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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3 08:33:08 作者: 蒼鶴
馮蘭心俯身打算撿起在土裡滾了一群的香囊,卻有人先一步撿了起來。
那人手指纖細,看一眼便知道是很少做活的,身上穿著得體的藏青色西裝,頭髮抹著髮膠梳得一絲不苟,乾淨的很。
蘇昭煜拎著紅線抖了抖香囊上的土,隨後遞給了馮蘭心。
馮蘭心勉強地笑了笑,伸手接過了香包,「蘇探長啊,這麼早。」
蘇昭煜微微頷首,「別太放在心上。」
馮蘭心搖了搖頭,她退後幾步跟蘇昭煜保持著一定的距離,省的讓他也被人詬病說閒話,「不會的,他們說的也是事實。」
蘇昭煜應了一聲便不再過多的寒暄。
【霞飛路巡捕房】
清晨,姚六安趴在桌子上百無聊賴地打著哈欠,探長今天不在,他們這些探員就像是沒人盯著的固薪勞工,秉持著能偷會懶是一會,反正沒人盯著。
就在姚六安快要眯瞪過去的時候,一隻手猛地敲了敲他的桌面。
姚六安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雙朦朧的大眼睛還未辨認出眼前的人是誰,嘴裡就已經冒出了滾瓜爛熟地開場白,順手抹了抹嘴角不知道是有還是沒有的口水,「您好,這裡是霞飛路巡捕房,請問您有什麼需要幫助的嗎?」
莫楠踩著一雙低跟的小皮鞋走了過來,她扎著高高的馬尾,白襯衫外套著一件卡其色的,整個人十分的高挑幹練。她伸手拍了拍姚六安的腦袋,隨後把手中的檔案袋交給了蘇昭煜,「頭兒,這是上個月的總結報告。」
陸川拎著幾袋生煎姍姍來遲,後知後覺地才見到蘇昭煜已經來了,絲毫沒有遲到的覺悟直接開口問道:「早飯吃了嗎?生煎要不要?」
蘇昭煜頭也不抬地看著莫楠寫的報告,隨口道:「是不是我不上班,你們就遲到、上班睡覺?」
姚六安立刻否認,他諂笑著說:「我剛剛是在回憶上次的案子,那可是頭兒帶我出的第一個案子,印象深刻啊。」
蘇昭煜聽聞睨了姚六安一眼,絲毫不留情面地說:「我什麼時候帶你出過案子,在你的夢裡嗎?」
姚六安還想辯解些什麼,蘇昭煜直接抬手打斷了他的話。
「莫楠,後面幾頁寫的不清楚,回去重寫下班之前交給我。」說完,蘇昭煜扔下檔案袋回了辦公室。
姚六安吐出了一直憋著的那口氣,他看了看莫楠又看了看吃生煎的陸川,嘴裡嘀咕道:「老大不是今天休息嗎?這算什麼,突然查崗?!嚇的我魂差點沒了。」
「這就是突然查崗,也就是你不怕死地跟他套近乎。」說完,莫楠聳了聳肩,她翻了翻自己的報告,她寫的報告從來沒出問題,蘇昭煜之所以讓她重寫是因為這份報告應該在昨天下班之前上交的,結果她給忘了。
蘇昭煜之所以在調休日的早晨準點來辦公室的原因是他忘記拿戲票了,順帶查崗而已,至於他們的表現在蘇昭煜可接受的範圍之內,陸川是常態,姚六安只是一個新來的,莫楠則是報告交晚了時間,所以口頭對他們警告一次。
蘇昭煜是五年前從杭州來到上海法租界巡捕房的,僅用了三年的時間爬到了現在這個位置,只是比總探長矮了一頭,能在租界坐到這個位置可不算是什麼簡單的事情。
但是蘇昭煜底子乾淨,喝過兩年的洋墨水,為人友善親和,是上海闊太太、大小姐飯後高談闊論的對象之一,說是誰能嫁給蘇探長,保準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分。
卻沒有人真的敢嫁給蘇昭煜,因為他有一個還在受著牢獄之災的父親和長年臥床的母親,做了這麼多年的探長卻還是委身在縣城的里巷裡,在租界連個住處都沒有,可謂是跟權貴一點邊都不沾,空一副好皮相。
即便是這樣,也有太太小姐願意退而求其次地投其所好,交個朋友總是好的,畢竟沒人不喜歡長得好看的人。
蘇探長是個戲迷,偏愛梨園裡林老闆的京戲。
說起這林香風,那可是上海梨園內有名的唱京劇的旦角兒,若是在他的戲迷面前嚼幾句舌根兒,那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也就足夠淹死這人了,更別說拿那些歌舞廳里的交際花跟他比較了。
「林老闆皎皎如月,冰清玉潔,那些個下賤玩意兒怎麼比得上?提鞋都不配。」
林香風十歲那年跟著師傅南下,從當初在露天台子上門可羅雀地唱,到現在高朋滿座,只唱一折便有大把的首飾和鮮花往台子上扔。
林香風也是吃過苦的人,知道來錢不易,從勵志成為角兒的那天起便不再收取戲迷的禮物,久而久之就傳成了他不識抬舉,越覺得他不識抬舉的人越痴迷他的戲,送不了東西請不了人吃飯,只能一場不落地去聽戲來聊表心意。
警衛員小王對著駛出來的車迅速並腿敬禮,開車的人搖下車窗扔了塊巧克力出來。
小王接過巧克力笑道:「蘇探長,這是又有新案子了?」
蘇昭煜溫聲道:「哪能一天天的全是案子,是去聽戲,要不我捎你一起?」
小王慌忙擺手,「我可不敢,這兒還值著班兒呢。」
「行,好好干,我先走了。」說完,蘇昭煜搖上車窗,駕車駛出了巡捕房。
小王扇了扇面前的汽車尾氣,艷羨地看著蘇昭煜的車,或者說車裡的這個人,想著自己什麼時候也能開上小汽車,或者當上個探長,那樣也算是光耀門楣了。