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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05:20 作者: 寒武記
    賀寧馨「呀」地輕聲叫了一聲,臉色已經有些不好了。

    扶柳更加慌亂,顧不得賀寧馨頭上盤了一半的髮髻,跪下道:「奴婢錯了,請夫人責罰」

    賀寧馨照了照鏡子,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你看看,我的頭髮被你弄成什麼樣兒了。」

    扶柳又忙起來,重新幫賀寧馨挽發。

    賀寧馨從鏡子裡面留神看去,見扶柳的眼圈已經微微有些發紅,像是在強忍著淚水一樣。

    賀寧馨不由想起自己剛剛醒過來的時候,就是這兩個丫鬟在身邊忠心耿耿地伺候、幫襯,自己能很快地適應「賀寧馨」這個身份,這兩個丫鬟實在是功不可沒。

    想到此,賀寧馨的心又有些軟了,低聲對扶柳道:「不是我故意為難你們。只是身為姑娘家,在男人面前一定要自重。莫自輕自賤,讓人以為你們是那種喜愛攀附,容易上手的人。----你們就算是奴婢,以後也是要坐著大紅花轎,給人做正妻的人,且不可自輕了身份。你們的老子娘不在身邊,可是有我,我自然會為你們做主,定要讓你們明媒正娶、風風光光地嫁出去。」

    扶柳聽著夫人似乎有許諾的意思,心裡一喜,忙轉頭拿袖子在眼角揩了一下,回頭看著著鏡子裡面笑眯眯的夫人,小聲道:「多謝夫人提點。我們、我們,是有些急躁了。」

    賀寧馨從梳妝檯上將剛剛從頭上拔下來的赤金玉掩鬢拿在手裡把玩,也從鏡子裡同扶柳對視,道:「東興和東元好象還沒有對國公爺提過此事。你們倆已經心裡認定他們了?」

    扶柳聞言嘟了嘴,道:「東興說,過了年就向國公爺提。可是國公爺這一向忙裡忙外,都沒有功夫坐下來說這些閒話。」

    賀寧馨一動不動地微仰著下巴,讓扶柳將一個銀鎦金鸞鳳牡丹分心插在她髮髻的正中,微閉了眼睛道:「你和扶風都莫要著急。我定會為你們尋一門好親事,妥妥噹噹地嫁出去。----以後東興再來找你,你可得把這話跟他說清楚,不要再私相授受,私下來往。」聲調雖然不高,語音卻很堅決。

    扶風從偏廂的衣帽間裡尋了件紅狐皮里子,海棠紅錦緞面子的通袖大襖和一條玄狐皮里子、藏青色金絲絨面子的八幅湘裙過來,正抱著衣裳站在門口。

    聽見賀寧馨對扶柳叮囑,扶風趕緊過來,低頭站在賀寧馨身後,道:「夫人教誨得是,奴婢記住了。」

    扶柳此時已經收拾好賀寧馨的頭髮。賀寧馨對著鏡子照了照,見那牡丹分心十分富麗堂皇,正好配扶風拿過來的兩件大毛衣裳,滿意地點了點頭,從梳妝檯前墊著火狸皮褥子的織錦緞杌子上轉過來,看著自己的兩個貼身大丫鬟笑道:「你們也不用擺出這幅樣子,我不過是給你們提個醒。----女兒家,本來就比男人容易吃虧。若是全心指望男人,自己不懂得保護自己,我看你們還是趁早收了這個心思,免得以後傷心失望,覺得自己所託非人。」

    扶風和扶柳都鄭重地點點頭,道:「夫人說得是。」

    賀寧馨起身站到一邊,伸開雙手,看著對面的扶風和扶柳道:「等你們訂了婚,再大大方方地往來,我不會說一個字。----如今八字還沒有一撇,你們可要收著點兒。」明顯是在提點扶柳,不要跑去東元那裡做出些出格的事兒。

    扶柳想起先前自己一時氣惱,對著扶風說,要去東元那裡,把那些騷蹄子做得鞋扔出去的話,肯定是被夫人聽見了,才有這一番敲打,更是羞愧難當。

    扶風趕緊過來幫賀寧馨幫外面先前穿的薄貂皮短襦衣裳寬了下來,套上紅狐皮的大襖,又解了原來的夾棉湘裙,換上玄狐皮裙子。

    「這還差不多。這幾天真是太冷了,之前還以為冷的日子都要過去了,便讓扶風把大毛衣裳收了起來,誰知還是太早了些。」賀寧馨笑著在鏡子前照了照。

    扶風看了扶柳一眼,有幾分猶豫。

    賀寧馨回頭看見,嗔道:「扶風你今兒是怎麼啦?也吞吞吐吐起來?」

    扶風像是下了決心的樣子,對賀寧馨道:「先前東興說得不清不楚,夫人生氣是應該的。其實這件事,東興跟奴婢說過不止一次,以前奴婢覺得東興是小題大做了,可是今兒收拾起夫人的大毛衣裳,奴婢才想起來,今年過年前府里進了一批上好的毛皮,國公爺讓人專門挑了兩塊紅狐皮子,一塊紫貂皮,另外放了,等過年送年禮的時候,一道手送到西南壽昌府那邊去了。」

    賀寧馨皺起眉頭想了想,恍忽憶起來好些是有這麼回事。不過那一次他們國公府里進了好幾車的上好毛皮,有下面的人孝敬的,有上面的人賞賜的,還有簡飛揚自己弄回來的一些,堆了好幾個庫房。----少了三塊皮子,實在不算什麼大事。賀寧馨連問都沒有問過。

    「西南壽昌府到底怎麼啦?怎麼一個兩個都盯著不放?」賀寧馨笑著打趣。

    扶風飛快地掃了夫人一眼,心裡微覺得有些怪異。在她眼裡,夫人有時候聰慧得讓人覺得害怕。外面那麼多的大事,到夫人手裡都能化繁就簡,料理地妥妥噹噹。可是有時候,夫人又遲鈍地緊,一般女人都要覺得有問題的事情,她卻偏偏看不出來。----不知道是不屑,還是根本就是沒有那根筋。

    扶柳見夫人還是沒有明白她們的意思,便咬牙道:「那紅狐皮子,明明是給女人做大毛衣裳用的。」

    扶風看見夫人的臉色慢慢沉了下來,也鼓起勇氣道:「夫人,以前一年只有十幾兩銀子的份例撥過去,今年居然要了一次又一次,最近一次,可是要了一千兩。」

    賀寧馨的心裡隨著扶風的話,掀起了驚濤駭浪。----不,不,簡飛揚不是那種人。賀寧馨穩住心神,告誡自己,不能聽風就是雨,一定要找簡飛揚親自問清楚。除非他親口承認,否則賀寧馨不會相信別人說得每一個字。

    「知道啦。多謝你們的提醒,等晚上國公爺回來,我再細問問。」賀寧馨的臉色只是怔忡了一剎那,便又平靜下來,像是沒事人一般往屋外走去。

    扶風和扶柳見夫人終於重視起來,鬆了一口氣,緊走幾步追上賀寧馨,在後面問道:「夫人,真的不想先問問鄭姑娘?」鄭娥便是簡飛揚在西南壽昌府的時候收得義妹,是他在西南軍中的恩人之女。

    賀寧馨回頭笑道:「問,當然要問。你們都這樣了,我不問豈不是對不起你們?」

    扶風和扶柳不好意思地對視了一眼,低著頭跟著賀寧馨出去了。

    賀寧馨帶著丫鬟婆子先去了簡老夫人的暄榮堂。

    暄榮堂一向是鎮國公府里給太夫人們養靜的地方,火牆、地龍和暖炕一應俱全。冬日裡十分舒適。

    賀寧馨進了暄榮堂的正屋,迎面就是一股提神醒腦的橙香味兒撲面而來。屋裡的大門看掛著厚厚的狼皮門帘,屋裡的火牆和地龍都燒著,十分溫暖。四處的牆腳還擺放著幾個銅製水盆,裡面放著清水,不知放到那裡做什麼。

    簡老夫人的大丫鬟見賀寧馨過來了,忙行了禮,又到裡屋去通傳。

    過了沒一會兒,便聽見衣物欷簌、環佩叮噹之聲,緊接著,內室通往外屋的厚絨門帘被兩雙玉手給掀開,一個身姿亭亭的婦人從裡屋走出來。她上身套著一件藕荷色纏枝梅花窄袖掐腰小襖,下面繫著湖水綠緙絲芙蓉柳葉裙,比起穿著臃腫的賀寧馨,那位婦人要窈窕許多。

    「娘這身衣裳真是沒得說,把這一屋子人都比下去了。」賀寧馨笑嘻嘻地道。

    後面的帘子又掀開,卻是簡家的三位姑娘魚貫而出,正是簡飛怡、盧珍嫻和鄭娥。

    「見過大嫂。」三個人趕緊上來福了一福。

    賀寧馨忙屈膝還了半禮,笑著夸道:「這天冷得這樣,你們還能過來陪著娘,真是有心了。」

    盧珍嫻不過是抿嘴一笑,沒有什麼話說。

    鄭娥卻是一幅慡朗的性子,笑著道:「大嫂謬讚了。我們不過是貪著老夫人這裡暖和,所以過來取暖罷了。」

    「哦?」賀寧馨笑著點點頭,想著一會兒回去要去查查這兩位姑娘院子裡的炭火家什都是如何分派的。

    盧珍嫻卻知道鄭娥說漏嘴了,忙拉了拉她的袖子,做了個眼色。

    鄭娥方才明白過來,結結巴巴地想解釋挽回一下,卻看見簡飛怡已經大呼小叫地撲到賀寧馨身邊,道:「大嫂,你頭上的牡丹分心真好看。」圍著賀寧馨轉來轉去的看。

    賀寧馨伸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玉牡丹分心,笑著看了簡飛怡一眼,道:「我這個也一般,哪有娘頭上的赤金累絲鑲紅寶白玉魚籃觀音挑心好看?」

    簡老夫人今日梳著椎髻,髮髻前正好插著那金玉觀音挑心。再配上簡老夫人的衣衫,也有了幾分大氣雍容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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