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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13:22 作者: 秦三見
    一個不過八九十平米的房子,但凡能住人的地方都擺著行李和枕頭。

    髒。

    亂。

    差。

    葉勉眉頭緊鎖,問岑缺:「你一直住這裡?」

    「從工地搬出來之後就住這兒。」岑缺帶著葉勉進了最裡面的一間臥室,他開門進去時,剛好有個人出來。

    那人穿著一身黑色緊身衣,化著妝,看見岑缺之後說:「不是說不準帶人來?」

    他打量了一下葉勉,笑得眼角眉梢都飛起來了:「你帶人回來,那明天我也帶人。」

    「這是我朋友,」岑缺說,「等下就走。」

    對方只是多看了葉勉幾眼,然後就甩頭走了。

    葉勉看向屋裡,那人走後,就只剩下他跟岑缺。

    「最近這間屋子的人都走了,就剩下我們倆,」岑缺說,「我給你拿毛巾擦擦,等會兒雨小了你就回去吧。」

    葉勉站在那裡打量著每一個床鋪,八張床,只有兩個上面擺著東西。

    「這裡租金多少?」葉勉問。

    「一個月四百五。」岑缺從床底下拉出一個藍色的塑料盆,拿出毛巾遞給葉勉,「別嫌棄。」

    葉勉接過岑缺遞來的毛巾,握在手裡,說不出話來。

    是最劣質的那種毛巾,小時候一塊錢一條,後來早就在他的生活中消失的那種。

    岑缺說:「我給你倒點熱水。」

    「岑缺。」葉勉用毛巾擦了擦臉上的雨水,然後說,「你別住這種地方了。」

    岑缺笑了:「挺好的啊。」

    他直起腰,看著葉勉:「遮風擋雨,有床有被,對我來說很好了。」

    「要不我跟徐經理說說,給你預支工資,」葉勉說,「這種地方什麼人都有,你真的別住這裡。」

    兩人正說著,一對兒醉醺醺的男女從外面回來了,兩人是隔壁的住戶,互相拉扯糾纏著跌進了那間屋子。

    隔壁住的人多,嬉笑吵鬧聲弄得葉勉皺緊了眉。

    他又擦了一把臉,然後過去,拉住岑缺的手腕說:「這種地方你真別住了,收拾東西,先去我那裡。」

    岑缺不動聲色地甩開葉勉的手,然後平靜地說:「你覺得無法忍受的地方對我來說卻已經是難能可貴的住處,葉勉,我知道你是好意,但我就是『這種地方』的人,我跟他們沒有任何本質上的區別。」

    岑缺倒了杯熱水給他:「老好人,等雨小了你就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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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兩天真是累到死了,但是不更心裡又不踏實。

    第48章

    水杯捧在手裡,燙得葉勉手心發疼。

    他看著岑缺,半晌說了句:「這就趕我走啊?」

    葉勉笑了笑,環顧四周沒找到能坐的椅子,他指了指床:「可以坐嗎?」

    岑缺微微側身,讓他過去坐。

    兩人坐在床上,葉勉一垂眼就看見自己濕了的褲子弄濕了人家的床,這要是擱在平時,他明知道自己身上有雨水,肯定不會坐,但今天不一樣。

    他突然就像是叛逆的青春少年,非要作惡一般,想知道,如果自己弄得岑缺這兒沒法睡人了,對方會不會跟他走。

    他們就那麼沉默地坐著,誰也不說話。

    岑缺扭頭看窗外,雨越下越大,像是鐵了心要在這個中秋之夜把這座城市淹沒。

    「想你的家人嗎?」葉勉突然開口,問了一個很刁鑽的問題。

    岑缺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回答。

    葉勉喝了口水:「自己心裡扛著那麼多事兒,滋味兒不好受吧?」

    「沒事。」岑缺說,「我挺好的。」

    「岑缺,你不是把我當朋友嗎?既然是朋友……」

    「你為什麼非要覺得我過得不好呢?」岑缺轉過來看他,眼神冷冰冰的,「為什麼要以你的標準去評判我的生活?我覺得自己過得很好,你為什麼不信?」

    葉勉被他說得啞口無言,一時間覺得自己很沒勁。

    他這是何必呢?

    從小葉勉就明白,人跟人之間一定要保持一定的距離,哪怕是朋友也一樣。

    這麼多年,甚至連對待傅唯一他也有所保留,那些年那麼喜歡對方,他卻也沒頭腦發熱莽撞地往前沖。

    現在面對岑缺,怎麼了?

    岑缺是個不喜歡跟人太近的人,這一點葉勉很清楚,明知道對方是這樣的人,他為什麼非要往上湊?

    沒勁透了。

    葉勉的手心被熱水燙得生疼,他皺了皺眉,站起來,放下了杯子。

    「我信了。」葉勉說,「以後我不會再多嘴。」

    他走到門邊,彎腰拿起傘:「這麼晚了,你早點休息,我先回去了。」

    葉勉說話時沒有看岑缺,走時也沒有道別。

    岑缺低著頭,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外面,試圖從吵鬧聲中聽見葉勉關門的聲音,但是沒有,合租的人聲音太大,他甚至不確定葉勉究竟走了沒。

    外面的雨始終下著,岑缺抬起頭,看向窗外。

    從這裡只能看到對面的樓,想要看見葉勉回家的那條路,得去堆滿了雜物的廚房。

    岑缺沒去,他脫鞋扯開被子,躺下了。

    連燈都沒關,他就那麼縮在被子裡,緊閉雙眼,咬緊牙關,過了好久,發出一聲細不可聞的聲音。

    岑缺說:「葉勉……」

    他只是輕輕叫了那個人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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