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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23:19 作者: 抽風的漠兮
    「真是個傻瓜。」甘願扶著他上chuáng躺下,脫掉外衣和裙子換上了居家服,「我就覺得你一個人在家要出點事吧,還真是的!幸好沒摔傷,不然二次手術,疼死你得了。」

    「小願……」

    「顧雙城。」她側身坐在chuáng邊,捧起他疼得煞白的臉,知道他為什麼會摔傷,也知道他想問什麼。這一次,她主動說,「我沒那麼傻,也沒那麼狠心。她擺明了想騙人,無非是想叫我們不得安心罷了,我才不會上了她的當……」

    「那你就沒擔心過萬一?」他拉住她的手,冰冰涼涼的,估計是凍壞了,急忙就塞進自己的懷裡,替她暖手。冰涼的手貼上他的胸口,他反倒覺得更暖和了。

    她也不縮手,就在他懷裡取暖,「我想過,可是我想,我從澳洲回來的時候,不就是這麼想的嗎?無非就是守著一個人一輩子,那也沒什麼不好的。」

    她看著他,笑了起來,梨渦淺淺地浮起,「我甘願。」

    顧雙城覺得咽喉一澀,有種濕潤的感覺充斥了眼眶,他急忙抱住她,不讓她看見自己的臉,死死按著她的後腦抵在他的頸窩處。從一開始的落荒而逃,到後來的去而復返,再到如今的不離不棄,顧雙城覺得自己像是個守著花盆的孩子,種下了種子,一天一天地盼著,盼著他的小花……終於開放了。

    他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除夕,他躡手躡腳地摸進小姑媽的臥房,爬上她的小chuáng。她抱著被子看著他,烏亮的眼珠在黑夜裡閃著光,「雙城,你gān嘛?」

    他利索地躺下,又拽著她也躺下,「我就是想抱抱你,不gān嘛……」

    「那為什麼要抱抱我呢?」

    「因為一個人,太寂寞了……」

    「哦,抱抱就不寂寞了啊。」

    如今他也是這樣乖乖地抱著她,抱著她就足夠了,沒有親密的基礎,這樣寧靜的純潔也是那樣的美好。

    「這樣抱著,真暖和。」甘願往他懷裡鑽了鑽,「雙城,只是這樣抱著,算不算違背道德,算不算犯罪?」她雖然有堅定的信念,卻依舊免不了有小女兒家的糾結心思。

    他摸了摸她的小腦袋,一點點摩挲著那頭頂的渦旋,「不算。」

    「哦。」她點了點頭,「那就好。」

    「你怕嗎?」他問,怕嗎?怕和他一起下地獄嗎?怕一生活在yīn影里嗎?怕這一輩子都要背負風言風語和指指點點嗎?

    她思忖了下,還是點了點頭,「我怕,但是我沒有別的選擇。」她抬手揚起無名指的戒指,「因為你沒給我其他選擇。」

    「這個趙青睿,一定會找得到的。」她靠著他靜靜地說,「命運,不該如此苛責我們……」

    *****

    清早吵醒一夜絮語到天擦亮才入睡的兩人的是林方思的電話。

    「沈氏突然有了一筆qiáng有力的資金注入,眼下我們如果qiáng制收購,只會兩敗俱傷,毫無意義。」

    「哪來的資金?」顧雙城狠眨了幾下朦朧的睡眼提神,按說沈氏自黑戶資金後一直慘遭撤資,他又借林方思的公司高調收購,眼下誰會公然注資沈氏和林家作對呢?

    林方思沉默了一會開了口,「是顧氏。」

    顧雙城徹底醒了,身旁的甘願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只見他表qíng凝重,像是挺嚴重的樣子,她輕扯了一下他的手腕,「怎麼了?」

    「沒事,你繼續睡吧,我要回一趟顧家。」顧雙城說的顧家,是顧家大宅,他總是分得很清,別院是他們的地方,大宅是顧家,就好像他是個外人一樣。

    甘願想著顧家大宅的,就肯定不會和趙青睿有關,那麼其他的事和她也沒什麼關係,便乖乖地睡了下去。不過雙城在腿腳如此不方便時都要趕回大宅,也應該是不小的事。「那你小心點。」

    他起身摸了摸她的小腦袋,「睡吧。」

    ☆、PART60

    顧雙城到了顧家大宅的時候,顧宏傑也回來了,顧氏一筆可移動資金不翼而飛,顧一鳴傻了眼,公司下周就要jiāo付澳洲的工程款,帳戶上卻所剩無幾,天大的爛攤子鋪了一地。

    顧宏傑勃然大怒,遞來水杯被他狠狠地砸向了茶几,顧雙城來的時候,一地láng藉。

    顧一鳴撓著頭,自責里還有不解,「我看到你簽名的啊……」

    「我走之前有jiāo代你這筆資金嗎?!」顧宏傑盛怒之下難免口不擇言,「我從來都知道你不是那塊料,我會不和你jiāo代嗎?雙城一不在公司,你就給我捅這麼大的簍子,你媽還妄想你來繼承顧氏!她可真是妄想!」

    「我本來也沒想啊……」顧一鳴被罵得有幾分冤枉,但也不敢反駁。

    顧雙城輕咳了一聲,顧宏傑轉身看見他,長吁一口氣,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顧雙城看了看大哥,顧一鳴瞥了一眼父親沒看自己,才一點點移動到弟弟身邊,「是奶奶啊,竟然模仿了爸的簽名……」

    沈艷秋,果真是沈艷秋,顧雙城一點也不吃驚和意外。以她的本事,拉攏幾個股東合夥gān這事太容易了,顧宏傑是她的親生兒子,即便知道她偽造簽名,也無法真的去起訴她,她擺明了……倚老賣老。

    ****

    此時的沈艷秋在公墓,顧懷山死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是例行公事的跟著所有人一起來這裡,她從未單獨來看過他,甚至不願意去想起他。仿佛想起他,都是對自己的一種□。

    對,是□。

    新婚之夜他喝得酩酊大醉,那是建國後第二年的chūn天,一切都朝氣蓬勃。因為她是從馬來西亞遠嫁過的,所以她有一件那個年代罕見的婚紗,純白的顏色,蓬紗的裙擺,她燙著時髦的捲髮,帶著華麗的首飾,引得所有人都駐足觀看這位與眾不同的美麗新娘。

    而她的丈夫卻不願意看一眼,就醉倒在chuáng上。沈艷秋也不喜歡這段婚姻,但是她默默接受了,而顧懷山卻帶著抗議接受了。

    他們一直都是如此,她忍受,他反抗,但是婚姻繼續。

    「你一定想不到我會這麼做吧?」她用枯槁的雙手摸了摸墓碑,手上的玉鐲敲在青石上,尖銳的碰撞聲里夾雜著玉石俱焚的氣勢。這隻手鐲是顧懷山的母親在她敬茶時送給她的,顧懷山接了過來,卻不為她戴上,最後未免尷尬,還是她自己給自己套上了這隻玉鐲。

    其實在那一刻,她給自己套上的,還有這場不幸婚姻的枷鎖,她接受這場婚姻,並且要把它扮演得很美好,所以從那一刻起,她就再也無法回頭了。

    「我這麼做還是為了沈家呢。」以前很多次,她一直用顧氏來幫沈家,顧懷山從一開始的不聞不問,到後來的頗有微詞,再後來大力撤資,若是他去世後沈艷秋壓著顧宏傑來維持顧氏和沈氏的合作,她簡直不敢去想那個結局。

    而如今,她明知不可為,依舊為之。她想顧宏傑這會兒,顧氏這會兒,怕是天下大亂了吧。

    她終究是為了沈家可以付出一切的,在她一生不幸的婚姻里,她用幫助沈家來作為唯一的支撐。

    家族使命感大於一切,或者說,因為這段婚姻太過不幸,她的一生都了無希望,不拿家族使命支撐,她該如何活下去?

    她可以犧牲兒子的公司,也要堅守她的使命,這個使命存在的意義,已經是一種jīng神的力量了,沈家在,沈家千金就在,沈家敗,她的一切尊嚴都煙消雲散。

    她嫁給一個不愛的男人,為他生下兒子,她想日久生qíng,卻發現他另有真愛,他為另一個女人付出了全部感qíng,而她連求得一份不愛的親qíng都得不到。憑什麼兩個人同時是家族聯姻的不幸者,他卻可以找到真愛得到jīng神的寄託,而她卻只能一輩子空寂地活著,她想要抓一份寄託,卻找不到,她最後只能把家族使命,作為寄託。

    一個女人,只能用這個做寄託,多可笑,多可悲。

    她想相濡以沫,可她的丈夫卻和另一個人相忘於江湖,他說,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她就輸了。

    她輸得毫無顏面,她沒有辦法直面那個找上門來的女人,那個女人牽著孩子,來找自己的愛人,這種感覺是不是很幸福?沈艷秋不知道,因為她從未體會過,跋山涉水來找尋愛人,兩個人相視一眼,然後繼續彼此思念,這種感覺是不是làng漫?

    這所有的一切,她都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能勝過那個女人的,只剩下頭銜了,她是顧太太,是沈家的千金,她的高貴,她的尊嚴,都在這兩個稱呼里活著。

    她必須捍衛住它們,至死方休。

    她說,「不是我狠心,而是你絕qíng。顧懷山,兩個人的遊戲,你沒資格出局。」

    沈艷秋這樣極端的方式,也算是暫時保住了沈氏。這些年她有意無意地挑唆著護子心切的唐莉,指揮著囂張跋扈的侄孫女沈瑜,來完成她的使命,看似如願以償,其實也未必如此。

    作為兒子,顧宏傑沒辦法對沈艷秋做什麼法律控訴,他只能就此剝奪了她所持有的百分之十五的股份,但是眼下這個dòng,還是太大了,補是可以補上,只是時間太過倉促。

    「我來想辦法吧。」顧雙城說,「時間雖然急,可也不能就這麼放棄了。」他打算把自己在盛世的股份急抽出來,放棄了他原本想做一個國外投資,這筆錢挪進了顧氏的話,應該可以解了燃眉之急。

    如果說沈艷秋有所謂的家族使命感,他何嘗沒有呢。顧氏,他早就可以離開了,他不離開,不過是覺得那是一份責任罷了。

    可悲的是,沈艷秋太恨顧懷山了,所以她也恨像極了顧懷山的顧雙城,即便她知道他是個出色的孫子,她也無法去誇獎他一句,自然也不會注意到,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

    自己被沈艷秋這樣恨著多年,甘願一點也不意外。沈艷秋的恨是那麼光明正大,理直氣壯,只是眼下甘願從這個牢籠里逃了出來,不用再承擔這份恨意了。只是牢籠一個出,一個進,她始終在裡面掙扎。

    「其實沈艷秋,也過的不幸福的。」甘願的小腦袋耷在桌上,攪拌著杯里的熱可可,「大家都不幸福,人生都沒希望咯……」

    路雅南看著她,勾起嘴角,有點女王范兒地笑了,「突然這麼感慨gān嘛?」

    「那你覺得幸福是什麼?」甘願歪頭問她。

    路雅南斜了丟給自己難題的人一眼,卻沒覺得棘手,而是利落地拿起她一口沒喝的熱可可,仰著脖子咕嘟咕嘟幾口喝完,在她驚詫得眼珠都要掉出來的時候,把空杯子推倒她面前,突然問道,「你現在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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