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2023-09-30 12:19:14 作者: 月斜影清
那是市一家叫「後宮」的私人娛樂會所。
徐小雅見到顏細細,一陣風似的將她拉住,也顧不得寒暄,急急忙忙:「細細,鍾明輝出了車禍,我必須馬上去醫院,但今晚有重要客人,你先替我頂一陣,制服都在衣架上,你馬上換好……」
「這……我能行嗎?」
「別猶豫了,有什麼不行的?放心吧,沒人會為難你。這次據說是某位大人物,出手很大方,你表現好點,沒準拿到的小費超出你的想像。要不是我男朋友出事我也不會便宜你……不說了,我走了……」
顏細細眼睜睜地看著徐小雅飛奔出去,再也沒有後悔的餘地,只得立即換上制服。
那是會所里最豪華的一個包房,顏細細小心翼翼地走進去,不知為何,心跳得突突的,生怕顛簸了托盤裡這瓶貴到不可思議的紅酒。
第3章愛滋病感染者
包房裡並未有想像中的不堪入目,七八名美艷少女圍著一個男人,燈光很黯,他端著酒杯,看不清年齡相貌,但異常高大魁梧,身上有一股無形的氣勢。眾少女們圍繞著他,沒什麼露骨挑逗,但異常的恭敬,將他伺候得如帝王一般。
顏細細將酒放在桌上,也不多言多語,轉身就要離開。就在這時,旋轉的燈光飄過來,正好打在她的臉上,端著酒杯的男子看她一眼,忽然站起來,「你留下!」
顏細細一怔。
忽然想起今天中午在周小萱的婚宴洗手間裡出來見到的那個男人----也想起他落在自己假lv包上的那種嘲諷目光。
她的臉一下血紅。
男人的目光肆無忌憚落在她身上,花瓣似的臉龐,眼睛、嘴唇、牙齒、肌膚都似會發出晶瑩的光來。
一如中午洗手間外的驚鴻一瞥。
旁邊的美女們見多識廣,當然不覺得有什麼稀奇,為首的女子輕笑著摟住他的肩頭:「大哥,這位是替人帶班的兼職,新來的不懂規矩,她只是服務生,不是我們這種……」她轉向顏細細輕喝一聲,「還不出去?」
顏細細如獲大赦轉身就走,還沒走到門口,已經被攔住,男人的聲音不怒自威:「她留下,你們統統出去!」
一眾美女悄然退下,快出門的時候,為首的女子看了一眼顏細細,眼神十分複雜,卻什麼也沒說,顯是對那男人十分忌憚。
男人忽然將燈開得很亮,顏細細的目光一時受不了這麼qiáng烈的光線刺激,微微一眯,心口一緊,仿佛落入陷阱的小shòu。
烏黑頭髮,雪白臉色,纖長的睫毛,身上一股淡淡似茉莉的清香,男人深吸一口氣,目中那種可怕的光焰就更加qiáng烈了。
「我叫汪東林,這是我的電話號碼,你拿著,隨時可以找我。」
她手裡一緊,多了一樣東西。
他若無其事的拉開旁邊放著的一隻箱子,抓出兩大疊錢扔在桌上,直截了當:「夠不夠?」
顏細細見勢不妙,幾乎奪路而逃,砰的一聲,門被關上了,男人橫在她的面前,聲音里充滿了一種不可思議的qiáng橫:「你叫什麼名字?」
「今天我不舒服,很抱歉,我要下班了……」
男人哈的一聲笑出來,「來這裡的女人,不就是為了錢?裝什麼裝?」
她沉默。
他好奇地打量這張因為憤怒而漲紅的青chūn臉龐,更是興致盎然,留戀各種歡場,卻從未見過如此美麗動人的可人兒,尤其是她那雙帶了點淡淡的憤怒燃燒的眸子,燦爛得讓人不可bī視。
也因如此,他確知她並非混跡歡場的女子,因為她還不懂得運用那懾人眸光的功夫,假以時日,不知多少男人神魂顛倒。
顏細細搶步離開,下一刻,他已經將她的手臂牢牢抓住,「我能給你的比你想像中更多……」
她被他拉得倒在沙發上,立即閉上眼睛,無比順從。
但是,汪東林卻停下來。
他撿起從她懷裡掉出來的一張紙,瞳孔逐漸放大,半晌,才猶疑不定:「你出去!」
顏細細不慌不忙接過那張紙,點點頭,不緊不慢出門。一出門,立即飛奔而逃。
身後,汪東林眼神奇異:那是一張病歷,上面寫得清清楚楚:AIDS病症感染者。
第4章釘子戶1
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顏細細沿著大街走了幾步,卻腳步踉蹌。一輛輛空的計程車從她身邊擦身而過,司機們紛紛探出頭:「小姐,打車嗎?」
她茫茫然地走了好長一段路,終於上了一輛計程車。坐在后座,她靠著椅背緊緊閉著眼睛。
電話終於響起,是徐小雅噼里啪啦的聲音「細細,到底發生什麼事qíng了?你怎麼忽然走了?這次我可被你害死了!」
「對不起,小雅……」
「不說了,領班罵死我了。」
顏細細也疲倦得一句話都不想多說,半晌,默默地掛了電話。
一路上,計程車司機都絮絮叨叨,一會兒說加班加點開車累出了前列腺炎,一會兒說計程車公司心黑,收很高的規費,每天睜開眼睛就要向公司jiāo四五百元,稍有差池,一天就白gān了,累出一身病,結果只掙幾個生活費,沒勁……
顏細細忽然問:「師傅,你若是受了冤屈,卻沒人幫你聲張,你會怎麼辦?去上訪會不會有效?」
「怎麼,小姐,你家裡的房子被qiáng拆?」
顏細細不置可否。
司機笑起來:「小姐,你別天真了,去北京上訪?你是瘋了嗎?你沒看到網上天天說什麼『安元鼎』保安公司嗎?專門截留關押各地上訪人員的,不是把你關進黑監獄,就是把你關進jīng神病院。得了吧,上訪有個鬼用,我認為,小百姓就該安貧樂道,忍氣吞聲。小的冤屈就忍了,真有什麼大冤屈,報仇雪恨只能靠自己,想法弄死當事人就是了……」
顏細細心裡一震:我們為什麼只能像狗一樣卑微而苟且地活著?
她微微張開嘴唇,但是,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那是很偏僻的一隅,四周都是待拆遷的舊房子,釘子戶們為了獲取高一點的賠償金用盡了所有的民間智慧負隅頑抗,這才讓這些古舊的房子被暫時保留了下來。
為了防止房子被偷拆,老張頭和老伴在三年的時間裡「專職守屋」,每天24小時,二人一人負責12個小時。
三樓之後有一排更加陳舊的閣樓,便是顏細細母女的家。當初,拆遷部門評估這小破閣樓只賠償幾萬元,連母親的醫藥費都不夠,母女倆一咬牙,怎麼都不肯搬。
白天,她是一身假名牌的白富美----但晚上,誰也不知道她住在這樣破舊的地方。
遙遙的,閣樓里還亮著燈光,顏細細停下腳步,看窗戶上倒映出的人影,心中微微一絲暖意。那是母親,她還在等自己,電飯鍋里也許熱著一碗熱乎乎的醪糟小湯圓。
她搓了搓冰涼的手,加快腳步一陣小跑,忽然察覺一陣奇異的聲音,她最初以為是風大了,可是很快便察覺不對勁,那是急行軍的聲音,就好像一場暗戰的開始。
她驚愕地停下腳步藏身在一顆巨大的huáng桷樹背後,一動也不敢動。
前面正是鄰居老張家的正宅,深更半夜的,昏暗的燈光忽然亮了,就在這時,顏細細看到了影視劇里才能目睹的一幕:只見一隊黑衣人幾乎是從天而降,他們吊威壓,背負著厚厚的背囊,空投進了大門緊閉的四合院。
第5章釘子戶2
警惕的láng狗剛發出第一聲犬吠,立即啞聲,橫七豎八地躺在了地上。
閣樓的燈光立即熄滅了。
只聽得門開開合合的聲音,緊接著,老張頭一家人就像是叉燒包一般被人從被窩裡拎著扔出來,其中婦孺都還只穿著褲衩。
但是,他們沒有哭也沒有鬧,無聲無息的,好半晌,顏細細才反應過來,敢qíng他們和láng狗一樣,已經被迷暈過去了。
母親呢?也在這些人之中?
她不敢吶喊,嘴唇gān澀,又聽得乒桌球乓的巨響,圍牆被推倒的聲音,家俱被搗碎的聲音……
她的雙腿打顫,藏在huáng桷樹下面幾乎失去了知覺。
快到黎明了,那一隊黑衣人嘯聚而去,四周是囂張的塵土,老舊的房子倒塌下去的粉末,熏得人幾乎要暈過去,顏細細死死捂住嘴巴不敢讓自己驚叫出來。
直到那一隊人馬徹底遠去,她才醒悟過來,猛地直奔大宅後面的小閣樓。
電線顯然是被剪了,整個小片區燈光早已熄滅。
閣樓朝東,光線還行,一堆廢舊的電器擺在房屋中間,4張椅子上堆滿了雜物,牆上貼著各類拆遷文件和政策剪報。上方一台老舊的台式機本是連結著屋子裡的攝像頭,實施24小時監控。這也是顏細細母親的義務,她負責監控這個:房子外面、裡面,可以不斷切換鏡頭,可以cao控攝像頭方位,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有好幾次拆遷隊明著來,都是因為她及時發現了「險qíng」,迅速報警才解除了危機。
但這一次,人家出動了「飛虎隊」,她壓根就來不及,電線就被剪除了。
顏細細飛奔進屋,看到一個憔悴不堪的婦人癱坐在簡陋的chuáng上瑟瑟發抖。
「媽……你沒事吧?」
「細細,你可回來了……我沒事,我躲起來了……」
樓下傳來甦醒過來的老張頭一家的咒罵聲,他們都被打暈了,只著單衣躺在地上,現在醒過來,不停地跳腳咒罵。
顏細細也心如刀割,人家都出動「飛虎隊」了,憑藉幾個小民百姓,哪裡是對手?
早知如此,當初不如早點搬,接受那幾萬塊還有個周轉。現在好了,整天生活在提心弔膽之中,只怕什麼賠償都拿不到了。
顏細細很快穩定了自己的qíng緒,甚至還帶了一點笑容:「媽,這裡看來是住不下去了,我們另外搬一個地方好了。」
顏母愁眉不展:「我們能搬去哪裡?現在房租漲得厲害,就算我們馬上搬走,拆遷賠款也不是三五天就能拿到……」
她從包里摸出一疊錢,「媽,我這裡有一萬塊。」
「細細,你這錢是怎麼來的?」
一疊嶄新的鈔票,厚厚的。
是倉促之中自己拿走的?還是汪東林什麼時候放在她包里的?她沒有追究,也不去回想,人要活下去,就不得不學會厚顏無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