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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05:20 作者: 寒武記
簡飛揚正夾了一筷子椒鹽裡脊,心不在焉的吃著。聞言被嗆了一下,一塊鹹鹹的椒鹽裡脊肉噎在喉嚨處不上不下,立刻猛地咳嗽起來。
賀寧馨忙起身叫人,命人給簡飛揚端些清水過來。
簡飛揚用了清水,才覺得好受些,揚手讓伺候的人都下去了,才對賀寧馨苦笑道:「你何苦嚇唬我。----我心裡有誰,你還不知道?」
賀寧馨實沒有想到簡飛揚這樣實誠,臉上飛起兩片紅霞,有些尷尬起來。
簡飛揚當作沒有看見賀寧馨侷促的樣子,給她夾了一筷子金銀菇素炒香片節瓜,低聲道:「我平日裡不是在外面行軍打戰,就是去衙門裡辦差,對家裡的事,從來都是抓大放小。----你說得對,我對弟弟妹妹們,是不是很上心。」
賀寧馨恍然地點點頭,道:「明白了。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肩上的擔子夠多了,若還要求你在家裡也事無巨細都要關心到,也忒離譜了。----你放心,如今我是你妻子,內院的家務事,不用你操心,你只要在外面小心謹慎就夠了。這個家,是我們的家。回到家裡,你不用和以前一樣,繃緊了弦,不得鬆快。」
簡飛揚沒有再說話,伸手給賀寧馨拿湯勺舀了一碗山藥玉米墨魚瘦肉山雞湯,熬得有十分火候,裡面的食材都化作了濃濃的羹湯,上面又灑了幾點碧綠的青蔥,讓人看了食指大動,十分開胃的樣子。
賀寧馨晚飯時候喜好喝湯,總是吃飯前先喝一小碗熬得清淡的藥膳湯水,吃完飯之後,再喝一碗比較香濃的羹湯。
簡飛揚都看在眼裡,早吩咐了廚房的人,將一年四季進補、應景的湯食都寫了大轉牌上,每天輪著做兩樣,一年四季不重樣。
賀寧馨笑著謝了簡飛揚,接過青花瓷的小碗,拿了白玉調羹,小口小口地抿起來。
兩人不再說話,安靜地吃完晚飯,又用了扶風送過來的薄荷漱口茶,才移師到一旁的暖閣里。
兩個人相對並坐在暖閣裡面南牆下的羅漢床上,隔著一張紫檀木夔紋四足矮几對坐。
扶柳又拿小托盤送上來兩碗剛沖的新茶。賀寧馨的是一碗銀針白毫,簡飛揚的是一碗凍頂烏龍,再配上兩三塊做成梅花樣的小點心。
簡飛揚抿了一口茶,才想起一件重要的事,輕聲道:「上次皇貴妃給你送信的事兒,聖上曉得了。」
賀寧馨端著茶碗的手一抖,將些茶水灑在天藍底繡金黃色雛jú花的縐紗半臂上。
簡飛揚從矮几下面的小抽屜里取出一塊小毛巾,給賀寧馨遞過去。
賀寧馨伸手接過毛巾,一邊搽拭著身上的茶水,一邊低聲問道:「聖上敲打你了?」
簡飛揚點點頭,又趕緊搖搖頭,道;「也不算敲打,就是提醒一聲。」
賀寧馨微蹙起眉頭,沉吟道:「皇貴妃是挺奇怪的,我也不明白她為何要對我們施以援手。」這話剛一說完,賀寧馨就想起來原因,苦笑道:「……是我的錯,這麼明顯的事情,我怎麼就沒能聯繫起來?」
其實不是她沒有想到,而是賀寧馨的心思還沒有完全從寧遠侯府里轉出來。前世的她,為了寧遠侯府耗費了太多的心思和精力。寧遠侯府對前世的裴舒凡來說,已經不是一個家庭那樣簡單,而是她全部的事業和心血。她曾經多麼希望,能站在幕後,同朝堂上的,和朝堂下的那些男子斗上一斗,看看最後到底鹿死誰手。
老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是不是也覺得她不適合那條路?
賀寧馨暗暗警醒自己,她已經不再是寧遠侯府的人,除了那兩個孩子,她不需要再對寧遠侯府的任何人有過多的關切和慈悲的心腸。她現在是鎮國公府的人,簡飛揚是她的相公,這才是她今生的家。
「既然說到這件事,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賀寧馨放下茶杯,小心翼翼地看著簡飛揚道。
簡飛揚抬頭,一雙黑沉沉的眸子徵詢地看向賀寧馨。
賀寧馨的右手緊緊地握著筷子,對簡飛揚道:「……我要跟寧遠侯府原配夫人的兩個嫡子、嫡女上契。」她知道這樣說,很不客氣。她也沒有用商量的語氣,跟簡飛揚說這句話。她直接說「她要」,而不是「她想」。
簡飛揚該敏感的時候,一點都不遲鈍,聞言立刻問道:「你已經徵得裴家人的同意了?」知道那兩個孩子是奉了聖旨,養在寧遠侯原配夫人的娘家。
賀寧馨點點頭,又慢慢地垂下頭,不敢再看簡飛揚的眼睛。她知道,她這樣做,是自作主張,是給簡飛揚出了一道難題,特別是在聖上已經敲打了他,不希望他捲入到這些是是非非當中的時候。
可是她無法放棄這兩個孩子。如今她最害怕的,不過是有一天,老天讓她在兩個孩子和簡飛揚之間做出選擇。
簡飛揚看見賀寧馨這個樣子,知道她是犯了左性,起身長嘆一聲,走到賀寧馨那邊坐了下來,將她摟在懷裡,低聲安慰她道:「你別著急。咱們想個法子,既能跟那兩個孩子上契,又能讓聖上釋懷……」雖然不知道賀寧馨為何對那兩個孩子另眼相看,可是簡飛揚也知道,賀寧馨這樣做,一定有她自己的理由。她現在不想說,他也不會追問。等她想說了,自然會說得。
簡飛揚的話,讓賀寧馨靈機一動,突然想出一個主意,立時抬頭對簡飛揚笑道:「你不愧是帶兵打仗的大將軍,深諳『虛晃一槍』的道理。」
簡飛揚看見賀寧馨不再愁悶,自己的心情也跟著好了起來,笑著道:「別緊著誇我了,還是先想想如何將聖上那裡應付過去吧。」
賀寧馨笑道:「其實這事很簡單。聖上不是擔心皇貴妃對我們示好,是為了別的目的嗎?----這次我們同寧遠侯府的兩個嫡子、嫡女上契,不妨大辦一番,既能做個皇貴妃看,更能做給聖上看。」
簡飛揚想了想,緩緩地道;「……聖上恐怕沒那麼容易相信。」
賀寧馨拍手讚賞道:「說得好!----所以我們倆要先演一齣戲,讓聖上相信我們。」說完,賀寧馨把頭靠在簡飛揚肩上,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
簡飛揚聽完賀寧馨的主意,呵呵地笑起來,單手撐在小矮几上,另一隻手撫在賀寧馨的墮馬髻上,道;「還沒試過吵架呢。----不知道跟你吵架是什麼感覺。」
賀寧馨推了簡飛揚一把,嗔道:「哪裡是真吵架?----不過是做出一幅鬧了彆扭的樣子,你再出去酒樓里喝得醉醺醺地,同時去中軍都督府四處找人訴訴苦,就說夫人不懂事,怎麼勸也不聽,硬是要給你添亂。最好能傳到聖上那裡,等聖上召你進去問話的時候,你再去聖上面前哭訴一番就行了。」
簡飛揚的面色越發古怪起來:「真的要哭?」
賀寧馨重重地點點頭:「不哭,這事兒真不了。」
簡飛揚想起聖上的眼色和心性,琢磨來去,悶悶地道:「真的要這樣麻煩?----就是上契而已,又不是過繼……」
賀寧馨也跟著嘆息一聲,道:「要能過繼就好了,我還上什麼契!」
簡飛揚偏著頭看了賀寧馨半晌,終於把到嘴的話又咽了下去。----每個人大概都是有些自己的堅持和怪僻,簡飛揚不打算追根問底。再說,就算問了又怎樣?無論她做了什麼,她都是他的妻。他既然娶了她,早就打算這一輩子,要跟她甘苦與共了。
過了幾天,京城裡果然傳出鎮國公夫人要跟寧遠侯原配夫人所出的嫡子、嫡女上契的消息,還傳出鎮國公大力反對,同夫人大吵一場,怒氣沖沖地出了門,到京城裡最大的酒樓喝得醉醺醺的,人事不省地被酒樓的人送了回來。
據酒樓的人說,他們送鎮國公回去的時候,鎮國公夫人根本不在府里,而是回了娘家。看來鎮國公同夫人真的是鬧了矛盾了。
裴家人聽說了,十分不安。夏夫人帶著自己的大兒媳沈氏專程過來拜訪賀寧馨,言語之間婉轉地表示,兩人的夫妻關係最重要,若是鎮國公反對,他們也不強求上契。
賀寧馨忙讓她們放心,表示一定會說服鎮國公,如今不過是小波折,不妨事的。暗示裴家人稍安勿躁,一切自有分曉。
果然鬧了一陣子之後,連寧遠侯楚華謹和他的填房夫人裴舒芬也知道了,兩人當作是笑話,在寧遠侯府里笑了一陣子。
裴舒芬這時才覺得心情舒暢了一把。她自從對上賀寧馨,就從沒有贏過。如今這賀寧馨自己走了一招爛棋,不僅沒有攀上皇后娘娘,反而跟自己的相公失和,正是聰明反被聰明誤!
賀寧馨卻一直按兵不動,等著外面的消息鬧得越來越大,聖上終於也忍不住了,召了簡飛揚入宮問端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