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舅舅

2023-09-30 12:15:57 作者: 青青楊柳岸
    對著蘇畫面無表情的臉,女秘書沒來由的脊背竄起一股詭異的寒麻感。她的第六感告訴她,對面這位過於安靜的年輕姑娘並不好惹。

    蘇濤是真惱了。在女秘書鬆開手的時候,他已經趕到蘇畫跟前,大力扣住蘇畫的手腕,責怪道,「小畫,你怎麼這麼不懂事!過來,見過你舅舅。」

    蘇畫本來是要甩開蘇濤的手的,但聽到舅舅兩字,愣住了。

    自從被送人,自從開始學習醫術,占據蘇畫所有精力的人、事、物都變了。人,也就師傅、大姑、張正一家在她心裡有份量,讓她惦記著。事與物,則是一切有關醫術的事與物。其他東西,尤其是十歲之前發生的事、遇見的人,慢慢的她遺忘了許多。能在她記憶中留下印跡的,不超過十人。

    而這些人沒有被遺忘,是因為他們在她每年回去過年時刷過存在感。他們在她面前刷存在感的方式大體有兩種。一種是,跟她碰過面、說過話或者辦過事兒。另一種是,別人不時在她面前提起,比如莫英蘭,比如蘇濤。

    大姑家和奶奶家同村,自從被送人,她再沒去過奶奶家。而奶奶、二姑、大伯叔叔們,還有一幫子堂(表)姐妹、堂(表)兄弟的,過年時總喜歡往大姑家跑。這些人,似乎看不得大姑和她的日子過的太舒坦,即使大姑臉色再差,他們也一定會提起有關蘇濤的種種。蘇畫想不知道蘇濤的事情都難。

    至於舅舅,熟悉又陌生的稱呼。陌生的中年男人是舅舅?聽說和七歲的她合過影。可她一點印象都沒有。過去的影集、照片類的東西,在她被送人的那年,就被她通通燒掉了。那是一個孩子發泄憤怒和悲傷的幼稚行為和方式。

    蘇濤拉著蘇畫過來,一臉歉意地看著男人,「三哥,孩子不懂事,請多擔待。」然後一臉怒容地瞪住蘇畫,「這是你三舅,快喊人,傻站著做什麼?」

    蘇畫皺了皺眉,腦子裡有點亂。擱置在記憶深處的一些畫面凌亂的湧出來,沉封在心底的一種叫傷心的情緒正在蔓延。

    中年男人不悅地看了蘇濤一眼,冷冷地說道,「鬆開,你抓痛她了。」

    蘇濤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什麼,立刻鬆手。他這才注意到,他確實抓痛蘇畫了,因為蘇畫的手腕上多了一圈兒瘀青。

    「小畫,是不是很疼?」男人也不等蘇畫回答,吩咐秘書去拿醫藥箱,然後要蘇畫坐。

    蘇畫沒拒絕,坐到了椅子上,沉默地梳理著記憶中凌亂的一些畫面。

    「蘇畫,蘇畫。」男人親昵地念了兩遍,面色溫和地說道,「還是你現在的名字好聽,改的好。以前叫如陌,寓意就不好,誰聽了都說是沒文化的人裝文化人胡亂取的。」

    旁邊,沒文化卻裝文化人,曾給女兒取名蘇如陌的蘇濤,臉上的笑僵了那麼一下。

    「舅舅一直在國外,當時你還小,到現在一算,已經十三四年沒見面了,認不出舅舅很正常。現在,我來正式自我介紹一下。陳啟,你媽媽陳芝的三哥,你的三舅。三舅上個月才回國,一問才知道你大舅二舅這些年都沒去看過你,很生氣。好不容易才聯繫上你爸,特意去了一趟榕市,這才知道你在元市上大學。」

    聽著對方的話,再根據記憶中模糊的一些片段,蘇畫確認了對方的身份。確實,這個男人叫陳啟,是她失聯多年的親媽的三哥,常年在國外呆著,很少回國。是她三舅呢!只是她叫不出口,只得乾巴巴地吐出兩個字,「你好!」

    外甥女的不熱絡,陳啟看在眼裡。他想著從長計議,再者他理解外甥女的心情。換作是他,他也熱絡不起來。有時候他一點都不懂家人到底都在想些什麼。

    妹妹離婚前,父母兄弟對妹妹的丈夫和女兒就不怎麼親近,冷淡的很。

    妹妹離婚後出國,他以為父母兄弟這邊好歹會看在妹妹的份兒上照顧外甥女一二。哪裡想到,竟然是十年沒聯繫,更別提去看望了。元市和榕市離的遠嗎?遠。可對陳家人而言,真心想要照應外甥女,這點距離算得了什麼!

    至於妹妹,他更不懂。說妹妹不想女兒,他不信。可是,妹妹愣是十年沒回國。

    舅舅與外甥女,一方熱絡一方不怎麼熱絡地說了一些話。氣氛不算融洽,也不算太壞。

    蘇畫以學校有事為由,準備走。

    陳啟沒有強留,互相留了聯繫方式,並堅持親自開車送蘇畫回學校。路上兩個人又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話。最後陳啟和蘇畫約好,在蘇畫方便的時候,他要帶蘇畫回家認門。

    蘇畫答應了,但這個所謂的「方便的時候」,全看她自己的意願了。

    目送蘇畫的身影消失在醫科大校門內,陳啟這才啟動車子,準備離開。

    一路打車跟過來的蘇濤小跑過來,敲了敲車窗。

    車窗玻璃搖下來,露出陳啟冷凝的一張臉來,「有事?」

    「三哥,這麼多年好不容易見面,咱們找個安靜的地方好好說會兒話,怎麼樣?」

    「不怎麼樣。蘇濤,我警告你,要是讓我發現你虧待小畫,我饒不了你。」陳啟撂下話,車窗搖上,開車走人。

    被噴一臉汽車尾氣的蘇濤僵在原地站了會兒,直到再也看不到車影子,這才敢一臉忿忿地喊,「呸,你也只不過是信達集團F國分公司的小小部門經理而已,有什麼了不起的?若不是有求於你,你算個老幾?混蛋,王八蛋……」罵罵咧咧地發泄了一通,他一臉陰鬱地走到路邊,攔了一輛計程車離開。

    上飛機前,心裡不痛快的蘇濤打蘇畫手機,準備交待些事情。不成想,連打三次,蘇畫根本不接電話。他氣的直接摔了手機,而後才反應過來手機卡里存了很多重要號碼,罵了一句該死,從摔壞的手機里拔出手機卡。

    蘇畫回到宿舍,倒了杯水喝完,感覺餓的厲害。酒店的飯菜她一口沒動,對著蘇濤她實在吃不下去。看看時間,食堂的午飯時間過了,又不想出去吃,於是翻出零食一通吃。陳啟回國後見她,她倒是沒有多想。但,熱心促成這件事的蘇濤很可疑。至於她被過繼給人的事,不知道蘇濤有沒有告訴陳啟?

    今天沒心情去圖書館,下午也沒課。吃了些東西,她躺下打盹兒。蘇濤打電話過來的時候,她正在迷糊覺。看到來電顯示,順手按掉,再把鈴聲一關,手機塞到被子底下,轉過身繼續迷糊覺。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司琴和宋宇菲說說笑笑地從外邊回來。

    蘇畫這才醒過來,抓過放在枕頭邊的手錶看時間。她懊惱地一捶枕頭,「糟糕,睡過頭遲到了。」

    正在抱著筆記本打遊戲的司琴聞聲看過來,「畫姐,怎麼了?」

    「我跟人約在四點鐘見面,結果你看到了,我剛醒。」她懊惱地從被子下頭翻出手機,居然有三個號碼的未接電話。第一個是蘇濤的,她不在意。第二個是謝師兄的,第三個是個陌生號碼。

    司琴一臉同情地看著蘇畫爬下床,轉過臉繼續自己的遊戲。

    宋宇菲轉著鑰匙串,「去哪裡?我騎摩托車以最快的速度把你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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