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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23:56 作者: 古默
    他沒多少時間了。在這樣危機的時刻,他拾起因為上午之事而所剩無幾的自尊,再一次的降低身份來找她,可她,卻還是將他拒之在門外。

    這讓他憤怒!讓他絕望!

    藍兒搖頭!

    有千言萬語要對蒼夜說,可卻無法說!

    這個時候,她怎麼走?!家裡的生計要靠她,村里人的眼睛都在盯著她,他那可憐的自尊也在提醒著她,邀請她跟著一起走的是一個魔,一個不懂愛的魔,就在不久前,他還當著她的面做了那樣的事qíng……

    怎麼走?!

    怎麼跟他走?!

    藍兒的心都在流血!

    「我去給你拿藥!」

    她急急地轉身,眼淚,在瞬間飆出她的眼眶。

    蒼夜緩緩地鬆開了手,看著背身離開的藍兒,熾熱的雙眸,一點點地冷了下來。心,真的變得空涼、荒蕪!

    他搖了搖頭,哈哈笑了起來,笑聲蒼涼,眼神憤恨!

    「好!好!好!藍兒,你狠,你夠狠!」

    伴著空寂的笑聲,他的身影像凋敗的花朵一般,迅速地淡去、消散!

    藍兒揮淚回眸的時候,面前已經是空無!

    「蒼夜----」

    藍兒不可置信地瞪大眼,卻無法在這不大的木工房找到那熟悉的身影!

    「蒼夜……」

    藍兒哽咽地呼喚,顫抖的小手承受不住手中藥瓶的重量,絕望地抖開。那一個個的藥瓶墜地,砸開,破碎的瓷片,在暗淡的燭光下,白亮亮的耀人,像刀片一般地扎入藍兒的心裡。

    不遠處,蒼夜適才站著的地方,積了一地的血,刺紅藍兒的眼。

    藍兒心中發緊,胸口窒悶得仿佛不能呼吸了。連忙用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胸口,卻怎麼都不能阻止那gān澀的疼痛!

    「蒼夜……蒼夜……」

    她喃喃,頭疼得厲害。

    空寂的房間,唯有她一人,可以回應她的,只有一聲聲的回音。

    藍兒身子一軟,顫抖地幾乎無法站立,蒼夜那一身是血的樣子,簡直要撕裂她的心。

    「不能走……不能走……」

    她硬撐著,站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往外跑。

    不能走,要走,也得傷好了再走。

    那麼多血,不止住可怎麼辦?!

    桑兒……她得去找桑兒……不能讓蒼夜有事……不能讓他有事……

    淚,止不住了!

    076

    找到桑兒趕過去的時候,迎接她的是一室的瘡痍!

    舉目四望,聲嘶力竭,卻找不到那個想要找的人!

    他是真的走了!

    說走就走,真是一點也不拖泥帶水啊!

    「藍兒,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桑兒看著怔怔坐在地上的藍兒嘆息。

    藍兒的家裡人已經明令禁止她再與蒼夜見面了,可她卻選擇在這樣的夜裡,巴巴地趕來,不是相當於給人把柄嗎?!

    她是不會信這些的,也不會把這些放在心裡,可是藍兒不同啊,她是個人,她有她的家人,她有她的生活圈,因為這些,所以,桑兒有時候覺得,人才會那麼累吧!

    她也想過自己要是人就好了,這樣就不用躲躲藏藏,就可以自由自在地融合在人群中,jiāo一大堆的朋友,跟大家齊聲高歌、閒言碎語,可是再一想想,還是罷了。

    做人,太累,要顧及的東西,還真是太多了!

    在這個社會上,各種關係,密密麻麻地jiāo織著,宛如一個巨大的蜘蛛網,束縛地人都要呼吸不過來。

    桑兒的話讓藍兒苦笑。

    地上,血跡未gān,一點點的血滴,宛如鮮花一般地綻放開,多麼的悽美,可是也多麼的殘忍。

    她和他,差距太大了呀!太大了!

    「不能感覺到他嗎?」縱然如此,還是惦記他一身的傷。

    桑兒搖頭,要是能感覺到他,她也不用這麼費勁地跟著藍兒在迷霧堡里四處找尋了,還挨了很多白眼。那些在這當差的僕人,或男,或女,雖然嘴上什麼都沒說,可是桑兒卻能感覺到他們眼中的惡意。他們身上的氣息,桑兒靠近的時候,覺得噁心。

    他們心裡,肯定在做卑劣的猜想。

    她----為藍兒心疼、不值!

    可以預見,今晚藍兒的到來,又會讓楠村的人好一陣的議論了。

    這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魔物們,三三兩兩地來了,人的心,慢慢地被侵蝕了,變得惡意、變得腐臭,慢慢地也變得同其他地方的人們一樣。

    她現在好奇的是,那看上去那麼厲害的蒼夜,是什麼人把他給打傷了?!

    見藍兒神色悽苦,桑兒心中不忍,跟著一起疼。

    「要不,我們再去別的地方找找。我叫上葉兒一起。」

    藍兒嘆息。

    回頭,觀望著周圍的破敗。那些家具,明明之前還是那麼的鮮亮漂亮,可是,轉瞬間,就成了這一副模樣。

    這世事啊,無常啊……無常啊……

    「罷了,走吧!」

    她輕輕地站了起來,屁股被冰冷的地面凍得麻木,可她覺得很好。

    麻木了,好啊!

    就讓這一切,都過去吧!

    只期盼,蒼夜能一切平安。

    其它的,不想了……不想了……

    將自己埋身在木工活,盯著那削薄了的竹片在炭火中一點點的彎曲變形……盯著刻板無趣的木料在自己的手下一點點的露出繁複而漂亮的花紋,藍兒的心,也猶如這上了年歲。一直默默地成長的木材一樣,沉澱了……

    桑兒總說,藍兒,說說話吧,別一聲不吭的,你太沉默了,這不像你……

    葉兒總嚷嚷著,藍兒,笑一下,笑一下好不好,你不知道你笑起來有多漂亮,笑一下嘛……

    她笑,可是葉兒總會不滿地皺眉,苦惱地抱怨,這不是我要的笑,藍兒以前不是這樣笑的……

    變化,不過是一個轉身的事!

    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感覺不到有什麼特別值得笑的東西。

    蒼夜的離開,帶走了她身上一部分的東西。

    她隱約的知道,可是無力挽回。

    「藍兒,在這樣下去,你很快就會成為一個小老頭的!」

    桑兒愛這樣打趣,因為藍兒太沉默了。她把蘇爹的模樣學了個七分八分,小小年紀,可以一天到晚地將自己困在木工房裡,對那一堆沒有生命的木料又刻又雕、又打又敲。這種老僧入定的樣子,是讓人又心驚又心疼的。

    無趣的生命,已經提前在藍兒的面前展開……

    「她需要一種契機!」

    桑兒抱著愁眉苦臉的葉兒,如此喃喃。

    契機,怎麼樣才算是契機!

    那個死了人的藤家人嗎?!

    藤家人再一度地上了門,在經歷了jī飛狗跳的大地震之後。

    這一次,來的人身份很尊貴。

    一個是藤家的大公子,藤登。一個是他的好友,惠家的小公子,惠游。兩人都是世襲的金盾,身世傲人。

    兩人此次前來,明著說是來詢問藍兒關於那場舞會的事。因為上次村長問話的時候,藍兒沒到場。

    暗地裡呢,兩人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上次村長問話的時候,藤登在場,見到紅兒的時候,他立刻驚為天人,對她一見鍾qíng,從此心心念念,不能忘懷。惠游身為藤登的好友,見到自己的好友對一個女人如此念念不忘,自然得過來看看了。

    這兩個人,大多的時候都是居住在城裡。縱使聽說過有蘇紅兒這麼一個美人,但想著鄉下妹子嘛,再美,又能美到哪裡去。印象中,鄉下人都是粗俗的。

    惠游是沒有見過紅兒的,這次跟藤登過來湊熱鬧,見到紅兒,一下子就愣了。

    原來,這世上真有一個女子當得起「仙女」二字。眼前的這個女子,眉若遠山,雙眸含水,唇若嬌花,臉若新月皎潔,身材苗條,一走一動之間,說不出的優雅。更難得的是,此女說話,淡定從容,舉手投足之間,有一股說不出的貴氣,簡直比城裡的小姐還小姐。

    乍一見面,惠游都看呆了。

    在沒有注意的時候,惠游偷偷地衝著藤登豎起了大拇指,暗道這個女子絕對是上上乘,絕色呀!

    藤登淡笑不語。

    那邊,藍兒被蘇爹從木工房叫了出來。

    乍一見到藍兒,藤登和惠游齊齊挑了挑眉,心中有訝異,也有失望。眼前這個灰頭土臉、罩著一身肥大的很適合木匠做活的吊帶褲的假小子,看著,可真不像一個女人,一點都沒有女子應該有的嬌柔。那略微蒼白的臉色,估計是木工房裡呆久了,透著一股病態的疲憊,看著,木呆呆的,一點靈氣都沒有。

    兩人心裡都犯了嘀咕:這差距未免也太大了!她真的和那個紅兒是姐妹嗎?!

    藍兒淡淡地揚了揚唇,禮貌的衝著藤登笑了笑,算是招呼。等她視線一轉,見到惠游的時候,她愣住了,心裡百轉千回,才低低的嘆息。

    到了他出場的時候了嗎?!

    在回到過去的那兩年,有一個傻小子,執著的追求她。

    他俊美的讓人覺得高不可攀,那尊貴的身份,更是壓得人覺得不可思議。那樣一個家世傲人。能文會武的世家公子怎麼就看上了她?!

    他笑眯眯地跳到她的面前,攔住了她:「嘿,你小子叫什麼名字呢?」

    她愣神的功夫,他已經自來熟的將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有些láng狽為jian的哥倆好樣。

    「行了,咱們做個朋友吧!」

    當時,她就笑了。很自然的接受了他,哪怕他的胸前佩戴著的是金晃晃的金盾圖章。

    他的追求,不在她的期盼之內。她喜歡jiāo朋友,只是認為自己又多了一個朋友。她熱qíng地將他介紹給她的朋友,他也笑嘻嘻地跟他們打成一片。

    可是某天,他很突兀地吻了她,雖然只是吻在了她的額頭上,可還是嚇了她一大跳。

    他彎著眼笑著,露出一排白燦燦的牙齒,有些驕傲地宣稱:「藍兒,我喜歡你。從了我,如何?!」

    就連告白,都透著一股高人一等的傲氣。這個世家的小公子,從小就被人捧在手心裡疼著、寵著,怕是少有不如意的事qíng吧,也應該是理所應當的認為自己的垂青對她來說是一種福祉吧!

    她不知所措,也不知道自己當時的臉有沒有紅,不過心跳,卻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告白,錯亂了好幾個節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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