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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05:20 作者: 寒武記
    裴老爺看了周圍一眼,見沒有下人在跟前,走到夏夫人身邊,道:「那老寧遠侯楚伯贊讓我賠了一個女兒進去,我讓他賠一個兒子,還債而已。再說,正因為益兒年歲小,聖上才會放心。」言辭之間,恨不得去詔獄架橋撥火,讓楚華謹永遠都出不來才好。

    夏夫人心裡又心酸,又好笑,對裴老爺道:「老爺好歹想著益兒和謙謙就是了。若寧遠侯真的沒了,太夫人也跟著去了,舒芬可就成了唯一的長輩了。老爺可想過這一層沒有?」

    裴老爺語塞,慢慢地坐回椅子上,對夏夫人揮了揮手,道:「讓我再想想。」

    夏夫人嘆了口氣,出去陪著大兒媳沈氏待客,將屋裡留給裴老爺細想。

    裴舒芬一路坐在暖轎里,用大氅的觀音兜將整張臉包得嚴嚴實實的,心裡不斷盤算,還有誰她可以去求情去。想來想去,只有安郡王府,不知道可不可以親自去求安郡王妃去。

    裴舒芬一路思索著,很快便坐著暖轎回到寧遠侯府門口,卻聽見門口一陣喧鬧的聲音。

    裴舒芬在轎子裡皺了皺眉,對外面問道:「何事喧譁?」

    一路跟著轎子走回來的桐月忙道:「夫人,前面有三個人站在咱們侯府的大門口。」

    裴舒芬掀開側面的轎簾看了看,卻看見一個身穿青色鶴氅,頭梳高髻,身姿軒然的男子面對著她這邊站著,正跟一個衣衫襤褸,頭髮蓬亂,有些躬腰曲背的人說話。旁邊還站著一個穿著灰色短打衣裳的小廝,似乎是那位青衫男子的隨從。

    等那位身穿青色鶴氅的男子抬起頭束,裴舒芬的心裡不由加快了幾分跳動。正是那位過幾天就要入府坐館的單先生。

    裴舒芬想了想,用一塊絲巾蒙在臉上,叫了轎子停下來,自己裊裊婷婷地下了轎,往府門口走去。

    只聽見單先生在台階上,對他面前衣衫襤褸的人安慰道:「侯爺如今到家了,鄙人告辭。」

    裴舒芬嚇了一跳:那位跟叫花子一樣的人居然是侯爺?!便趕緊三步並作兩步,上了台階。

    果然是楚華謹的聲音,正感激涕零地對單先生道:「先生救命之恩,華謹末齒難忘!--請隨華謹入府,讓華謹有機會報答先生的大恩大德!」

    單先生矜持地笑了笑,拱手道:「施恩莫望報。也是侯爺福澤深厚,沒有單仁,也會有別人束救了侯爺出去。侯爺實不必放在心上。」很不願居功的樣子。

    裴舒芬方才確定是楚華謹回來了,驚喜地叫了一聲「侯爺!」就要撲過去。

    楚華謹回頭看見裴舒芬,淡淡地點點頭,往旁邊讓了一步,道:「我的救命恩人在此,你還不大禮參拜?」

    裴舒芬一愣,看著單先生清高漠然的笑容,心裡咯噔一下,滿腹狐疑起來。

    單仁又笑了笑,對楚華捶拱手道:「侯爺保重!」說完,帶了小廝飄然離去。

    等離寧遠侯府遠了,那小廝才對單仁笑道:「單先生今日做得不錯。」

    單仁木著臉沒有說話。

    那小廝又道:「我們給了單先生這麼多機會,單先生可要記得該做的事。」

    單仁點頭道:「誤不了你們的事。也別忘了我的解藥。」

    這邊裴舒芬見楚華謹呆呆地看著單先生遠去的背影,輕聲喚道:「侯爺,咱們進去吧。」

    楚華謹這才回過頭來,從上到下看了裴舒芬一眼,伸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刮子,將她打趴在地上,厲聲道:「我被關在詔獄裡,受盡折磨,你倒好,打扮得花枝招展出去串門,你當我是死人不成?!」說完,楚華謹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抬腳就進門去了。

    裴舒芬今兒倒霉,兩邊臉一邊一下,娘家打了夫家打,立時就對稱地腫了起來。

    桐月忙上前扶了裴舒芬起來,又將被侯爺打脫的絲巾重新給裴舒芬蒙上臉。

    府門口守門的門子和婆子都低了頭站在那裡,不敢抬頭。

    裴舒芬只覺得悲從中來,一路拿帕子掩著臉,哭著回內院去了。

    楚華謹回到內院,卻沒有到裴舒芬的上房,而是一徑去齊姨娘那裡梳洗去了。

    齊姨娘見了侯爺這般樣子回來,知道定是在外面遭了罪,也不先問,忙著要熱水,又備了香胰子,親自去給侯爺搓背。

    看著侯爺背上青一道,紫一道的傷痕,齊姨娘心疼地道:「侯爺這是怎麼啦?」又拿帕子拭淚道:「侯爺這麼多天沒有回來,妾身不放心,去夫人那裡問了好幾次,夫人都說沒事。豈知侯爺……遭了這麼大的罪!」接著嚎啕大哭起來。

    楚華謹在詔獄被人一天三頓打,收拾得服服帖帖。開始的時候,他還說自己是寧遠侯,是皇后娘娘的親大哥,可是詔獄的人都不信,還說,他要是皇后娘娘的親大哥,他們就是玉皇大帝的小舅子。大家半斤對八兩,誰也別說誰!

    楚華謹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衣裳飾物都被人搜颳得乾乾淨淨,只留了一身破爛的麻布片披在身上。而自己帶去的手下,早就不知道到那裡投胎去了。

    第二卷第一百三十六章你來我往

    齊姨娘看著楚華謹滿身的傷痕,心疼地道:「詔獄哪是人呆的地兒?----那位單先生如何能把侯爺從詔獄裡救出來?」

    楚華謹換上了細棉布中衣,舒舒服服地躺到了床上,長舒一口氣,道:「詔獄裡那群兔崽子不認得爺,想偷偷瞞了上頭,將爺賣到鹽場去。走到半路上,正好跟單先生碰上了,單先生一眼就認出了爺,不過也沒有聲張,給了那群黑心兔崽子們五十兩銀子,將爺買了下來……」

    齊姨娘心裡一動,忙問道:「爺可簽了賣身契?」私底下的人口買賣都是認契不認人的。

    楚華謹臉色沉了下來,道:「當然簽了。不過,單先生等那群兔崽子走了,便還給了爺。爺當場就揉碎了,咽到肚子裡去了。」這可是楚華謹一生當中的奇恥大辱。此仇不報枉為人

    「侯爺,聽妾身一句勸。此事兇險無比,侯爺先忍一忍,等大事成了,娘娘成了太后,再跟這群黑心崽子算帳也不遲。」齊姨娘耐心地勸道。詔獄是安郡王的,若是要拿詔獄裡的人開刀,先得過了安郡王一關。而聖上是不會允許任何人動安郡王的。

    楚華謹點點頭,道:「我還用你教?此事當然目前不宜聲張,除了忍,也沒有別的法子。」又「哼」了一聲,道:「簡飛揚想扳倒我,可沒那麼容易----這一次,若不是他陰我,我怎麼會落到這個下場?」

    齊姨娘不知鎮國公簡飛揚怎麼又扯進來了,低頭想了半天,才對楚華謹道:「侯爺,鎮國公府勢大,也聖眷正濃,侯爺要拿他們做筏子,現在更不是時候。還是先將這些事情放在一邊,盯著大事要緊。」

    齊姨娘口裡的大事便是大皇子選妃的大事。

    大皇子要選妃,齊姨娘極力推舉自己娘家大哥的嫡長女齊玫。雖然比大皇子大三歲,可是女大三,抱金磚,比年歲小要合適,而且嫁過去,馬上就能生孩子。自己的嫡親大哥已是定南侯府的世子,如今又蒙侯爺推舉,去了西北任總兵。這樣的家世,大皇子要不緊著拉攏就是缺心眼兒。

    楚華謹知道齊姨娘是意思。他這次雖然吃了虧,可是只要在大皇子那裡找補回來,日後也不愁不能報仇。只是大皇子選妃之後,是不是就會立太子,宏宣帝的心思還是模稜兩可。

    「你大哥的嫡長女,已經在宗人府的名冊上了。」楚華謹漫不經心地提了一句。

    齊姨娘終於得了准信,喜笑顏開道:「那要恭喜侯爺賀喜侯爺了」

    「我有何喜?」楚華謹笑著拉開桃紅色富貴盈門蠶絲被,蓋在身上,打算歇息了。這幾天,可把他累慘了,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還有每天照著飯時被人打一頓才有飯吃,實在是人間地獄一樣的日子。

    齊姨娘忙著幫楚華謹蓋好被子,笑盈盈地道:「我的侄女,不就是侯爺的侄女?----侯爺的外甥娶了侯爺的侄女,豈不是雙喜臨門,可喜可賀?」

    楚華謹笑了笑,道:「還有另外兩家在名單上呢,你別高興得太早。」

    齊姨娘忙問道:「還有誰?」

    楚華謹嘆了口氣,咬牙切齒地道:「簡飛揚他妹妹」頓了頓,又道:「還有一家翰林的姑娘,似乎是賢名在外。聖上親自點的。」

    齊姨娘並沒有把翰林家的女兒放在心上,只將鎮國公的妹妹當作了對頭,忙忙地在心底里盤算,對楚華謹道:「妾身明日想回娘家一趟,還望侯爺恩准。」

    楚華謹「嗯」了一聲,便沉入了夢鄉。

    裴舒芬在中瀾院裡一夜未睡。只到天快亮的時候,才鑽進自己的琅繯洞天裡,用自己特製的花水敷了敷臉,將兩個桃子似的眼睛敷得消了下去,又略微去了去臉上的浮腫,才從琅繯洞天裡出來,叫了丫鬟進來給自己梳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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