意太過靠近。
可她到底,還是走到了他的面前。
低垂著頭,一直不敢看他,知道瞄到了涼亭的邊角,她才停了下來。
「你剛才在gān什麼?」他問,聲音雖輕,卻讓小悠覺得凌厲和沉重。
她變了臉色,估計有面鏡子的話,她應該看到自己的臉色是蒼白色的。驚慌失措之下,她動了動端在手裡的點心盤子,結結巴巴的解釋。
「我……我請你吃點心,這……這是我……我自己做的。」點心,她一直有帶著的,也一直期盼著,自己做的小點心,哪一天,能進入摸我那個的嘴裡!
真的說出了這樣的話,她的心,砰砰亂跳。
額頭上,冒出了緊張的汗水,不是熱的,一出額頭,小悠便感到了冰冷。
「抬起頭來!」
小悠顫顫悠悠地抬起了頭,然後,終於最大程度地看清了那張俊美的人神共憤的臉。她的瞳孔在瞬間放大,然後,蒼白色的臉龐悄然地染上了紅潤,或許是因為激動,或許是因為痴迷。
「多大了?」他慢悠悠地問,銀色冷冽!
她舔了舔舌頭,顫聲回道,「十……十九了!」
「看上去好小!」他低聲喃喃。
她聽不懂、猜不透,一顆心七上八下的,沒有安定的時候。
他是知道,進入藍心做事的,是必定過了十八的,所以,這個女孩,沒必要他費心。所以,微微地合上了眼,他懶懶地低哼。「以後,不要出現在我的周圍。」
這聲音,聽著有些冷,冷中還偷著刺骨的寒,寒中更透著無法拒絕的殘忍!
小悠劇烈地顫抖了起來,她呆呆地看著他,腦袋轟隆隆地響著,仿若群馬在亂奔,嘴巴卻自己動了起來,並且發了生。「為……為什麼?」
「因為,我在你的眼底看見了愛!」
他的殘忍,便是戳破、掐滅所有女子對他的愛。他的愛,只給了藍兒,也只允許她一個人進入。他不給自己愛別人的機會,同樣的,也不給別人愛他的機會。
這個一直偷偷摸摸地藏在葡萄架後面的女子,已經gān擾到他了,他必須要她消失在他的周圍。
「我……我沒有!」她焦急而慌亂地解釋,一張小臉明明蒼白如雪,卻詭異地漲紅著。一雙清澈的黑色眼眸,可憐又可悲地閃爍著水澤。「我……我只是覺得您很親切,所以……所以……」
面對他,她就連醫生最卑微的「喜歡」,都不敢說出口!
他沒有抬頭,只是淡淡地吩咐。「下去吧!」裡面,無悲無喜、無怨無怒,只因為,她的存在,激不起他絲毫的感qíng!
她的眼淚,終於決堤,從眼眶中狂涌而下!
這一刻,她終於明白,因為自己的放縱和不加節制,終於要錯過那些最美好的。她應該聽大廚房的那幾位前輩的話,不應該這麼頻繁而熱切地靠近魔王的!
「對……對不起……」
她抖動的越發劇烈了,長短不齊的腿,可憐地仿佛如在寒風中顫抖的兩根樹枝,那般的醜陋怪異,仿佛會一觸即斷。
踉蹌著,她蹲了下來,顫抖的雙手,捧著連帶著顫抖的小盤,將那一盤糕點放在了糙地上。
「請……請您吃!」
帶著啜泣,她哆哆嗦嗦地說完這話,轉身,爬著起來,一腳深、一角錢地疾步離開,生怕她走的慢了,會污了他的眼睛!
魔王啊,那麼高高在上的人,怎麼可能是她這種渺小的凡人可以靠近的。
以後,她再也無法接近他了,哪怕,連遠遠地望一眼,都是不被允許了。
這個認知,幾乎擊垮了她!
她慟哭,在漆黑的夜裡,眼淚沾濕了一個又一個的枕頭。
然後,迅速地消瘦!
「小悠,我給你放幾天假吧!」
好心的大廚房管事估計是看出來了什麼,這麼對她說著。她咧嘴笑著,用儘量燦爛的笑容面對他,搖著頭拒絕。
「我只是有些不舒服,不會影響做事的。」
管事的臉色有些沉重,但是沒有拂逆她。
小悠不想讓自己看起來那麼可憐,她也不想讓大家同qíng她。
她曾經一次又一次地遠遠偷看著魔王,這相比許多女孩子而言,已經很幸福了。她不能這麼不知足,不能這麼貪得無厭!
還能呢個繼續呆在藍心,這便是魔王對她的最大的仁慈了!
可是,這種不舒服,到底還在延續著。
廚房裡的人大多都很體貼,對她的蒼白臉色和暗淡申請,表示理解,也表達勸慰和關心。
她用儘量明媚的笑容,向他們回復,讓他們別擔心她。她是小悠,一直一個人過來的小悠,沒什麼困難可以打倒她的,哪怕雙親去世,她也可以熬過來。所以給她一點時間,她也可以從這次打擊中恢復過來的。
那麼這一次,頂多也就是半年的時間吧。
只是,心裡痛苦的時候,似乎連老天都跟著會落井下石。小悠感冒了,小感冒,流流鼻涕、發發熱,可是這小感冒,卻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哭的要死的藥也吃了,可是感冒卻不見好,還是頑固地纏在她的身上,不捨得離去。
生病讓人脆弱,她開始想念起爹,想念起娘,想念起……那張冷漠的臉,今晚,尤其地想!
明明是如下的季節,天氣燥熱,晚上都無需蓋被子,可她卻冷得直發抖,甚至,那條小被單根本就不夠她蓋的。她用被單將自己裹成了一團,還是冷得哆嗦成一團。最後,沒辦法,她將她冬天穿的衣服找了出來,也蓋了上來。因為她剛來,冬天的杯子還得等到入冬的時候往下發呢!所以,她沒有大棉被!
這樣的衣服,根本就不低寒!冷,依然是冷。
身體冒著汗,可是身體卻冷得在發顫,這麼多天依賴,這是她覺得最冷的一天了。這般的冷,好似是要將以後的冷,都在今天一晚上給透支出來一半。小悠哆哆嗦嗦地將小手縮在了胸前,身體像蝦米一般地蜷縮了起來,儘量弓成一團,好圍住熱量。
可是,效果不佳,她依然冷得厲害。於是,她開始渴求燃燒著柴火的大火爐。那裡面散發出溫暖的光來。隨著「噼里啪啦」柴火燃燒的聲音,熱量會像小太陽一般地照she著她。這麼想著,她的身體似乎溫暖了起來。然後,閉著眼的她繼續想著,這個時候,應該有她的父母----
她的爹和娘,應該是笑眯眯地坐在火爐邊,爹受理拿著木梭,在那編織破舊的漁網;娘應該拿著繡花針,在那替她fèng補衣裳。她嬌聲幾句,笑眯眯的爹應該會跟他說一些大海里的神話故事。她窩在娘的懷裡,半眯著眼,咧著小嘴,靜靜地聽著。爹的說話聲音很蒼老,但是很和藹,妹妹都能讓她聽的昏昏yù睡。然後,她覺得開始困了,開始打起哈欠,可是在睡之前,她是一定要聽一遍魔王的故事的。然後,娘舅抱緊了她,溫暖的大掌輕輕地拍打著她,一邊搖晃著她的小身軀,一邊輕柔地低喃那百聽不厭的魔王神話……
身子開始輕飄了起來,仿佛回到了過去,仿佛睡在了搖籃里,仿佛躺在了娘親的懷抱中,仿佛在海làng中dàng漾……
耳邊,模模糊糊地響動著娘親的聲音,那一張從小到大都模糊的魔王的臉,這一次,終於是清晰了……
「呵呵……」
她無意識地笑了起來,在甜美的夢裡載浮載沉,不再覺得寒冷,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遙遠而令人懷念的溫暖……
天亮了,冰冷的是軀體,也是笑靨。
小悠走了,在昨日那個寂靜而寒冷的夜中走了。
廚房的大嬸惦記著小悠的感冒,見她遲遲沒來,就過來看她一眼,卻不料,在一大堆凌亂的衣裳中,觸摸到的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她愀然變色,失聲尖叫。
尖叫聲,引來了很多人。
看著那嬌小的弓成一團的軀體,那麼的年輕,那麼的稚嫩,卻在花一般燦爛的年紀,就那樣地枯萎在了黑暗的夜當中。
大家默默地紅了眼,有些心軟的,早已是淚流滿面。
「幫她擦擦身子,送她走吧!」管事嘆聲,儘是惆悵和不忍。他也沒料到,這麼年輕的生命,竟然說走,就走了。他有錯,他不該就放著她一個人的。早在她生病的時候,他就該派一個人,跟她同住的,這樣,也能方便照顧到她。
可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人死了之後,是要gāngān淨淨地入棺收殮的。男人們走了出去,留下了幾個年齡大的女人。
溫熱的水,迅速被送了過來。
張大姐一向跟小悠親,眼下這光景,她的眼淚,一直就沒斷過。哀慟地伸手,去解小悠身上的衣裳,張大姐輕聲喃喃:「好小悠,大姐給你擦擦身子,讓你gāngān淨淨地上路,來世再投胎,再做一個gāngān淨淨的人,投一戶gāngān淨淨的好人家……」
她泣聲喃喃,在將小悠的衣服巴拉下來一腳的時候,她愣住了!然後,臉色大變,尖聲嘶叫。
那個已經冰冷的身軀,迅速消瘦下來的後背上,赫然飄著一朵粉色的雲彩。明明小悠的軀體已經變冷,後背也跟著浮現死氣的蒼白,可是那多粉色的雲,還是那般的鮮嫩,仿佛或的一般,以一種與刺目的白格格不入的粉,大剌剌地襲擊者眾人的眼球,轟炸著眾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