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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2:05:20 作者: 寒武記
想到此,紅丹只好一個人出去,陪著笑對夷陵長公主解釋了半天。
夷陵長公主不是傻子。她對皇貴妃示好,不是一日兩日了,卻一次也沒有得到回應。惱羞成怒之餘,暗道:給臉不要臉,咱們走著瞧!
夷陵長公主盛怒而去,紅丹惴惴不安地回去給皇貴妃復了命。
皇貴妃卻一點都不在乎,擺擺手讓她下去了。
寬敞的暖閣里,皇貴妃望著屋頂的七葉攢花藻井,想起了剛才做得夢。那時候的事情,依然歷歷在目,如此清晰明澈。
那時候,曾經在自己以為勝券在望,聖上下旨廢后的前夕,皇后的大嫂,寧遠侯原配夫人裴舒凡力挽狂瀾,突然以一個連環反間、嫁禍江東之計,將自己這一派徹底打垮。
聖上震怒,將自己打入冷宮,終身不得出,最後抑鬱而終。而自己的皇兒卻被立時賜死,身首異處,還將自己這一邊的鎮國公簡飛揚下了天牢。若不是有安郡王豁出性命為他求情,他也早被賜死了。可是他的下場,也不比賜死好多少。最後被奪爵貶官,流放南疆三千里。鎮國公的爵位,便讓他的弟弟簡飛振襲了。他自己高貴的妻子,在他被流放之後,跟他義絕,另嫁了高門。一代名將,最後只落得個困死南疆的下場,連個孩子都沒有留下來,算是絕後而終。
要說「栽贓嫁禍」這種事,自己當初對皇后也不知做過多少次。可是現在想起來,都是小打小鬧,比不得皇后有寧遠侯夫人裴舒凡在後面布局,教她隱忍,教她退讓,然後不出手則已,一出手,直接將對手打得再無還手之力。----自己上一次最虧的,就是沒有裴舒凡這樣的大嫂……
只是這一次,好象很多事都不一樣了。
首先,寧遠侯的原配夫人裴舒凡,居然沒有挺過兩年多前的大劫,早早地死了。自己還記得,那時候,裴舒凡的爹娘本來在東南祖籍老家尋得奇藥,親自送上京來,治好了她的痼疾。
還有鎮國公簡飛揚現在的妻子賀寧馨,明明應該兩年多前溺水身亡的。簡飛揚那時娶了她的牌位過門,又守孝三年,到了今年十月金秋才大婚……
想起鎮國公簡飛揚上一次那位高貴的妻子,皇貴妃心情十分複雜。就是因為那位貴女,簡飛揚才站在自己這一邊,才落得那樣的下場。這一次,自己早早地疏遠了那位貴女,一切都應該不一樣了吧?
上一次,自己還是技不如人,比不過裴舒凡的大才,其實怪不得別人。----奪嫡這回事,看來真是沒有金剛鑽,就不要攬瓷器活。自己在冷宮三十年,親身經歷過血淋淋的教訓,才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這一次,雖然裴舒凡已經死了,自己也不能掉以輕心。須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特別是寧遠侯又續娶了裴家的庶女為填房,以裴家人的聰敏睿智,焉知這位庶女是不是又一個裴舒凡呢?自己還是吸取教訓,不要再卷進去為好。
再說自己絞盡腦汁,甚至不惜設局早產,就是為了避過兒子以前的那個生日,好為他逆天改命。況且早產兒一般都身體孱弱,身體不好的話,很多雄心壯志都成了過眼煙雲,只有活著才是最重要的。----就讓他做個閒散王爺吧,也好過去爭那些高高在上的東西。
若不是自己強求,自己的兒子不會死得那麼慘,鎮國公簡飛揚也不會無後而終。
所以這一次,自己是報恩來的,不是討債來的。
第十七章別後重逢上
「皇貴妃娘娘,五位新晉的貴人來給皇貴妃娘娘請安來了。」鳳栩宮的大宮女紅丹在偏殿暖閣外回道。
皇貴妃收回瞭望著屋頂藻井的視線,想了想,道:「讓她們去正殿候著,你過來服侍我換衣裳。」
紅丹應了,叫了一個宮女去將五位貴人領去正殿,自己掀開暖閣的帘子,進來幫皇貴妃梳洗換衣。
皇貴妃在床上歇了半個月,雖然瘦了些,精神頭倒是好得很。
紅丹找出皇貴妃的鳳冠霞帔,小心翼翼地服侍皇貴妃穿戴好。
皇貴妃對著大大的穿衣鏡前後照了照,又去首飾盒裡挑了一支丹鳳朝陽赤金鑲翡翠五彩掛珠釵戴在髮髻正中。鳳嘴裡銜著長長的真珠掛簾,正好垂到皇貴妃雪白豐腴的額頭上。
紅丹在皇貴妃身後舉著一面一尺來長的掛鏡,給皇貴妃照著身後的裝束。
「今天都哪五位貴人?」皇貴妃一面照著鏡子,往唇上點上口脂,一面有些好奇地問道。
她這陣子在坐月子,只聽說皇后最後圈選了五位貴女入宮,先都從最低的選侍起封。給聖上侍寢之後,就抬為貴人。若是有了身孕,再封婕妤。
而聖上倒是沒有特別的喜好,十日之內,將這五位貴女盡皆幸了。於是宮裡就多了五位貴人出來。
紅丹見皇貴妃終於問起這些新入宮的貴人們,忙笑著回道:「有關雎宮的嵐貴人、趙貴人,還有芳華宮的陳貴人、林貴人和王貴人。」
皇貴妃心裡一動,回頭問道:「蘭貴人?----可是姓蘭?」大齊朝後宮裡的貴人一般不上封號,都是以姓稱之。
紅丹抿嘴笑道:「皇貴妃娘娘真是聰明,一聽就知道這位嵐貴人不同凡響了。----這位嵐貴人姓陳,是五位新封的貴人裡面,唯一有自己的封號的。聖上誇她『溫柔和順,如蘭似麝』,就用了她名字里的「嵐」字做了她的貴人封號。而且這幾天,都是召她侍寢,別的貴人得的雨露,不及她的一個零頭。」
說完這話,紅丹又悄悄靠近了皇貴妃幾步,俯在她耳邊道:「皇后宮裡那邊的小德子公公已經又開了賭局了,賭五位貴人裡面,誰會最先藍田種玉,得封婕妤。這位嵐貴人,可是大熱門呢!」
皇貴妃噗哧一笑,道:「小德子還是那麼好賭!」
紅丹也跟著笑,伸手將皇貴妃身上的霞帔理了理,悄聲道:「上次被皇后宮裡的管事姑姑抓了個正著,罰了他一年的月錢,又撥去倒夜香的御香房做了半年苦役,如今才剛剛回來,就又賭上了。」
皇貴妃想起小德子那憊懶樣兒,忍俊不禁道:「既如此,本宮也拿五十兩銀子,去押一押。」
紅丹十分高興,忙問道:「娘娘押誰?」
皇貴妃緩步往殿外走去,一邊走,一邊頭也不回地道:「當然是嵐貴人。」
名字里有個嵐字,又姓陳,除了陳宜嵐,再無別人。
想不到沒過幾年,自己又見到她了。
那一次,她是自己和皇后爭鬥的第一個犧牲品。她的死,一直是一個謎。皇后那邊的人以為是皇貴妃做的,皇貴妃這邊的人以為是皇后做的。
而鎮國公簡飛揚是嵐貴人的嫡親表哥,簡飛揚的妻子也一度跟嵐貴人非常要好,經常來宮裡跟她請安敘話。所以嵐貴人突然橫死,又有諸多線索指向皇后,簡飛揚的妻子就認定是皇后做的,並說服簡飛揚站在了自己這一邊。
嵐貴人之死的最後得益人,變成了自己這一派。當時自己還慶幸自己漁翁得利,孰知就因為這「漁翁得利」,反而讓聖上開始對自己起了疑心。----因為兇手,一般就在得益最大的人當中。
當時很多明的暗的線索都指向皇后宮裡,可是就因為太過明顯,多疑的聖上反而越來越不相信是皇后所為。又加上自己得了鎮國公簡飛揚的相助,反而讓聖上忌憚起來。到後來,看上去笨口拙舌,經常昏招迭出的皇后,居然讓聖上真正放下心來。
自己在冷宮三十年,到最後才明白過來,一個不怎麼聰明、時常容易被人拿住把柄的皇后,還有一個驕橫跋扈,口碑很差的寧遠侯府,才是聖上能夠放下心來,不怕外戚坐大的真正原因吧。----聖上的心思,裴舒凡早就摸得透透地了。這個可怕的女人幸虧沒有進宮。若是她進了宮,恐怕這大位,跟自己和皇后都沒有關係了……
皇貴妃一邊想著,一邊來到了正殿。
這一次,她一定要挽救這位可憐的姑娘。她不該橫死,沒有人去跟皇后奪嫡,她應該會長命百歲。
坐在鳳栩宮正殿裡高高的寶座上,皇貴妃端顏看著寶座下方的紅氈地面上,跪伏著五位年輕的貴人,溫言道:「起來吧。到本宮這裡,你們不必拘禮。」
五位貴人鶯聲嚦嚦地謝了恩,從地上站了起來。
皇貴妃和顏悅色地跟下方的貴人們一一問過話去,特地把嵐貴人留在最後面。
等問到嵐貴人的時候,皇貴妃仔細看過去,果然見她還是同以前見過的一樣秀麗大方,不過以前的她,眉目間總是有一段揮之不去的愁悶之意,對誰都小心翼翼,生怕得罪人。伺候聖上,也特別能作低服小。聖上雖然憐惜她,可是也看輕她。
現在的她,卻眉目舒展,一幅胸有成竹的樣子,同以前畏縮膽怯的樣子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