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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30 11:58:42 作者: 蘇錢錢
他面無表情地喊:「媽。」
秦月轉過來,眼神有些空洞,看到他後高興得起身,「小洵你回來了?」
江其野咽下情緒,淡淡說,「我是其野,不是江洵。」
秦月臉上的歡喜瞬間消失,有種夢被強制喚醒的悵然感,愣了幾秒,直接撿起地上的瓷碗碎片朝他砸過去,「誰讓你來的?!」
儘管江其野已經用最快的速度閃避,但鋒利的瓷片還是划過他的眉角。
鮮紅滲出。
江其野沒什麼反應,也沒表情。
這樣從生理到精神上的發泄,他已經習慣了。
擦掉血跡,他平靜地撿著散落在地上的碎片,口中淡淡說:「江洵已經不在了,你現在只有一個兒子,無論你再瘋下去多少年,結果都不會變。」
秦月冷笑:「是,你巴不得我瘋了對嗎?」
江其野撿完站起來,走到秦月面前,面無表情道:「真瘋總好過現在是非不分。」
秦月驟然被激怒了似的,忽然拿走江其野手裡的一塊碎片,抵到江其野脖子上。
「既然如此你還留著我這個媽幹什麼呢?反正你又不是沒做過,小洵是你害死的,你爸也只剩半條命,你又何必對著我這個是非不分的媽還留情?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一個冷血的逆子,我當初說什麼也不會把你生下來!」
江其野脖子處幾乎是瞬間滲出了血,冰涼地往下蔓延。
記憶中,和秦月母慈子孝,已經是很多年前的畫面了。
江其野七歲就開始跟著江萬年出入書房,十歲幫忙處理文件,到高中已經被迫每周在公司參與兩次例會。
從小就被當做繼承人來培養,從沒有體驗過所謂的童年。
所以江其野大部分時候是沉穩冷漠的,工於心計是他的本事,卻也是無奈的本能。
這樣無趣的大兒子總歸不像小兒子活潑,討母親喜歡。
誠然,秦月也愛江其野,只不過對江洵多了更多的偏愛。
但江其野不在乎。
因為他同樣偏愛那個弟弟,不想他體驗自己的人生。
可正是因為自己的偏愛,江洵才會在那場去看演唱會的路上車禍喪生。
如果和母親一樣勒令他專心學業,或許一切都不會發生。
鋒利瓷片劃破了江其野的皮膚,血涔涔往外滲。
他根本未動,靜靜等著秦月今天的發泄結束。
血漸漸沾染到秦月的手上,她眼裡莫名有了眼淚。似笑非笑,似哭非哭,最後終是咣鐺一聲丟了瓷片,崩潰哭泣:「「你把小洵還給我……」
秦月的心理醫生這時也趕了過來,匆匆給她推著鎮定。
屋內手忙腳亂地圍做一團,江其野平靜下樓,在院子裡坐下點了根煙。
額角的血跡已經幹了,脖子上還在時不時滲一些出來。他吸了口煙,冷風伴著菸草貫穿肺底,他生生把嗓子裡的苦澀一併咽了下去。
老太太尋了過來,心疼地用手絹擦著傷口,勸他:「上去讓醫生給你包紮一下吧。」
江其野搖搖頭,「不了,我還有事,馬上就走。」
他聲音淡得讓人心疼。
「醫生說你媽這些過激行為都是因為小洵的過世導致的,其野,如果你能多回來陪陪她……」
老太太欲言又止,話斷在了這裡沒再說下去。
她也知道母子倆的隔閡太大,不是一兩天陪伴就能緩解的。
祖孫倆沉默了許久。
老太太似想起了什麼似的,聲線忽然明朗起來,「最近你媽跟我一起看天氣預報,她也很喜歡那個姑娘,要不你帶她回來吃頓飯,你媽要是多個念想,說不定走出來也容易些。」
江其野平靜地說:「我們分開了。」
老太太一驚,頓時有些惋惜。
嘆了口氣,「那……實在不行,你那個秘書楊小姐人也不錯,很有耐心。」
江其野皺眉,「您什麼時候跟她接觸過了。」
老太太便把上次教發微信紅包,和今天安撫她的事都說了一遍,末了還誇讚:「這麼有耐心的姑娘現在少見了,又是你的秘書,發展發展也不錯,對了,她漂亮嗎?」
江其野當然反應過來這兩次都是宋蠻接的電話。
他夾著煙,手裡扳弄著宋蠻送他的那隻打火機,驀地低頭一笑——
「當然漂亮。」
老太太見他臉上帶著笑,仿佛看到了希望,「那你對人家有沒有一點點好感?」
江其野起身,忽然輕鬆了很多似的,調侃了老太太一句:
「我兩個都要。」
老太太:「……」
在老太太【千萬使不得、男人不能花心、現在不是封建社會、你只能娶一個】的碎碎念中,江其野開車離開了別墅。
夜幕下,江其野手撐在窗邊,漫無目的地開著車。
不想回家,卻也不知道能去哪裡。
他從不跟朋友們提起家裡的這些瑣碎煩事,所有的不體面留在那裡就夠了。
有時候江其野會想,秦月對自己的怨恨是不是這輩子都不會消除。
他會不會背著這樣的包袱沉重地度過這一生。
所以好幾次秦月對他下狠手的時候,江其野都覺得,越痛越好。
似乎只有這樣才能贖罪,才能在大口呼吸的時候不覺愧疚。
手機忽然響,是微信的提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