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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05:20 作者: 寒武記
    只是誰做繼後都無所謂。賀寧馨想來想去,都覺得同自家無關,便將此事放下,一心為裴家的大少爺裴書仁,她前世的大哥高興。

    首輔趙之慶罷官之後,裴書仁便順理成章地成了首輔。裴家滿門的榮耀,在朝堂里的那些官兒看來,甚至超過了皇后的外家寧遠侯府。

    賀寧馨既高興,又感傷,也跟著眾人去裴家道喜。

    裴家賓客盈門,各路人等絡繹不絕。

    夏夫人在欣喜中,又有幾分感傷。她的兒子算是有大出息了。可是裴家這樣喜慶的日子裡,裴家的女兒,卻一個都沒有到場。

    大女兒裴舒凡不用說,幾年前就沒了。

    二女兒裴舒蘭受了池魚之殃,已經跟著自己的夫婿回了祖籍,做了一名農婦。不過宏宣帝並沒有說不許趙家子弟永遠不許出仕,所以過幾年,等這事涼了下來,趙振邦還是有可能重新起復的。

    三女兒裴舒芳帶著羅家的商船去了外洋,不知何時才能回來。

    而四女兒裴舒芬,不說也罷,就當沒這個女兒。

    夏夫人對裴舒芬已經深惡痛絕,只是礙著裴立省的面子,從不在人前說她的不是。

    裴立省拿定了主意要將裴舒芬除族,只是時機未到,不便張揚而已。

    賀寧馨親自道賀,夏夫人便拉著她不放,問長問短。兩人談得十分投機,是日盡歡而散。

    宮裡的皇貴妃,最近也十分感慨。她記得上一世,首輔趙之慶也是因為這事倒台,也是被那位吏部給事中揭發。不同的是,上一世,皇后並沒有早早薨逝,所以趙之慶倒台的原因不是因為立繼後,而是因為歐陽詢麼爭首輔之位。

    還有這一世,歐陽詢似乎並沒有出手,而是另外有人因為不想首輔趙之慶支持定南侯府,才布下了這個大手筆。

    另外上一世里,趙之慶帶著家小全身而退,回祖籍做了富家翁。舉報他的給事中,後來也跟著歐陽詢飛黃騰達。

    而這一世,趙之慶鋃鐺入獄,不知還有沒有活著出來的機會。那位舉報他的給事中,更是已經魂飛天外,送了命了。

    這種種的陰差陽錯,已經讓皇貴妃有些心力交瘁,覺得有些自顧不暇了。

    ……

    裴家的大少爺裴書仁做了首輔,裴家的高興自然不用說。寧遠侯府里,也是有人歡喜有人愁。

    歡喜的自然是寧遠侯夫人裴舒芬,愁得便是齊姨娘。還有楚華謹和太夫人,都有些訕訕的。他們沒有想到,本來以為板上釘釘的事,居然以一個首輔的倒台為結局,化為泡影。

    這一次,裴舒芬真正信了柳夢寒的能力。既然柳夢寒說到做到,裴舒芬也開始幫柳夢寒籌謀起來。

    楚華謹這幾日對裴舒芬分外殷勤。一則是補償前些天抬舉齊姨娘,給裴舒芬這個正室造成的難堪。二則便是因為裴舒芬的娘家大哥做了首輔,裴舒芬的地位當然也跟著水漲船高。

    雖然單先生對此不以為然,不認為裴家還對裴舒芬有什麼情分可言,可是楚華謹總覺得裴家不會做得那麼絕。

    所以裴家大宴賓客的那一天,楚華謹也以女婿的身份上門道賀。只是裴舒芬那天說身上不慡快,起不來床,便沒有跟去。

    裴家人對寧遠侯楚華謹還是以禮相待,面子情兒都做足了。

    楚華謹回到寧遠侯府,得意地跟單先生道:「這一次,先生可看走眼了。」

    單先生笑了笑,取了只犀角杯出來,給楚華謹滿斟了一杯梅子酒,捧著送到楚華謹面前,道:「侯爺大才,小人望塵莫及。----請滿飲此杯。」

    楚華謹笑著接過犀角杯,一飲而盡,又問單先生:「上次那種糖漬的梅子還有沒有?----甜中帶酸,還有絲藥味,很合我的胃口。」

    單先生瞟了楚華謹一眼,給自己的小廝吩咐道:「將上次淹的梅子拿幾顆過來。」

    那小廝會意地點頭應是,出去了一會兒,便捧了一個小小的水晶玻璃碗進來,送到楚華謹和單先生面前。

    單先生從碗裡揀了顆小小的梅子,放入自己嘴裡,細嚼慢咽起來。

    楚華謹也拿了一顆出來,單先生卻抓住他的手,從他手裡將那顆梅子取了出來,放回碗裡面,又另外挑了顆個大飽滿的,送到楚華謹嘴邊。

    楚華謹鬼使神差地張嘴含了,慢慢咀嚼起來,只覺得五味俱全。

    等楚華謹失魂落魄地從單先生的院子裡出去,單先生趕緊回到自己屋裡,拿了水盆里的水拼命洗手。

    他的小廝悄悄走進來,問單先生:「……可是都吃了?」

    單先生點點頭,道:「已經吃了兩粒了,還有一粒,我就完事了。」又問那小廝:「我這個月的解藥呢?」

    小廝笑嘻嘻地取了個小小的藥瓶交到單先生手裡,道:「主子說了,單先生做得好,還需要單先生多留一年。」

    單先生皺了皺眉,問小廝:「我有什麼好處?」

    小廝收了笑容,淡淡地道:「單先生不想多留也行,我去回了主子,若是主子不高興,我也沒法子。」對單先生軟硬兼施。

    單先生瞪了那小廝半天,見她毫不畏懼,睜著一雙清亮的眼睛看著自己,忍不住伸手出去,摸了摸她的臉,惋惜地道:「……可惜了,這樣漂亮的一張臉,怎麼會是女人?」

    那小廝發現自己居然被自己監視的人輕薄了一把,氣得一拳頭打過去,將單先生打翻在地,還不解恨,又跨坐在他身上,將他狠揍了一通。

    只是為了防備被別人瞧出端倪,那小廝只揀了單先生身上打,並未打臉。

    單先生知道自己一時半回走不了了,只好又暫且留下,聽命行事。

    首輔趙之慶倒台之後,宮裡頭消停了一陣子。外面也無人再敢提立繼後之事。

    轉眼又到了年底,快到除夕了。宮裡頭沒有皇后,年節祭祀就成了問題。

    進了臘月的頭一天,宏宣帝親自宣了皇貴妃過來,帶著她一起去了宮城北面的祭壇,給祖宗燒臘月里的第一柱香。

    一應掃壇、插香、點火和拜祭,都是宏宣帝親力親為,不假他人之手。

    皇貴妃沉默地站在後頭,看著宏宣帝的一舉一動。

    燒完了香,宏宣帝起身走到外頭去了。

    皇貴妃低著頭,跟在他後面走出去。

    「儀貞,皇后薨了。臣下都在議論繼後人選,朕想來想去,還是立你為後算了。一來,你本來就是朕的……結髮妻子。二來,你為朕做了這麼多,朕從來沒有為你做過什麼,這一次,就算是朕補償你吧。」宏宣帝背著手站在高高的祭壇上,看向了遠處廣袤的天邊。

    反正是要立後,立沒有娘家的皇貴妃,肯定比迎娶一個新的繼後要強。

    皇貴妃想起之前倒台的首輔趙之慶,和匆匆出嫁的定南侯府二房的嫡女,先前最熱門的繼後人選,心裡有幾絲異樣,低著頭,一言不發。

    宏宣帝回頭看了皇貴妃一眼,見她低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麼,便溫言問道:「你意下如何?」

    皇貴妃抬起頭,髮髻上一支沉香木嵌藍寶花鳥點翠步搖也跟著搖晃起來。一前一後,晃得宏宣帝有些眼花。

    「陛下,若是臣妾不願意呢?」皇貴妃肅然問道。

    宏宣帝面色未變,仔細打量了皇貴妃一眼,似乎在盤算她說得話裡面,有幾分真,幾分假。

    皇貴妃看見宏宣帝狐疑的目光,心裡更是黯然。

    「別賭氣了。朕知道對不住你。你也給朕一個補償你的機會吧。」宏宣帝轉身看著遠方,背對著皇貴妃道。

    皇貴妃輕嘆一聲,端端正正地跪在了宏宣帝身後,聲如清泉,不帶半點塵埃:「陛下,臣妾懇請陛下,從此將後位虛懸,詔告天下,終身不再立後」

    什麼?宏宣帝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霍然轉身,看向跪在地上的皇貴妃,「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貴妃抬頭,一點也不畏懼地看進宏宣帝深沉如海的黑眸里:「陛下,皇后是陛下的患難之妻,可以說沒有皇后,就沒有陛下和臣妾如今的位置。皇后又為皇上育有三位皇子,一位公主,有功於社稷,有功於范氏皇族。這樣的妻子,值得陛下終身不再立後,以安眾臣百姓之心,也安宮裡宮外,各方人士之心。----特別是大皇子。大皇子文韜武略,無一不精,又孝順仁善,乃是太子的不二人選。若是再立後,陛下將置大皇子於何地?置祖宗江山社稷於何地?」

    一個是患難之妻,一個是結髮之妻。

    宏宣帝心裡翻騰不已。他這一輩子,命途坎坷,多疑的性子已經深入骨髓。

    這番話,皇貴妃沒有兩輩子的腥風血雨,是絕對說不出來的。可是如今,她覺得心裡從來沒有這樣通透明白過。這樣的豁達和仁心睿智,雖然來之不易,可是到底還是來了。皇貴妃的每一個字,都是發自內心深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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